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乾飞龙传-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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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身站起往后队走去,走得相当快。
到了后队帐蓬里的灯仍亮,他老远便停了步,高声说道:“谭老睡了吗?骆三求见。”
帐蓬一掀,里头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谭北斗,另一个是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的壮汉子。
谭北斗一出帐蓬便道:“骆三爷请过来吧,我正要派人请你去。”
骆三爷放步走了过去,道:“谭老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谭北斗的脸色有点阴沉,道:“听说车队里刚才接二连三走了好几个江湖客,我要问问骆三爷出了什么事儿?”
骆三爷忙道:“我就是为这事儿来见您的,您请看看这个。”
从袖底摸出那张信笺双手递了过去。
谭北斗接过那张信笺展开一看,脸色陡然一变,旋即哼哼一阵冷笑,道:“好啊,这是那位高明人物的杰作,不错啊,竟一巴掌拍到我谭某人头上来了。”
骆三爷道:“谭老,您看这是………”
谭北斗目闪精芒,望着骆三爷道:“骆三爷,这是哪儿来的?”
骆三爷道:“弟兄们在我那辆车边上拾到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看过信马上就赶来了,不知道那些人刚才突然离开车队跟这张信有没有关系?”
谭北斗白着脸冷笑说道:“何止有关系,那些人就是见了这张信才一个连一个跑掉的,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事到如今我也用不着再瞒谁了,那些都是朝廷缉拿多年未获的大盗贼,大叛逆,这些人当中有的是‘大漠龙’的同党,有的则是‘大漠龙’的仇家,我好不容易想出这条计谋引他们上钩,如今竟不知让那个该万死的东西给坏了……”
骆三爷截口说道:“要照您这么说,那暗中散发这些信件的人,分明是叛逆一伙。”
谭北斗唇边掠过一丝诡异笑意,微一点头道:“不是他们是谁,自然是他们。”
骆三爷道;“这种通风报信事儿应该罪加一等。”
谭北斗道:“那当然,只让我查出他是谁,我马上把他就地正法,要他的脑袋,论公,是叛逆—伙,论私,他断人财路,砸人饭碗,存心跟我谭某人做对,等于是我谭某人的对头仇家,骆三爷,这趟车是你押车掌舵,车队里出了这种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啊!”
骆三爷道:“那怎么会,骆三又怎么敢,只是,谭老,怕只怕那散发这些信件的人早跑了。”
谭北斗道:“何以见得?”
骆三爷道:“谭老请想,他散发这些信件的目的,只为救他那些同党,如今目的既已达到,他焉有不跟着他那同党一块儿逃走的道理,自不会再来在车队里等您拿他。”
谭北斗冷笑一声,摇头说道:“不,骆二爷,你错了,那些个叛逆盗贼虽然一个连一个的自这法网边缘逃脱,可是那散发这信件的人,他还在这个车队里。”
骆三爷心里跳了一下,道:“谭老说那散发这些信件的人还在车队里?不会吧!”
谭北斗摇头说道:“不,他一定还在这个车队里,我敢拿我谭某人这三字‘大鹰爪’担保。”
骆三爷心里皱了一皱,道:“谭老是当代名捕,是位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经验历练两称老到,眼光自是高人一等,谭老要这么看,骆三自不敢多嘴。”
谭北斗微一摇头,道:“骆老弟,不是谭某人故意给你找麻烦,我所以这么说是有把握的。”
骆三爷道:“骆三想听听谭老的高见。”
谭北斗沉吟了一下,然后抬眼望着骆三爷道:“骆老弟,据你我所知,这些信件是散发而不是为送给某个人的,是不是?”
骆三爷也是经验历练两称老到的老江湖了,可是却被老狐狸谭北斗这双锐厉目光看得有点不安,他道:“我是这样猜想,却不敢断言,谭老请想连我那辆车边都丢了一张,这不是散发是什么?”
“对!”谭北斗一点头,道:“我也就是把握这点说它是散发,而不是专为送给那个人的,既称散发,那应该是这车队的每辆车他都送到了,照这么看,分明那人不知道那些人是他该救的人,也就是说他分不出那些人是叛逆,那些人是安善良民,再根据这一点看,那散发这些信件的人,根本不是叛逆一伙,而该是个吃饱了饭没事,好管闲事,存心跟官家过不去,跟我谭某人做对头人,他既然是这么个人,不是叛逆一伙,他用得着跑吗?又能跑到哪儿去?”
