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寝女官-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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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还得从他五岁时偶然闯进他爹爹的寝宫所起。
他五岁的时候,还是个虎头虎脑挺惹人喜的孩子。他的夫子,大邺第一大才子纪尧风,十分的喜欢他,见人就夸他天资聪颖,比他的两个哥哥要聪明多了。
子玄十分的开怀。
有天上午,他随夫子读了一上午的诗经,夫子又读到那首汉广,然后神思飘忽的出了南书房,将子玄一个人扔在了书房里。
子玄倒捧着本儿《帝范》,目瞪口呆。
好吧,提前下学了,他决定去找他哥哥玩。
出了太极宫,往内廷走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决定先去问问他娘这首诗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夫子每次都这么失魂落魄的……
子玄一直挺奇怪的,他有两个哥哥,他们的哥哥每次见他爹的时候都叫父皇,只有他每次见他爹的时候叫爹爹。他觉得这不公平,于是他也试着叫父皇,结果他爹差点儿将嘴里的茶喷出来,白了他一眼,打那儿以后,他再也没叫过父皇。
还有还有,子玄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两个哥哥的娘亲,都住在别的地儿,每次来见他爹的时候,都恭恭敬敬的,从来不像他娘,他爹总是求着哄着,他娘才肯让他爹抱抱。
子玄觉得他娘真不乖。
可是他爹却当宝贝一样宠着,真是的。下雪的时候,他爹带着他们娘儿俩出去玩儿,雪那么深,他爹抱着他娘,恐怕他娘冻着了,而他,只能一个人在后面灰溜溜的跟着。子玄觉得,爹爹真讨厌。
子玄喜欢娘亲,非常非常喜欢。娘亲总是喜欢给他讲故事,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讲海的女儿,讲豌豆姑娘……
娘亲的故事里,每个人都幸福的生活。可是呢,每次爹爹听了娘亲的故事,就会再加上几句话,加完之后,故事的意味整个都变了。
比如,娘亲讲白雪公主的故事。
那里面的皇后那么讨厌,最后皇后死了呀。白雪公主和别国的太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子玄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做个能拯救公主的好太子——好吧,他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因为他的哥哥里面,没人叫太子,他问夫子,夫子也不告诉他。
可是他那个讨厌的爹爹听了这个故事后,又重新给他讲了一遍,他爹说,那个故事里的太子和公主的继母皇后其实是姑侄关系。坏皇后为了复国,嫁给了公主的爹爹,然后设计将公主逼出宫。那七个小矮人都是太子的属下,他们是太子派来监视公主的。
太子将宫中杂事处理完后,继母皇后给公主送去了假死药,然后让太子途中救了她。公主感念太子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了。最后,在公主的恳求下,公主的父皇帮助太子完成了复国大任。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从那儿以后,子玄再也没有提过这个白雪公主的故事。
子玄就这么怀着对他爹的怨念,到了他爹的寝宫体顺堂。其实这个点儿,他爹应该在两仪殿召见臣工或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再不济,也是在无倦斋里呀。他这个点儿往体顺堂去,就只有娘亲一个人,多好。
他这么想着,就晃晃悠悠到了建章宫,过了双凤阙,直接去长生殿找他娘亲去了。
建章宫里守卫很多,大家见了小皇子,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子玄步子端的四四方方的,昂首挺胸的,过了穿堂,直直去了体顺堂。在穿堂的廊子里,远远的就瞧见爹爹跟前儿的吴进忠在离体顺堂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站着。
吴进忠是爹爹身边儿的大总管,对爹爹最是忠心耿耿了。子玄记得,每次爹爹惹了娘亲生气,娘亲不理爹爹的时候,都是吴进忠帮爹爹说好话儿。
跟在小皇子身边儿的小苏拉早被他打发走了。体顺堂这地儿,没皇帝的旨意,一般人是不能随随便便进来的。
小皇子高高兴兴的朝体顺堂跑去。吴进忠眼尖,忙跟小皇子行礼请安。
小皇子摆摆手,让他起来:“谙达,你怎么在这儿?我爹爹回来了吗?”
吴进忠听着里面儿的动静,擦了把汗,想要拦住小皇子,于是说道:“万岁爷下了朝有点儿累,就回了体顺堂,这会儿想必刚歇下吧。”
小皇子果然停了下来,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爹爹累了,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吴进忠心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那奴才伺候小皇子先去长歌殿里玩儿?”
