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情-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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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一直打到你们全部跪下来,哀求我们大清国为止!……吴三桂,后会有期。”皇太极纵马离去,只剩下吴三桂独自发呆。
皇太极与多尔衮、豪格等臣将们席地而坐,围着一只火盆割肉用餐。臣将们静悄悄地进食,只有皇太极一动不动,望着火苗发呆。这使得臣将们隐隐不安。豪格忍不住,将一块烤肉奉献到皇太极面前,低声恳求:“皇阿玛,皇阿玛……”皇太极惊醒,摆手道:“你们随意吃喝,不必挂念朕。朕……这是在跟袁崇焕说话呢。”
“袁崇焕?”多尔衮与在座臣将大吃一惊。皇太极一叹,道:“是啊。大明一天比一天衰落,眼看我们就能入主中原了,可这时,袁崇焕又重新出任宁远总督,真像是大明王朝的回光反照啊。这个人不好对付,有他在,我们难以进入山海关。”豪格愤然道:“儿臣愿领本旗兵马,先取宁远,再攻山海关!”皇太极说:“袁崇焕坚守不战,你怎么攻关?即使攻下宁远城关,还有紫荆关,娘子关,飞虎关,双石关……难道,大清的国力要耗费在这没完没了的攻关上吗?如此下去,何日才能入主中原?”臣将们哑然。
“有时候,朕雄心万丈,觉得取天下非朕莫属。有时候,朕也有些悲观,觉得朕看不到一统天下的那天了。入主中原的大业,要留给儿孙们完成了……”皇太极叹息道,“因此,朕在内心问袁崇焕。朕说,你呀,也是个通古博今的人,肯定看出来大明不行了,改朝换代是早晚的事,你何必出来抗天呢?何必和朕为难呢?朕问他,你为何要阻挡那不可阻挡的大清?为何要挽救那不可挽救的大明?!——”皇太极越说越激动,后来竟然跳起怒吼:“十年前,你用大炮重伤先皇,这血海深仇,朕还没报哪。如今,你又想出来当救世主么?朕……朕要活活地捏死你!”最后一句话,皇太极咬牙切齿迸出,眼中怒火四射。众臣将一片拜伏在地,不敢举首看他。
皇太极沉默片刻,轻声冷笑,说:“传旨,会集各旗,班师回京。”
多尔衮惊讶地上前劝阻:“皇上,我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哪……”皇太极转首,逼视多尔衮,问:“朕刚才说什么了?”多尔衮说:“皇上说班师回京。”皇太极问:“那你该说什么?”多尔衮惊恐,语不连贯地回答:“臣弟说、说、说遵旨。”
皇太极颔首道:“这就对了。记着,明朝有两颗胆子。山海关是万里长城的胆,袁崇焕是崇祯皇帝的胆。在没有找到粉碎这两个胆子的办法之前,我们不妨先退一步,让他们高兴一下,让他们陶醉一时。”
“喳。”众臣将一片响应。皇太极一掀门帘,步出帐外。
汉人范仁宽像个奴仆那样,裤腿挽得高高的,立在河水中涮洗马匹。……突然,一匹骏马伴随银铃般爽朗的笑声,从小河中驰过,马蹄激起的泥水溅了他一身。马鞍上坐着红妆素裹的庄妃。她纵马驰去不远,又突然勒马,使骏马长嘶一声,再缓缓奔回。庄妃来到范仁宽面前,紧紧盯着他。
范仁宽在水中施礼,道:“汉臣范仁宽,拜见庄妃娘娘。”庄妃嗔怒道:“范先生,谁让你来洗马的?”范仁宽答道:“皇贝勒多铎,令在下涮洗他的战马。”庄妃说:“这是奴仆干的活!”范仁宽说:“秉娘娘,我并不介意……”庄妃打断他说:“我介意!你是我的教书先生,不是多铎的马夫。上岸。”
“在下就快涮洗完了。”庄妃斥道:“我叫你上岸!”范仁宽只得应声步出河水。庄妃叹道:“范先生,你虽然是汉人,但毕竟是大清国三品大臣,你怎么能受这种屈辱呢?”