谭北斗不愧是个成名多年的老江湖,不愧是当代的名捕,他这一番论断可以说是入木三分,一针见血,骆三爷听得心头震动,一颗心登时又绷紧了三分,不得不点头说了—句:
“对,谭老目光锐厉,料事如神,骆三好不佩服。”
谭北曩了,摇摇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谁还看不出这个来,散发这些信件的人简直是个蠢才,笨得无以复加……”骆三爷没说话。
谭北斗话锋微顿之后,接着说道:“现在咱们再看看这张信,墨迹新干,分明是刚写好的,这车队藏文房四宝的地方不多,从这前后两点看,那散发这些信件的人已呼之欲出,骆老弟只根据这两点去杳,我保管天不亮便能手到擒来,我还有事,不能分身,一切都偏劳骆老弟了,这是为朝廷,为官家,骆老弟又是这趟车的押车掌舵人,想必不篡辞,这散发信件的人虽然不是叛逆一伙,可是正如骆老弟刚才所说,这种事通风报信便得如同叛逆,骆老弟可千万小心。”
骆三爷暗暗皱了眉,道:“谭老,这件事让我来果不大妥当吧?”
谭北斗道:“有什么不妥当的?”
骆三爷道:“骆三是个百姓……”
谭北斗一摇头道:“骆老弟错了,骆老弟你虽是个百姓,但却是这趟车的押车掌舵人,车队里出了这种事,骆老弟你怎么能不管?”
骆三爷双眉微扬,道:“谭老,恕骆三直说一句,这趟车队里有谭老您这一位人物在,任何一件沾上官家的事,骆三都负不起这责任,再说谭老当初上车的时候跟我大哥事先说好了的,一路上发生任何事,只沾上一个官事,车队完全不负责任,所以现在您把这重责大任交给我,我实在担当不起。”
谭北斗深深看了骆三爷一眼,微一点头,道:“好吧,既然骆老弟不肯帮这个忙,就这样吧,骆老弟先回前头去忙你的,
千万别动声色,等我把一件未了的公事料理好之后,再到前头去会同骆老弟查这件事,行了吧?”
骆三爷脑子里转了一转,当即说道:“陪着您查这件事,这是骆三的份内事,不敢再推辞,我这回前头恭候您的大驾去,告辞。”他冲谭北斗一抱拳,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候,一个脆生生、娇滴滴的话声传了过来:“骆三爷,请等一等。”
骆三爷跟谭北斗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那辆车里钻出了白夫人,她左手提只小箱子,右手挽着小包袱。
谭北斗两眼精芒一闪,道:“看情形,这位是要走了。”
那辆车离二人站立处本就没多远,谭北斗这一句话工夫,白夫人已下了车提着箱子挽着包袱走过来,她到了近前便含笑说道:“骆三爷在这儿正好,省得我再往前头跑了。”
放下箱子从包袱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向骆三爷道:“这是我半个月的车钱,您算算看对不对。”
骆三爷一边伸手去接那锭银子,一边说道:“怎么,夫人要离开车队了?”
白夫人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道:“我临时想起点事儿,不想往前去,进了长城我有一家亲戚,我这就投奔我那亲戚去。”
骆三爷只当她也是见了那张信才打算走的,可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当着谭北斗的面这么个走法。
他脑海里盘旋了一下之后,道:“夜这么深,您一个人走不大方便,我派个人送您一程。”
白夫人道:“不用了,谢谢您,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惯了……”倏然一笑,接着说道:
“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怕谁吃了我
不成厂说完话,俯身提起她那小箱子就要走。
谭北斗突然轻咳一声道:“白夫人请慢走一步。”
白夫人要走没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谭老爷子有什么见教?”
“不敢!”谭北斗道:“刚才车队里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这件事跟车队里每个人都有关连,我本打算马上会同骆三爷去查车的,现在白夫人离车要走,我不得不先查查白夫人,冒犯之处还望白夫人原谅。”
白夫人美目微睁,讶然道:“车队里发生了什么事,使得谭老爷子惊师动众要查车?”
谭北斗含笑把那张信递到白夫人眼前道:“夫人可曾看见这么一张信?”
白夫人只轻轻扫了一眼,旋即点头说道:“看见过,我也有这么一张,不知道是谁塞进我车里的?”