小皇子摆摆手:“正巧爹爹累了在歇着,那娘亲正好闲着,我去找娘亲去,我有话儿问娘亲。”他想起今儿个夫子又表扬他了,于是说道:“是好事儿,我要给娘亲个惊喜,谙达你甭通传啦,在外面儿候着。”
吴进忠急得满头大汗,想要阻止他,可又不敢。这个小皇子,是万岁爷的心肝儿宝贝,那可是不能受一点儿点儿委屈的,谁有那个胆子让他不爽,立马就脑袋落地。
不说别的,就是前次宫里面儿的淑妃娘娘不小心将小皇子给碰倒了,磕着头了,那万岁爷气得,要立马打入冷宫的。亏得言姑姑——倒也不能称呼言姑姑了,小皇子的生母,这怎么称呼呢?夏侯夫人——万岁爷是这么说的,叫称夫人。夫人对小皇子可是一点儿都不宠着,规矩严着呢。这次听说淑妃是“不小心”碰倒了小皇子,夫人那话,打入冷宫多不好,没的让人说小皇子娇生惯养。
后来,万岁爷不管了,直接让夫人处置。
中宫无后,夫人独尊。
夫人道,好歹淑妃主子也生下了二皇子,不如就降为最末等的才人,二皇子年岁也不小了,以后没有夫人的首肯,淑才人断然不能见二皇子。
入了冷宫,尚且有复位的可能。降为才人,那是这辈子都毁了。更何况,一辈子不能见自己的儿子,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吴进忠道,这位夫人,可真不是个善主儿。
吴进忠不敢拦着,小皇子已经猫着步子进了体顺堂。
刚进了门儿,就听见里面儿传出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娘亲的声音,娘亲好像在哭,好像很疼很疼的样子。
子玄每次被娘亲打屁股的时候,就会疼得大哭。
难道爹爹在打娘亲?
哼!爹爹不仅讨厌,还坏!
子玄义愤填膺的进了体顺堂里间,刚绕过紫檀木边座漆心染牙竹林飞鸟五屏风,就瞧见娘亲上衣被脱了大半儿,半坐半靠。而爹爹居然趴在娘亲胸前,用牙齿在咬娘亲。
娘亲一定很疼,娘亲都哭了。
子玄很生气很生气,叉这小肥腰,指着他爹:“爹爹不害羞!”
他爹慌忙中扯过一旁的衣袍搭在他娘亲身上,指着他说:“给我出去。”
“哼!”子玄才不怕他,仍旧叉着小肥腰,义正言辞的训斥他爹:“娘亲那么疼,你还欺负娘亲,你是个坏爹爹,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他娘亲怀里,伸着胖乎乎的小爪子给他娘亲擦泪:“娘亲不哭哦,我们以后再也不理爹爹了,玄儿以后会乖乖的,一定不惹娘亲生气。”
他娘亲半是欣慰半是无奈。
他爹却一把拎起他的衣裳领子,从体顺堂拖到了双凤阙。承露台下,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他爹训他:“你小子以后再乱闯体顺堂,以后就不准见你娘亲。”
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气哄哄的反抗他爹:“你以后再欺负娘亲,我就让娘亲再也不理你了。”
他爹抱起他,一字一顿的威胁他:“夏侯子玄,从今儿开始,每天给老子抄一遍儿《帝范》。”
他扯着他爹的脸,学着他爹的腔调,扯着嗓子嚷嚷:“从今儿开始,我再也不理你了。”
……
跟随而来的吴进忠以及守在建章宫门口儿的侍卫跪了一地,面面相觑的瞧着这一对儿谁也不怕谁的父子。
他爹眯了眼,脸上有了笑意,是冷森森的笑:“好!好!好!夏侯子玄,你挺有出息啊!”
子玄“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屑于理他。
“吴进忠,”他爹沉沉的吩咐了一声:“以后禁止他来长生殿。”
小皇子一听,颇为不满意:“凭什么?”
