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墟无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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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他……死了吗?”燕飞躲在远远的后面,浑身冰冷地问。
“没有,只是昏过去了。”
韩三笑皱着眉头,这岩石是呈凹陷状的,凹陷里头安置了一些稻草,还有两个破碗,一个碗里装着水,一个碗里装着的,应是散落在地上的馍头。韩三笑捡起馍头,每个馍头上都有着浅浅的排状牙印,并不属于人类所有。
“是不是他杀死十一郎的?”燕飞突然尖叫着跑过来,愤怒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他满脸的血污似乎也不让她害怕了。
“不是。”韩三笑阻止了燕飞,这个受伤的男人虽然没有任何外伤内伤,却是气息如丝,不知是着了什么怪伤,任何一个微小的打击都足以让他的生命之线断掉。但他觉得这个男人与十一郎有种莫名的关系,但绝对不是敌对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十一郎为什么会死?是谁这样狠心,不会是村里的人,每个人都知道十一郎,没有人会伤害他??这里没有别人,只有这个人!”
“不会是他。”韩三笑满心烦乱,在受伤男人身上按了几通,扶起他时才发现他身形格外高大,几乎高出韩三笑半个头,“人命关天,回去再说吧。”
两人将受伤的男人安置在了宋令箭的屋子,燕飞家是绣庄,时常有来往的客人,韩三笑总是不着家,也只有宋令箭家总有燕飞来照看,却也清静,加上她平时为人不喜与人来往,所以镇上没有人会敲这家的门。
韩三笑简单地将凳子与木板拼成了一张床,将受伤的男人安置在了小厅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血污的男人,不知道想从他身上找到什么。
燕飞只是陪在旁边流泪,她不敢提去找阿令的事情,她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只想逃离,不想面对阿令冷漠的悲伤,也不想面对十一郎已死的现实。
“去看看阿令吧。”韩三笑突然间没那么轻浮了,静静站起来,带着燕飞出了巷子。
他一直都懂阿令,比任何人都懂,阿飞有时候会怀疑,他们其实早就认识了,他们约好一起来到这个小镇,一起重新来过,一起重新认识,重新生活。
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一片黄色的花海温柔地蔓延着,花海的中间静静地伫立着一座被大树支起的小巧的木屋。韩三笑拉着几欲跌倒的燕飞穿过这片美景,细软的小黄色在他们脚下溅起一片碎瓣,对面的一个小树林里,隐约站着一个深色的人影,僵硬得几乎与这片树木融为一体。
长木牌,无字墓,一把黄土阴阳别。
双目垂,樱唇闭,几分悲绪无人知。
燕飞看着这块无字木碑,简单明了,碑上甚至没有它的名字,就像它的名字,十一从何而来,除了宋令箭,无人知晓。
韩三笑盯着墓碑,眼里有着难解的情绪。
清晨的山中雾气仍在,身边两个面无表情的如朽木般站立的人,还有一个过于简单的坟墓,燕飞突然感觉到万分惊恐,这种惊恐甚至盖过了悲伤,她想起很久以前做的一个梦,梦里就是这样,站着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两个人,还有一个孤独的无名墓碑。她一直都以为,这个墓碑下躺着的会是另一个她至亲的人。梦境成真了,虽然墓碑下躺着的不是她一直害怕死去的亲人,但却是宋令箭至亲至近的朋友,她的心纠得更紧了。
她拉着宋令箭道:“阿令,你别这样,我害怕。”
宋令箭仍是垂着眼睛,睫毛覆盖了目光,没有任何情绪的透露。
燕飞忍不住痛声大哭,韩三笑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她感觉到韩三笑缓慢的心跳,起伏的胸膛,却感觉不到他无所畏惧的生命力。
“走吧,让她静一静。”
燕飞流泪跟着韩三笑走了一会儿,她突然担心地挣开韩三笑的手道:“不行,我要守着她,我好害怕,害怕她就那样,再也不回来了……阿三,你说阿令会回来吗?”
韩三笑勉强地笑了:“我不知道。”
“我们都在,难道她看不见吗?感觉不到吗?还是在她心里,我们从来都比不上十一郎?”