“请娘娘息怒。在下祖父和父亲,都曾是多铎爷的家奴。因而,在多铎爷眼里,在下名为汉臣,实际上仍然是个奴仆,甚至满族奴仆更加低贱。”范仁宽苦笑着说,“娘娘应该知道,在关内;汉人把满人当做蛮夷。在关外,满人把汉人当做奴仆,这些都由来以久,不是短时间能改变的,更不是多铎爷一人的错。”
庄妃叹了一口气,说:“快去更衣,然后来考我的学业。”
庄妃与范仁宽各据一案。庄妃正在伏案书写,身旁堆着许多书籍。范仁宽则在一旁读书。他不时看一眼庄妃,再看看自己案头那支快要燃尽的残香。庄妃笔墨的速度越来越快……那支残香也越燃越短,终于熄灭了。庄妃也正好书至卷末,她搁笔,双手规规矩矩地置于案侧。
范仁宽问:“答好了么?”庄妃起身,双手执卷呈给范仁宽,恭敬地说:“请先生阅。”范仁宽接过,一目十行地读卷。而庄妃则紧张不安地盯着他,等待着。范仁宽阅罢,竟然合目不语,但是面部轻微颤动,像是克制内心激动。
庄妃颤声地问:“范先生?”范仁宽睁开眼,说:“好,非常好!论述明晰,立意不凡,笔墨酣畅,才思敏捷。”
“真的?”庄妃显然很惊喜。“是的。”范仁宽忽然有点激动,他说,“娘娘,实话告诉你。这卷子上的第四、五两题,是明永乐十二年,江南贡院五省会试的考题。能将它圆满答出者,才能成为当年举人。”庄妃惊喜若狂,竟然在帐中乱蹦乱跳:“真的?!啊……我中举啦!我中举啦……”庄妃狂喜地抓过卷子,就要冲出帐蓬,这时皇太极却掀帘入内,两人撞到一堆。皇太极扶起跌倒的庄妃,不解地问:“爱妃,你怎么了?”庄妃高兴地忘了礼节,把考卷伸到皇太极面前,激动地说:“皇上您看,我把江南贡院五省会试的考题都做出来了!……皇上,我中举啦!”皇太极转过脸急问范仁宽:“范先生,这是真的?”
第七章 父与子,功臣与罪犯(五)
“秉皇上,是真的。永乐十二年江南会试的卷子,在下年轻时读过。其中有些答卷,还不及庄妃。”范仁宽叩首回答,“据臣看来,贵妃娘娘的才学,即使在大明朝全国女流当中,也属凤毛麟角。在大清国,更是前所未见的第一女才人!”皇太极大喜,竟然一把抱住庄妃:“爱妃,你真了不起啊……”庄妃与皇太极紧紧拥抱,相吻,继之动情,两人互相抚摸着,渐渐站不稳,顺势歪倒在皮榻上,痴痴地喘息、疯狂的动作……情迷之中,他们完全忘了范仁宽,或者是根本不在意他。
范仁宽转眼不看欢爱中的帝与妃,他静静站立片刻,然后轻轻走向帐门,掀帘退出。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皇太极的声音:“范先生!”范仁宽掀帘的手停止动作,却没有回头:“臣在。”身后传来皇太极声音:“朕谢谢你。朕……非常感谢你!”范仁宽仍然未动,十分平静地回答:“臣,谢皇恩。”
身后再次传来皇太极的声音:“朕想找时间同你好好谈谈。朕有好多疑难……要向你请教!”
“臣遵旨。”……范仁宽掀帘出帐,始终没有回头。
一席盛宴,临席者只有袁崇焕与吴三桂。两人已是酒至半酣。袁崇焕举盏,说:“来,三桂呀。本部堂再敬你一盅。今儿,你以一敌千,血战救父,大展了咱们的军威。你前程不可限量啊!”吴三桂双手举盅:“谢大帅。”两人一饮而尽。
袁崇焕喟叹一声,说:“你怎么看皇太极的‘五年入主中原’?”吴三桂踌蹰不安,说:“皇太极是狂妄之言,大帅不必在意。”袁崇焕沉重地说:“如果真是狂妄之言,我当然不在意。可是皇太极所说的,句句都是他真心话啊。”吴三桂说:“标下以为,有大帅坐镇辽东,皇太极必败。”
袁崇焕又是一声长叹,说:“半个月前,本部堂御前应对,曾提过平辽三策,那就是练兵,守城,联防。皇上听了,龙颜大悦。”袁崇焕看了看吴三桂,摇摇头,说:“其实这三策没什么了不起,谁当辽东统帅都能想出来,就是你也行。我之所以提出这三策。只是宽慰皇上,是为了邀宠,为了获得皇上的信任。”吴三桂一脸的惊讶。袁崇焕苦恼地说:“如果得不到皇上的信任,我什么事也干不成!三桂啊,你听着,我心中真正的平辽三策是:战――守――和。这才是肺腑之言。”吴三桂重复着:“战――守――和?”