“凭什么?”他爹无声笑了:“就凭朕是你老子。”
他从来没再他爹身上见到过这种表情,有点儿怕,又有点儿小兴奋。他说好:“玄儿一定听爹爹的。”
他爹没来由的有点儿担心,总觉得这小子的笑挺诡异的。
接下来的一段儿时间,差不多有一年,这小子挺有志气的,再也没踏入长生殿一步。甚至,这事儿都没告诉他娘亲。
连着吴进忠都悄悄问他怎么不去长生殿了。
子玄抱着手里刚抄好的《帝范》说:“谙达,你将这些《帝范》交给爹爹,就说今儿个夫子给我们放假,我同子焱哥哥去西苑玩儿,让爹爹下午别去南书房考问我们功课了。”
结果到了晚上,他娘亲就到长歌殿看他去了,而且一连半个月,都住在长歌殿的暖阁里。
子玄从楼阁上,望着长歌殿外来来回回走着的他爹,无声笑了。因为那天,是他娘亲的寿辰。
第55章
坦白
姮妩惊了惊,停了会儿,说道:“可能是怀疑选秀时的那件事吧。”
蘅言说不是,“是因为时有传闻掖庭局里有个小宫女,肖似前朝的淑阳公主——或许万岁爷怀疑我是前朝的遗孤,所以去掖庭局里走了一趟。”
“万岁爷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吗?”姮妩摇摇头,“就像三年前大理寺卿华章的案子,华章可是老祖宗的亲外甥,老祖宗可是亲自去求万岁爷饶了华章,可结果呢,华家的人,一个活着的都没有。”
说起华家的人,蘅言不免有些心里堵得慌,再说话时的兴致也就没那么高了,蔫蔫的,瞧着挺难受。
她这兴致不高,姮妩也失了兴趣,又说起万岁爷前往凤台行宫的事儿。
姮妩随侍御前的时间久些,往些年御驾离京,一般都是她同娴妃随行,今年——倒真是物是人非。
“不过我倒是有些不大明白,往些年御驾离京都是在十月,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御驾离京竟然早了七八天。”
蘅言愣了下,反问道:“难不成每年往行宫去的时间还有规定?”
姮妩说是,“十月初十是北疆部族的节日,那天他们会举行一年一度的骑射大会。万岁爷向来选在十月初离京,待到初十正好到凤台行宫,这样既显示了万岁爷重视北疆各族,又彰显了无上天威。这时辰,是经过钦天监好好算过的,差不离,要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万岁爷应不会提前离京。”
蘅言一时也猜不透个中缘由,两人就又说了会儿话,见日暮西斜,西边天际腾升起绚烂的火烧云,形状各异,或静或动,将无垠苍穹染上一层橘红色的玫瑰色彩。
日暮下,是粉墙黛瓦,玉树葱郁,屋檐转廊处各雕麒麟,绘鸾凤。
“我该回去了,”姮妩起了身,眼底有释然之色,“小言,以后学聪明着点儿,可别万岁爷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蘅言不知她为什么要说这话,只点了点头,目送姮妩步步飞花般的摇曳离去,她却仍旧坐在窗格下目眺那方云色。
姮妩走了没些时候,侯在外面的小黄门进来传话,说是太皇太后请主子往寿康宫里走一趟。
蘅言不知太皇太后临夜召见她有什么事儿,可也不敢耽搁,随便传了点儿果子蜜饯吃了几口,就乘着肩舆匆匆赶往寿康宫去了。
待蘅言到到地儿的时候,寿康殿凉殿里已经跪了一地人了,到了太皇太后跟前,才发现领着宫妃跪了一地的人,正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秦氏。
这厢太皇太后瞧见蘅言,心中不免有些怨气,但再想想皇帝此时此刻的处境,她更觉得心忧了。但瞧蘅言对皇帝还算是够真心的,所以这怒气在发了一次火后,也就没那么的恼恨和担忧,并且现在这境况,蘅言会如何已经无关紧要,关键是皇帝——御驾出了北京城,他就往慈安寺跑去,这是何故?
“言丫头,你到哀家身边来,”太皇太后瞧她面色苍白,不免有些唏嘘,遂牵了蘅言的手坐了下来,“你同哀家说实话,你们万岁爷这么早离京,你可知缘故?”
蘅言一时也闹不明白,因为御驾从前什么时候离京的,她并不很清楚,所以如今离京早与晚,她就没法子判断了。
她瞧了姮妩一眼,说道:“下午的时候,姐姐去同我叙话,倒是说了万岁爷今次离京的时间比往些年要早些,想是北疆那边事儿多,所以万岁爷早些到地方好处理政事吧。”
太皇太后摇头说不是:“你们主子爷带了几个近卫去了慈安寺,言丫头,你可知这是何故?”
慈安寺——
慈安寺并不是大邺的国寺,皇家礼佛一般是在宫内的佛堂或是去护国寺。慈安寺庙小,供不了大佛,也迎不了尊驾。所以这个地方一般是黔首白丁所去之地。而当年郗泽之所以将华雁卿给安置在慈安寺,也多半是这个缘故——清静,不受红尘香客的叨扰。
圣驾离了京城,就直接去了慈安寺——那应该是去见华雁卿和郗泽去了吧。
只是这事儿,皇帝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