韩三笑还是苦笑:“我不知道。”
燕飞忍不住大哭,她是只想要一点信心,一点支撑,一向会哄得人开心笑的韩三笑却这样诚实,像把刀子。
“阿飞,你会照顾好阿令的,是不是?”
燕飞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觉得她会在阿令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放弃她吗?
“你会的,你是个好姑娘,你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回来,也直到我回来。”韩三笑温柔地拭去阿飞的泪,双眼炯炯有神,声音延绵有力,像一个无古的符号。
燕飞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仿佛成了她的使命,一定会全力以赴以做到。
第一章 第四节 十一之死(四)生命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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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四夜,宋令箭一直不动不动地站在十一郎的墓前,所有生命的迹像都从她身上抽离了,仿佛站在墓碑前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七魂六魄早已随十一郎去了另个世界,任燕飞怎样哭求,她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留恋。如同雕像般站着,好像没有血流的流淌,没有脉博的跳动,没有呼吸的吐纳。
燕飞本以为,在这种艰难的时刻,至少应该有韩三笑可以依靠,可是韩三笑却像是突然失去踪影也没有出现过。自他说过那句话,那句“照顾好宋令箭,直到她回来,也直到我回来”,赖皮的韩三笑就再也不见踪影了。
或许就这样,不知他何时来到此处,更不知他何时会回到此处,或许,他找到了另一个没有悲痛与思念的乐土,就这样一去不返了……
她担心韩三笑,甚至恨韩三笑,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无义,在这种时刻逃避,将所有的痛苦交由她一个人承受,可是除了守着宋令箭,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一刻不离地守在宋令箭身边,为她添衣,为她挽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夜晚为她生起篝火好避免山中野兽来袭,在每一个野兽呜嚎的夜晚,她都是如此害怕,而空剩躯壳的宋令箭更让她害怕。
她的眼泪已经几近流不出来,脸颊反复被泪划过,也早已疼痛不已。
“飞姐,你休息一下吧,我来照看着宋姐姐,不会有事的。”夏夏将送来的饭菜放下,担忧至极地看着两个形神同样憔悴的女子。
燕飞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脸:“韩三笑呢?有见到他没有?”
夏夏垂着头摇了摇,眼泪在她眼角悬着,却强忍着没有滴下来:“飞姐,你也吃点吧。你要注意身体呀。”
“我吃不下??”燕飞舔舔苦涩干裂的嘴唇,回头看着那个风雨不移的身影,“她可以不吃不喝,我就陪她一起。”
“宋姐姐会好的,她比谁都坚强的。飞姐你不一样,你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要是连你都倒下了,那我怎么办?宋姐姐怎么办?”夏夏的声音已起了颤,险些就要哭出声来。
燕飞只是点了个头,她不想让夏夏看到自己脆弱流泪的样子:“你先下去吧,如果见到那个韩三笑,你就让他上来。”
夏夏点了点头,将昨天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收在篮子里,安静地离开了。望着她不再跳跃的背影,燕飞顿时泪流满面。她知道她不该这样,但她并不是无所不能,她背负不起那么多的坚强。
“阿令,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燕飞轻轻靠着宋令箭单薄的身体,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宋令箭是不是已经死去了,她转头盯着宋令箭,盯了很久,宋令箭甚至连眨眼都没有眨过,她又靠近了她一点,轻轻地握起她的手??宋令箭平时最不喜欢与人亲近,可是如今她握她的手,她都没有任何闪避。阿令,你的心还活着么?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昨天我突然就梦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好近好近,好像就发生就昨天。其实你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这世上,是不是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可以改变你,既使是时间,都没有让你改变太多。小时候我听老人家说,岁月是最无法抵抗的神偷,能偷走世上任何东西。但是爹说,这世上还有更强大的东西,它们不会被岁月偷走,反而会偷走岁月,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燕飞看着毫无反应的宋令箭,心中那股悲痛痛到麻木,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你用尽一切力气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就像宋令箭,有时候那么近,近到她是生命中很重很重的一部分,可是有时候却那么远,远到她随时随地就会突然消失不见,或者远到她突然发现,其实她在她心里,根本没有她想像得那么重要,可能只是一个邻居、过客、浮光掠影。
她心如死灰地靠着宋令箭,轻声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得话吗?你说与其留恋死人,不如自己好好活着。你还说,活着,总是有希望的。你只会说别人,不会看看自己吗?”
