大明朝的另类史-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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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陕西兵回军,准备先让俺们河南人在这里饿肚子等着贼来杀,不中!”他们跟着陕西兵也跑。
混乱时刻,李自成指挥农民军主力发动进攻。双方交战,变成了农民军对官军的追击战。
官军大溃逃。由于明将白广恩部的火车营士兵为逃命解开拉军车的马匹逃跑,笨重的军车四散于路,把路堵住,逃跑的官军更乱成一团。
农民军恨官兵在唐县杀自己家属,士气百倍,一路追杀。血光飞溅下,明军有四万多被杀。他们飞遁四百多里,丢失甲仗骡马无数。
孙传庭本人与总兵高杰率数千残兵有幸渡过黄河,经山西恒县逃回潼关。经此一战,陕西王牌军基本报销。
崇祯帝闻败大怒,责斥孙传庭“轻进寡谋”(其实是他自己的决断使然),削去督帅之职,让他戴罪收拾残兵,图功赎罪。同时,崇祯帝升任败入潼关的白广恩为援剿总兵官,持“荡寇将军”印,协助孙传庭,以望保住陕西。
十月初六,李自成对潼关展开进攻。高杰一部先溃(他手下军皆从前的“贼军”),白广恩随之逃跑,潼关失陷。
孙传庭无奈,只得退军渭南。
李自成得势不饶人,合众数十万齐攻渭南。孙传庭知不可免,在预备队打光后,与监军副使乔迁高双双持枪跃马,高呼冲入无边无沿的贼军之中,陷阵而死。
人在西安的孙传庭妻子张氏闻夫死讯,率孙传庭两女三妾跳井自杀,实为节烈妇人。
可悲的是,由于明廷没有找到孙传庭尸首,崇祯帝怀疑他未死降贼,竟不予赠谥。
潼关一破,西安自不必说。秦王朱存枢也是那种明朝皇室遗传的抠门精,一两银子也不拿出犒军,激起众愤。结果,不待农民军进攻,明朝守城将领主动开城投降,西安落入李自成掌握中。
李自成气魄很大,下令诸部四出,稳取三边。明朝总兵白广恩、陈永福一大批高级将领相继投降,宁夏、甘肃、青海大部分地区皆被农民军攻克。这样一来,整个西北地区(除西宁以外),已经是李自成的天下。
1644年(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李自成改西安为长安,建国号大顺,改元永昌。他在这里封侯拜将,更定官制,开科取士,真的有那么一股帝王创业开基的气息。
当时,李自成已经称帝,并改名为“李自晟”,追尊西夏的李继迁为“太祖”(这招不伦不类很失算,历史上姓李的“皇帝”不少,不知李自成为何攀上鲜卑拓拔部人为“祖宗”)。
历史上真实的李自成,绝不是姚雪垠先生笔下那位爱民如子、胸怀宽广、英俊挺拔的“革命领袖”形象:
(李自成)每屯(兵),以骑兵一营外围巡徼,昼夜更番,余营以次休息。警候严密,人不得逃逸,逸者追获必磔之。营兵不许多携辎重。兵各携妻孥,生子弃之,不令举。男子十五以上,四十以下,咸掠为养子,|Qī|shu|ωang|为奴隶。故(李自成)每破一邑,众辄增数万。每一精兵则蓄役人二十余,其驮载马骡不与焉。众实五六万,且百万也。
虽拔城邑,不听屋居,寝处布幕,弥望若穹庐。其甲(胄)缝棉帛数十重,有至百者,轻而韧,矢镞铅丸不能入。每战,一骑兵必二三马,数易骑,终日驰骤而马不疲。严寒(时分)则掠茵荐布地,以藉马足。或刳人腹为马槽,实以刍椒饲之。(杀人喂马,确实残忍)饮马则牵人贯耳,流血杂水中。马习见之,遇人则嘶鸣思饮啖焉。
行兵倏忽,虽左右不知所往。鸡再鸣,并起蓐食,备马以俟。百万之众,惟自成马首是瞻,席卷而趋。遇大川,则囊土拥上流,虽淮、泗诸水,乱流而渡。百万合营,不携粮,随掠而食,饱则弃余,有断食断盐数月者。临阵,铁骑三重,反顾则杀之。战不胜,马兵阳(佯)北,官军乘之,(农民军)步兵拒战,马兵绕而合围,无不胜矣。以牛金星为谋主,日讲经一章、史一通。每有谋划,集众计之,自成不言可否,阴用其长者,人多不测也。
其攻城,分昼夜为三番,以铁骑布围,步兵肉薄向城。人戴铁胄,蒙铁衣,携椎斧凿城,得一砖壁即还,易人以进。穴城可容一人,则一人匿之,畚土以出,以次相继,遂穿空旁侧。迤四五步留一土柱,巨絙系之。去城十百丈,牵絙倒柱,而城崩矣。(其攻城方法很独特)
