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女官手记-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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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状连同搜出来的砒霜一起呈到御前,皇帝看完默了一会儿,觑着沐容淡一笑:“还真是瑞王。”
二人心情都很复杂,一个是亲兄弟,一个是前男友。
沐容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我的前任是极品啊!
。
砒霜装在一只小小的纸包里,搁在案上看着平平无奇。沐容望着那纸包凝神思量了一会儿,问皇帝道:“陛下,奴婢能看看么?”
“看吧。”皇帝推给她,“你不吃就行。”
……废话!!!
陛下您能不能严肃点!!!
有人要夺您江山好吗!您是皇帝不是高僧不要这么一副四大皆空范儿行吗!!!
沐容阴着脸把那纸包拿了过来,打算试试着毒。
伸手取了发髻上的银簪,瞧了一瞧,银针试毒那得把毒用水重开,没有直接拿粉末试的——直接用粉末那还不得没发生反应就滑下来了?
水……
沐容侧首间先看到了旁边涮笔的水,觉得不太合适,再一看另一边……嗯,甚好,茶盏现成的。
然后皇帝就眼睁睁看着她把半袋子砒霜倒进了他的茶里……
目瞪口呆:我说不让你吃你就打算冲冲给我喝了?
还当着我的面?
姑娘你几个意思?
。
沐容太投入了……完全没注意这个,只是怎么顺手怎么来罢了。倒了半袋又把剩下半袋包好,还不忘把茶盏晃一晃弄均匀了,伸了银簪进去,拿出来一瞧:黑了好大一截。
举到皇帝面前:“陛下您瞧。”
“嗯……”皇帝面色阴沉地看着她,“知道是砒霜,宫正司验过了。沐姑娘,你能不能别拿朕的杯子试毒?”
“呃……”沐容僵住。遂讪讪地赔着笑,捧着茶杯递给旁边同样面色阴沉的宦官撤下去。清了清嗓子,敛笑又道,“奴婢也知道这是砒霜,奴婢是想说……这不是十雨碗里那种砒霜。”
……这还分种类?
皇帝默了默,咳了一声,语重心长:“容容啊,这砒霜它又不是人参分年份,没听说过分种类的。”
“嗯……”沐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那猜测委实扯淡,但又觉得再怎么样也还是跟皇帝说了为好,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古人的技术偶然也达到了呢?这大燕朝可和她原本生活的世界没在一个时空!
就自顾自地执了笔蘸墨,皇帝一见,很配合地将面前宣纸和毡子一并推到了她面前。沐容一壁说着一壁在纸上写:“奴婢在靳倾的时候,偶然看书里提到过,砒霜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这个……”
写罢给皇帝看,纸上五个字:三氧化二砷。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再底下补了一行字,口中道:“用靳倾语是这样写……”
As2O3。
一边给皇帝看了一边腹诽:次奥这御前女官可真不好当,化学式都出来了,她可是化学不及格的货啊!
也不知道写没写对,应该……没错?
反正错了皇帝也不知道哦呵呵。
贺兰世渊看了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沐容继续解释说:“那书上说,砒霜能拿银针试出来,是因为里面有硫化物……嗯,奴婢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打着马虎眼,说得半真半假,“但这纯净的三氧化二砷里是没有硫化物的,拿银针试不出来。所以……奴婢在想……有这种东西么?”
明眸大睁,有好奇之意又有点心虚。
还是觉得……太扯淡了,要是这会儿有这技术,银针试毒这招岂不是早就不灵了嘛!
贺兰世渊听着更晕,没听说过毒药名字这么奇怪的。
五个字里带俩数字,其他三个字还听不出意思——三氧化二砷,什么名儿啊?
音译?跟皇后的名字似的?
这不是重点……
虽然听着新鲜到了不知道该不该信,皇帝还是觉得该弄个明白。便吩咐让太医院和尚药局一并去办——“三氧化二砷”这名字不提,就找用银针试不出的砒霜。
为此还嘱咐沐容时常去看一看。毕竟这个奇怪的说法……迄今为止就听她说过。
。
沐容明确地感觉到了太医院和尚药局对她有多怨念,也是,这个想法太奇葩了,她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但两个部门还是干事都很认真,研究得一丝不苟,沐容几乎觉得……就算之前不存在这种高纯度砒霜,经了这回的事也得让他们研究出来!