谭北斗道:“既然夫人看见过这么一封信,那就好说话了,现在夫人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查车了。”
白夫人直直地望着谭北斗,突然“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谭老爷子准是认为我看见这封信才突然离车远走的,是不是?”
谭北斗干咳一声道:“这个谭某人不敢,不过这件事跟车队的每个人都脱不了关连,尤其事关官家,谭某人吃的是官粮,拿的是官俸,职责所在,丝毫不敢轻忽大意,在设查明这件事之前,不敢冤枉任何一个人,也不敢放过任何一个人,还要请夫人原谅。”
白夫人突然笑了,笑得娇媚动人,道:“谭老爷子,我要真是看了这封信才走的,不会当着您谭老爷子的面这么走了。”
谭北斗淡然一笑道:“夫人说的固然是理,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轻易放走夫人。”
白夫人仍然笑哈哈地道:“谭老爷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谭北斗道:“听说夫人是位白姓官员的遗眷。”
白夫人道:“那么谭老爷子您还认为我涉有什么嫌疑吗?”
谭北斗道:“夫人恕我谭某人直言一句,谭某人托身直隶总督衙门,官卑职小,不过是一个捕快衙役角色,并不知道夫人是那位白姓官员的遗眷,再说这件事事关重大,在事情没查明以前,就是皇族亲贵,黄带子、红带子,只要他坐上了这趟车,一样也要接受谭某人的盘查。”
白夫人“哦”地一声笑道:“我没想到身为直隶总捕的谭老爷子,是位铁面无私,不畏权势的人,谭老爷子一身铁铮硬骨,实在令人敬佩得很。”
谭北斗双眉微耸,淡然一笑道:“夫人夸奖了,谭某人吃官粮拿官俸,不敢暗亏职守,愧对上司。”
白夫人敛去了笑容,缓缓说道:“既然这样,我不敢让谭老爷子有亏职守,愧对上司,要怎么盘查,就怎么盘查吧,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日后咱们要在别处再见了面,谭老爷子您的脸上恐怕不太好看。”
谭北斗脸色突然一沉,冷笑说道:“谭某人只为尽忠职守,就是拼掉这差事也在所不惜,顾武,给我拿下!”
身后那浓眉大眼壮汉子,恭应一声上前一把便抓住了白夫人那嫩藕般的粉臂。
白夫人猛然一惊,一挣没能挣脱,立刻变色叱道:“男女有别,你们这是干什么,放手。”
谭北斗冷笑一声道:“白夫人,在谭某人眼里,犯人都是一样的,不分什么男女。”
白夫人惊怒叫道:“谭北斗,你好大胆,你……你……”
骆三爷突然上前一步道:“谭老可否让贵属先松松手。”
谭北斗冷冷说道:“骆老弟,若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骆三爷道:“我刚听谭老说要盘查白夫人,如今怎么未经盘查就……”
谭北斗截口说道:“骆老弟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下令拿她,我为的不是眼前这件事,而是为另一件事。”
骆三爷讶然说道:“谭老为的是另一件事?”
谭北斗道:“事到如今,我也用不着再瞒谁了,适才那姓董的部属送来直隶总督府一纸密令,着我就近缉拿吕留良叛党沈在宽之女,密令中指明那沈在宽的女儿落在这趟车队里……”
骆三爷道:“谭老认为白夫人就是……”
“不错!”谭北斗道:“她说她是一位白姓官员的遗眷,我并不知道她的那个白姓官员的遗眷,说她是那白姓官员的未亡人,我却看出她仍是个姑娘家,就凭这两点我就要拿下她,既使她不是沈在宽的女儿,以一个姑娘家冒充朝廷官员的遗眷,居心叵测,拿下她也不为过。”
骆三爷呆了—呆,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再看看白夫人,不仔细看看不出,这一仔细看,他也看出这位白大人正是个黄花闺女处子身。
他定了定神,冲谭北斗歉然一抱拳,道:“请恕骆三鲁莽,骆三不敢再置喙。”
谭北斗淡然一笑道:“好说,骆老弟本是这趟车的押车掌舵人,理应为每个清白乘客,善良百姓说话,不过骆老弟以后再要说话,最好在事先弄个清楚,免得在你我官民之间发生误会。”
骆三爷好尴尬,好难受,可是他只有应是的份儿,忽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