望风降者不焚杀,守一二日杀十三四,或五六日不下,则必屠矣。杀人数万,聚尸为燎,名曰“打亮”。城将陷,以兵周布濠外,缒城者杀之,故城陷必无噍类。掠马骡为上功,次军仗,次币帛衣服,次珍宝。其金银恒散弃之,或以代铅置炮中。屠城则夷其城垣。令后莫与为守。(李自成屠城成习惯)
(李自成军队)立投顺牌四,凡破城,四向负牌至村落。降者既负牌过别村,否则加兵。牌所至,日蹙千里。
(李自成)性惨酷,断耳、剔目、截指、折足、剖心、锯体,日以为常,谈笑对之。其兄从秦军来,自成获而杀之。(他)性又澹泊,食无兼味。一妻一妾,皆老妪,不蓄奴仆。无子,以李双喜为养子,(此人)嗜杀更酷于自成。
势如破竹的“东征”
1644年正月初八,李自成自统大军从西安出发,杀向北京。除主力军外,他仍派刘芳亮等人率一军为偏师,进取黄河以南,与主力部队相夹成钳,堵住了崇祯皇帝可能由运河一线南逃的道路,同时又可有效阻止南直隶、山东明军的北援路线。
渡河之后,平阳府不战而降。这样,李自成大军从容向太原进发,并于二月六日包围了太原城。
可笑的是,太原城内的宗室桂王拿出三千两银子募人杀贼,却被山西提学黎志升换成“记功纸票”。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贪官还想省银贪扣。
仅仅过了一天多,明军守太原新南门的军将开城投降,太原陷落。太原府众文官一大批人被杀,而那个克扣士兵赏银的黎志升却买通李自成手下,称誉其为“天下文章能手”。此人活命之余,还成为“大顺”朝的考试主审官。
得到太原重镇坚城,李自成自信心爆棚。他在此处印发“诏书”,展示平定天下的大志:
上帝鉴观,实惟求瘼。下民归往,只切来苏。命既靡常,情尤可见。粤稽往代,爰知得失之由;鉴往识今,每悉治忽之故。咨尔明朝,久席泰宁,濅弛纲纪。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宫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神,闾左之脂膏罄竭。公侯皆食肉纨袴,而倚为腹心;宦官悉龁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肆昊天既穷乎仁爱,致兆民爰苦于灾祲。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аF之痛。念兹普天率土,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未苏汤火。躬于恒冀,绥靖黔黎。犹虑尔君尔臣,未达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质言正告: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加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用彰尔之仁。凡兹百工,勉保乃辟,绵商孙之厚禄,赓嘉客之休声。克弹厥猷,臣谊靡忒。惟今诏告,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怨恫于宗工,勿阽危于臣庶。臣其慎哉,尚效忠于君父,广贻谷于身家。永昌元年谨诏。
这份诏书,文采确实不错,洋洋洒洒,立意鲜明,言辞赫赫。至于诏书作者,可能是牛金星,也可能是黎志升,还有可能是善写文章的明朝降官张璘然。
二月二十六日,稍事休整,李自成继续北上。
途经宁武时,明朝守将周遇吉顽强抵抗,给予农民军很大杀伤。克城后,李自成下令尽屠宁武城内人民,以儆效尤。
三月一日,农民军大军抵达大同城下,明朝总兵姜环未作任何抵抗,马上开门投降。他顺便捉住明朝的文官大同巡抚卫景瑗和宗藩代王交给李自成。
李自成久闻卫景瑗巡抚清廉之名,并不杀他,还要用他为官。卫巡抚忠臣,自己在寺庙上吊殉国。李自成想饶卫巡抚,却不饶代王,下令把这位明朝宗室全家杀个精光。
见大同守将向农民军投降,各地震动,明朝将领大多心怀贰心。驻守阳和的宣大总督王继谟本想率亲兵护送库银逃回京师,但他手下的明军士兵忽然奋起哗变,把王总督的银子和好马抢夺一空,挟取后去投农民军。