“对。战――为奇着;守――为旁着;和――为正着!”袁崇焕推以置腹地对吴三桂说,“三桂啊,‘求和’二字听起来很痛苦,甚至很耻辱,但它却是安邦定国的根本方略。现在,皇太极兵强马壮,国势如日中天;而我们大明却是江河日下,内忧外患。照我看,不要说五年,五十年内灭清都难!但是,满清它要想灭明也是妄想。其结果呢,只能是双方连年交兵,战祸不断,国家与百姓都得不到休养生息的机会。为了大明王朝的未来,我们必须暂时承认满清,双方和平相处十几年,等朝廷平定了中原流寇,恢复内地生产,富国强兵之后,再挥师出关,一举扫除满清蛮夷!这才是明智之举。”吴三桂惊叹道:“满天下人、包括皇太极都绝不会想到,大帅内心里竟然想和!”袁崇焕苦苦一笑,说:“是啊,在他们眼里;我袁崇焕是个百战百胜的将军,恨不能杀尽天下贼,成就万古名。谁也不会想到我最希望的竟是和平。唉……从罢官待罪时起,我在家中苦苦想啊、想啊,足足想了十年哪,才把这个问题想通了。咱大明王朝要想长治久安,必须先得到和平。”
吴三桂激动地说:“标下誓死追随大帅!”袁崇焕颔首道:“战争是危险的,可求和――往往比战争更危险!在战场上,我只会死于敌手,但在追求和平的路上,敌人和自己人都可能杀我。如果到了那天――我死了,希望你把我的未竟事业继续下去!”吴三桂跪地叩道:“标下对天发誓,绝不辜负大帅。”袁崇焕扶起吴三桂,再举盏道:“干!”两人一饮而尽。袁崇焕从袖中掏出一帧廷寄,对吴三桂说:“三桂呀,兵部令到了,着将吴襄押解赴京,待罪。”吴三桂看了一眼兵部令,伤心地说:“看来,家父会被问斩……”
袁崇焕微笑着说:“这倒未必。明日,本帅着你亲自押解吴襄,赴京送交兵部。”袁崇焕看到吴三桂不解的神情,对他说:“我已经把你血战退敌的功勋大加渲染,飞报给皇上了。等你到了京城,你吴三桂的大名早就轰动朝野了。我想啊,皇上看在你这个大功臣面子上,不但要重赏你,还会给你父亲一条生路。因此,由你押解吴襄最合适。”吴三桂这才领悟过来,跪倒在地,连声说:“谢大帅恩典!”
月光下,皇太极与范仁宽沿着小河散步,庄妃跟在皇太极身后。此时微风和熙,月色宜人。皇太极驻足,正要跟范仁宽说话,看见庄妃跟着,便笑对她说:“爱妃啊,你回去歇息吧。”“干嘛撵我走。范先生能在边上侍驾,您的爱妃反而不能?”庄妃带着几分撒娇说。“范仁宽不光是你的教书先生,也是朕的臣子嘛。朕想和他单独说说话。”皇太极见庄妃仍无意离开,脸色沉了下来,说,“你且退下。”庄妃只得走开。
皇太极与范仁宽继续前行,许久,皇太极突然问:“朕怎样才能战胜袁崇焕,攻破山海关?”范仁宽沉呤片刻,回答说:“臣以为,要战胜袁崇焕,首先应该清楚袁崇焕的强弱所在,弄清楚他怕什么?”
“袁崇焕怕什么?”
“袁崇焕不怕皇上您,更不怕八旗精兵。他最怕失去崇祯皇帝的信任,其次,怕的是朝廷大臣们对他施阴谋、放暗箭。范仁宽不紧不慢地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崇祯一旦对袁崇焕起了疑心,那么,不要说是山海关,就是万里长城,都将不攻自破。而崇祯又恰恰是一个好大喜功、生性多疑的皇帝。”
“先生说得对!”皇太极猛醒,极其敬佩地说,“范先生哪,朕苦恼了多日的事儿,怎么被你三言两语就解开了?”
第七章 父与子,功臣与罪犯(六)
“皇上不必奇怪,因为臣是汉人。臣比你们更知道汉人的毛病。”月光下,皇太极与范仁宽两人又不说话,继续沿着小河散步。皇太极又问:“你是个汉人,朕是满人。朕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助朕灭掉大明呢?”范仁宽沉呤着,没有回答,半晌才说:“这问题如同刀子,臣要是回答不好,只怕要掉脑袋吧……”皇太极冷冷地说:“先生且回答吧。”“秉皇上,臣所以背明附清,有两个原因。一者,臣世受皇恩。二者,臣饱览历史,多少知道一些大势。眼下,天道在于大清,不在大明,改朝换代只是早晚的事儿。臣估计,关内的汉人在
皇上治理之下,可能比明朝更太平些。”
“仅仅是估计?”月光下,皇太极好像在笑。“是的,只能是估计!”范仁宽忽然固执起来,他说,“因为皇上还没有入关。就算皇上现在是圣君,也不等于得天下之后还是个圣君。比方说,秦始皇得天下之前是圣君,晚年却成了个昏君!秦朝二世而亡。皇上啊,与大汉相比,满族的历史太短浅了。因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