而她除了围观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
贺兰世泽有点疑神疑鬼了。
十雨中毒后,御前宫人被轮番送去宫正司审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难免怀疑沐容会不会已经将事情说了、皇帝会不会已经疑到了他头上,仔细一想……不可能,若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帝如何会留他安安稳稳地在锦都待着?
早就押起来以防不测了吧!
松了口气,告诉自己断不会的。他也并不打算此时离开锦都——如是皇帝没有疑他,便没有必要离开;而若疑他了,更加不能离开,他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才是最能稳住局面的。
局面稳住了,那些安排才好继续,否则功亏一篑。
成舒殿就在不远处了,他已有几天没去拜见过,这次再去,是想探一探皇帝的口风。疑与不疑总会不同,总能听出些不同。
沉思中被欢快的曲调引得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前面那人……
一身银色的飞鱼服,跑跑跳跳的步子很是轻快——敢这么在宫里蹦跶的,估计就她一个。
犹豫了许久才唤出来,那曲调戛然而止,轻快的步子同样。
“沐容。”瑞王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一福,踌躇半天想不出合适的开场白,最后说得反倒无比直白,“我听说……十雨中毒了?”
沐容禁不住地笑出了声,忍了回去,淡看着他:“殿下很失望么?”
很失望是害了十雨,而不是害了她?
第68章 挑明
“你觉得是我下毒?” 瑞王道。微扬的语调听着却不像是发问;而是自嘲。
“殿下,您也不是头一回了。”沐容讥笑一声;转身便欲走,不想跟他多耽误时间。
“我怎么可能杀你!”伸手在她腕上一扣;贺兰世泽生生将她拽了回来。抵在旁边的宫墙上;压声而道,“我若要杀你;让你死在王府里就是了。”
“……”沐容一时没答上话来,主要原因是后脑勺猛撞在宫墙上撞得有些发懵……
还挺疼……
缓了缓神,沐容想揉一揉,又被他按着肩头动弹不得。冷然一瞪;没好气地回了句:“您是没让奴婢死在王府里,但让奴婢死在牢里也不迟嘛!”
“那不是我!”瑞王想跟她解释;又觉得毫无底气。她在牢里差点被毒死的事他是前几日才知道的,确实不是他,不过……
是他母亲做的。
果然是解释也没用的,沐容仰头就对着他低吼道:“不是您也是您母妃!反正总归是想要奴婢的命来着,你们母子连心奴婢还有活路么?如若奴婢没在御前,早死了是不是?”
一双明眸里全是恼怒。沐容当然气大发了,前脚当母亲的给她下了毒,后脚儿子想来跟她说这事跟他没关系,卧槽合着正理歪理你们都想占啊?没这么干事儿的!
瑞王被她瞪得默了一默,俄而一笑:“你是打算跟了皇兄了?”
……哈?
沐容这个素来喜欢神展开的脑回路都回不过神来:殿下您是怎么突然绕到这个上面的……
这跟上一句话有哪怕半点逻辑关系吗……
思维不要这么跳脱,成吗……
沐容这儿正一头雾水中,瑞王清冷一笑,又道:“在御前,你打算再在御前多少时候?还是早晚有一天要进后宫去?”
“……”沐容又愣了愣,倏尔挥手打开了他的手,“您管得着么?!”
他打她、他母亲想毒死她,然后他还来管她日后嫁谁?沐容心说怎么着啊?您怕我跟您要分手费啊?
于是终于脱开了他的一只手,可以揉揉后脑勺了……
次奥都肿了!
瑞王就在她面前淡瞧着,等她揉完了才又淡淡道:“母妃她日后不会再害你。沐容,你就当真为了那事不肯嫁我了么?你就当没有那事行不行?关于靳倾的事,我不会问你,你也不必说……”
“殿下。”沐容抬眼睇着他,越来越习惯在他面前冷言冷语,“您至今还认为那件事是和奴婢没有关系的……奴婢跟您说不通这个也无妨,但有个道理殿下应该明白。”
瑞王目光一动,等着她继续说,沐容轻哂:“殿下可有过从梦中忽然醒来的时候么?有时会觉得那梦很有意思,便想睡过去继续把梦做下去,但却很难……殿下,梦醒了就是醒了,强要回去没用的。”
强扭的瓜不甜。沐容几乎不能理解瑞王为什么还要娶她了,明明生了这么大的间隙,还能一块儿过日子吗?开什么玩笑!