阳和军将投降后,明朝宣府总兵王承胤更殷勤。李自成还未到宣化,他已经派人送来降书。在当地的宣抚巡抚朱之冯还想抵抗,总兵王承胤早已暗派人把城下大炮引信除掉,塞住炮口,使这些守具成为一堆废物。朱之冯哭骂之后,自缢殉国。
自从李自成占领西安,崇祯帝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自知来日无多。不祥的预感,终日笼罩不去。
从朝臣中挑了半天,崇祯帝只得派大学士李建泰替自己出京督师,以图能抵御住农民军咄咄逼人的攻势。
李建泰文人一个,无兵略,无将才,因为他家是山西曲沃的豪富,崇祯帝挑他,也是希望他能用家财饷军。当时,大内的官帑,基本山穷水尽。
为大张其事,崇祯帝在北京正阳门(现在的前门)亲自为他饯行,金杯赐酒,手递敕书,赐其尚方宝剑,表示李建泰可斩罚一切级别的文武官员。这种礼遇,比当年对杨嗣昌高出了许多。
李建泰自然泣下叩恩,誓死以报。
出北京后,李建泰刚到保定,就被李自成偏师刘芳亮部堵在那里。凭城四望,见农民军旌旗铁甲,连绵百里,马嘶人喊,势大得让李大学士拉了一裤子,马上就决定了——投降。
保定知府不投降,率军抵抗。李建泰为农民军做内应,终于使得保定被农民军占领。
李自成本来要屠城,宋献策劝说他收买人心,认为如果不大肆杀人,可以更快拿下北京。气愤良久,李自成才收回屠城之命。
后来,满清打跑李自成,李建泰又投降了大辫子军,并被委任为弘文院“大学士”,主修《明史》。由于拉关节受贿,他不久被免官。家居时,大同姜环叛清复反。心怀怨恨的李建泰据太平县响应,最终被清军擒杀灭族。这个反复小人,官虽然大,在《明史》找不到他,《清史列传》等书的《贰臣传》中也找不到他,原来他被编入了《逆臣传》。
垂死挣扎之际,崇祯帝还有两招可想,一是南迁,二是调山海关外的吴三桂辽军入京。
风雨欲来贼逼城之际,崇祯帝确实动过南逃的主意,即以亲征的名义“南下”。
可是,明朝朋党斗争在王朝将要灭亡之时,也一点儿没有消停的意思。阁臣们个个心怀鬼胎,他们惟恐皇帝跑走后自己会与太子一同留下死守北京,所以没一个人正式出来明确表态。
傻不拉叽的书呆子直臣、时任左都御史的李邦华开口就很冲:“皇上应该留守社稷!”他建议让太子朱慈烺去南京“监国”,分封定王和永王两个王子于外。这样举措,完全是南宋国亡前的翻版。
崇祯皇帝很气,怕大臣们拥太子去南京搞出“另立中央”的事情,就说:“朕经营天下十几年,尚不能济事,哥儿孩子家(指太子、二王)又能做得什么事!”
廷臣们争吵商议,终日不绝,崇祯帝南逃就逃不成。
这样一来,只有调吴三桂一路可走。但吴三桂部路远,短时间内不能赶到,崇祯帝只得下令先调蓟镇总兵唐通和山东总兵刘泽清入援。
刘泽清人品很坏,先是谎称自己有病,得到朝廷赏银后,率部在临清一带抢掠一番撤回原地。
唐通还行,率八千士兵很快抵至京城。但是,崇祯帝对将领不放心,派出太监做监军。此举惹得唐通大怒,拉起队伍回到居庸关。
崇祯帝无可奈何。
放在早先,他一纸诏书,早就要了唐通项上人头。崇祯帝朱由检确实是一位沉猜之君,任期内曾诛总督七人,杀巡抚十一人。而他手下的十四任兵部尚书,不是自杀(张凤翼、杨嗣昌),就是被杀(陈新甲),或遭削籍,罕有善终者。兵临城下之际,崇祯帝人主的威严顿失。
情急抱佛脚,兵来要花钱。没钱怎么办,崇祯帝只得让勋臣、太监们出钱助饷。
这些腐败到根儿的贪官财迷疯们纷纷搪塞,身为皇帝岳父的周奎仅捐出一万两,就表示自己家中再无银两。日后刘宗敏“追赃”,从周奎家抄出现银和金宝一百多万两。
内廷太监们心怀怨恨,让他们出银子比割肉还痛,有人还在宫墙上写“反标”:“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所以,求来求去,明廷也从官员、太监手里没抠出多少银子,最终只得二十万两的银子,完全是杯水车薪。李自成入京后,大板子大夹子“伺候”,一下子从这些蛀虫家里弄出七千万两还要多的银子,皆在逃离北京时搬运出走。
明将唐通赌气离京抵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