燕飞挣扎着想看清宋令箭脸上的表情,在她最后闭上眼倒下之前,她似乎看到宋令箭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两行冰冷的泪缓慢地划出她的眼眶,构成了这世上令她至死不忘的画面。
第一章 第五节 复仇前兆(一)华年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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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东面有湖,湖水平如镜,温如玉,它是仙女的眼睛。湖边一棵姿态极美的山樱树。粉红色的细碎的花曼妙娇媚。
“久湖”与“长木”。
意言天长地久。七日开花,一瞬的烂漫,像思念一样缠绵,像重逢的乍喜,它们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相守。
十六岁的燕飞独坐在长木树前,看着久湖疲倦地流泪。
就在前几天,他们,她最好的朋友黎雪与连孝,他们还那么幸福的在这里叩拜长木久湖,祈求良缘长久。但是一瞬间的,所有的幸福都灰飞烟灭,黎雪已经三天都没有出过门,她一定是不愿再见到她了,若不是她那个不祥的梦,她现在已经是幸福的嫁娘了。
突然间,树后响起了一阵轻而微淡的脚步声,踩着碎碎的落叶,行云流水。燕飞擦干了脸上的泪,忍声不语。树后的人慢慢靠近,燕飞谁都不愿见,只是将自己缩在长木微陷进去的树洞里。
“正是这了。”一个淡而平静的少女声音在树后响起。
燕飞从湖里看到了身后少女的倒影,黎明的微光反射着长衣雪白,微散发出一道淡淡的光晕,瘦削修长,乌黑的长发温柔地倾泻在脸侧??少女有清丽姣美的脸,淡而凝远的眼睛,冷漠不喜的唇形。
少女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要将所有的樱香湖静吸到体内。她轻轻地笑了,她不笑的样子不食烟火,一笑却像是锁住了天下的美景,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一股看透万事的自负:“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锁住那样的灵气。山穷水覆处,柳暗花明村。”
燕飞突然心一紧,因为湖水倒映中,少女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漆黑高大的黑狼,碧绿的眼睛在阴暗中闪闪发光,它正慢慢地向少女靠近??
她正想提醒少女,可少女却突然笑了,像是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少年郎,甜蜜又温柔:“你觉得这里如何?”
黑狼温顺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坐了下来。
“那就是这吧,如若他不移,我们也便这样守着,天涯海角都去过了,此处尚可安身。”少女又上前走了一步,晨风吹动她的衣裳,像是要随时飘然上天。
黑狼突然凶猛地竖起毛发,燕飞透过湖面看到它飞快地向她的方向扑来??
“啊!??”燕飞将身子全然缩进树洞,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到一团黑影扑天盖地!
“坐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黑狼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命令,停下脚步,向后退几步,静静站着。少女的脸在水中变大,最终出现在了燕飞眼前,背后的湖水衬着月光铺在她身后,照得她一身白衣那么不真实。
少女冷冷盯着她,转身离开了。
许是受了惊吓,或者突然大叫吞了寒风,燕飞蜷在树洞里突然咳嗽起来,喉咙像爬了千万只虫子。这一切,都是报应,或许连孝很快就会来找她了。
又响起了碎叶片的脚步声,燕飞睁开眼睛,看到少女去而复返,站在她面前,皱眉看着她。
少女低头与黑狼对视了一眼,眼里流动着谁也看不懂的心意。她走向燕飞,只是侧头看了看她:“体本阴寒,不应受凉,你不应该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里?哪里都不应该有我……”燕飞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少女似乎一瞬改了方才那漠不关心的神色,盯着燕飞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连孝。”
“那他人呢?”
燕飞忍不住颤抖:“他死了。”
“哦,你在等一个死人。”少女似乎又突然没了兴趣,退后了一步。
“湖神会听见我的祈求,会让我再梦见连孝。我知道他有很多话想跟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