除非……除非瑞王觉得打她的那一巴掌根本就不是个事儿,那这种人她就更不能嫁了啊喂!
。
贺兰世泽被她呛得有些窝火。忍了半晌,沁出一声冷笑:“你果真是想跟了皇兄了是不是?他是皇帝,能为你在七夕设庙会、能带你去环雁池,再往前说,他为你连宠妃都废了……你既然早就想跟了他,干什么还拿着架子说什么不想做妾的话?还让我以为给了你正妃的位子你便满足了。”
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沐容一时几乎难以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原来在他眼里她这么不堪?不……大约不是,倒不如说在他眼里,女人从来都无足轻重吧。
“随您怎么想!”压根没心情跟他解释,沐容吼着说,“殿下您要这么看咱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如是不想进后宫还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贺兰世泽吼了回去,“悔了和我的婚约、连圣旨都敢抗,还有谁敢娶你!”
“三弟。”背后沉稳的一个声音,带着些许不满的警告,听得瑞王心中一紧。沐容借机从他手下完全挣了出来,贴着墙向侧旁挪了半步,屈膝一福:“陛下。”
皇帝朝她一点头,挥手让宫人都退了开来,轻笑着踱着步子:“还有谁敢娶她,你管得着么?”
“……”一听这话沐容都傻了:陛……陛下……您知道我刚拿这话抬过杠么?
这样让瑞王听了岂不是很有一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错觉?
“就算朕要娶她,你能如何?”皇帝淡淡道。
瑞王沉了口气,回以一笑:“不能如何。臣弟先前觉得她必定不愿做妾,如今看来倒还真未必。”
你特么……
沐容被他刺得立时就要上前理论,被皇帝一挡,皇帝轻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想借你这吉言。”遂看向沐容,噙笑一叹,“让她低个头,比灭了靳倾都难。”
……陛下您这么拿邻国的存亡打比方真的合适吗?
沐容干笑一声,皇帝又说:“朕把话放在这儿,沐容她日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拿从前的婚约说事,更别管她日后嫁什么人。她今年十七,朕留她到二十,这三年里她若愿意跟了朕,朕便娶她;她若不愿意,朕三年后必定给她找个合她心意的夫家。”
瑞王听言轻笑,话语很有些不恭不敬:“皇兄说得容易,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换言之,但凡他想要,她哪还有另嫁夫家的机会?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皇帝一哂,复又看向她,眼底带笑,是在同瑞王说也是在同她讲,“朕是喜欢她,所以不会逼她。她想要的,朕会尽量满足,不管娶得着娶不着。”
这是皇帝和瑞王头一次当着她的面议论关于她的事,沐容对不上话来。但觉皇帝说得坦坦荡荡的,清朗的话语掷地有声,说得她心都慌了。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感觉,只是觉得,能这么毫无退却地说明自己的心思、又能无比坚定地表明该放手时绝对不会强求的男人……就算是在开放多了的二十一世纪,也不多见。
“在她离宫之前,她还是朕御前的人。除了朕,谁都动不得她。”目光在瑞王面上一划,皇帝淡泊道,“朕只说一次。”
“……”瑞王语结,与皇帝对视了片刻,也只好应了声,“诺。”
皇帝遂一点头,有了些许笑意,缓了口气道:“时候不早了,到成舒殿用晚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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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晚膳用得万分纠结。瑞王不知道皇帝已知他谋反的事,自然也不会明着去说,皇帝也绝口不提,于是剑拔弩张、暗潮汹涌的焦点就只剩了一个——沐容的婚事。
沐容在旁边如坐针毡,甚想溜之大吉。也不知这两位仁兄怎么有心情一边冷言冷语地辩着一边优哉游哉地吃着,反正她是吃不下去,总脑补眼前二人其实在PK,这边瑞王一个火球扔过去了、那边皇帝一道冰箭甩过去把火球冻住了……
而她就是个新手玩家,是被带进副本里来坐等收经验的……
心不在焉地喝着汤听着二人的“辩论”,猝不及防间话题居然扯到了她在王府时常玩的“大土豪”上。
然后她就连汤都喝不下去了……
皇帝偏过头来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意思分明:为什么朕不知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