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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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巨蛇虽已受了重伤,腾挪回旋不太灵便,但每一击都雷霆万钧,势若山崩。虽身在百丈高空,气浪所激,下方海面仍是惊涛炸涌,大浪奔腾,波荡出数十里远。
青龙夭矫飞舞,每每从巨蛇的长尾下穿过,轰然撞击在其七寸之上,立时打得它蜷身痛吼;偶尔失手,被其巨尾扫中,登时青光爆散,飞跌出数百丈外。每一回合的交锋,都引起远处如潮的惊呼呐喊。
蚩尤骑鸟观战,心焦如焚,好几次想要拔刀助阵,都被晏紫苏紧紧拽住。
龙神瞟了一眼兀自昏迷不醒的科汗淮,心中大痛,格格一笑,道:“乔小子,你觉得自己比之断浪刀如何?除非你能再变作一条青龙,否则这般前去,只是白白送死,徒然让你的媳妇儿伤心。”
蚩尤虽知她们所言有理,但眼见着至亲如手足的好友,孤身独战夙敌,险象环生,自己实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袖手旁观。心中气怒焦急,手上青筋直爆。目光扫处,远远地瞧见那高耸入云的扶桑巨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当日羽青帝所说的那一番话来,又惊又喜,失声道:“是了!巨鳞龙!”
龙神微微一怔,不知他何以会突然提起六百年前的那条天下第一大的凶龙,蚩尤无暇解释,叫道:“小苏儿,你好好照顾龙神与科大侠,我去去就来!”不等二人相问,早已驾鸟急冲,闪电似的朝汤谷飞去。
“轰!轰!”接连两声巨响,青龙重重地撞入那人头巨蛇的七寸,龙角紧紧地抵住它的椎骨缝隙,将它顶得痛极狂吼,弓身飞甩。
龙神大喜,笑道:“是了!就是这样!紧紧地抵着,千万别松开,小心被它反身缠住……”
话音未落,烛龙咆哮翻腾,反身飞旋急转,故技重施,将青龙团团困在中央。
龙神、晏紫苏花容齐变,连呼小心。远处的朝阳谷水师则欢声雷动。
青龙怒吼声中,忽然张口咬住那巨蛇腹部,趁其痛吼收缩之际,闪电似的从蛇身缝隙之间飞冲而出,又是一记神龙摆尾,狠狠地抽打在它断裂的七寸椎骨上。
水妖欢腾之声顿时又变成了惊呼,汤谷群雄则纵声欢呼,连带着如潮的奚落怒骂。龙神惊魂甫定,眉开眼笑,将其宝贝儿子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烛龙嘶声狂吼,周身红光炸射,幻化成无数凶兽扭曲尖啸的幻象,晏紫苏大凛,失声道:“糟糕!烛老妖要使出两伤法术啦!”
霎时间,漫天波荡开姹紫嫣红的光芒,天海尽赤,仿佛霓霞横舞。
大海惊涛喷涌,一道水柱突然滚滚飞旋,直冲苍穹,既而万浪喷舞,宛如突然冲起无数道银白、淡绿的擎天巨柱,在漫天红霞掩映下,更显得说不出的奇诡壮丽。
“血魂水魄大法!”龙神心中一沉,又惊又怒。
这种妖法是水族中至为凶邪的两伤法术,由八百年前的水族神巫罗姬貉所创。血水交融,将体内聚集的邪魂厉魄激化至最大,威力惊天动地。只是少有不慎,连自身的元神、精血都会被这些邪魂吞噬,万劫不复;即便成功,亦会经脉断毁,元气大伤。
烛老妖重伤躁怒之下,竟不惜使出这等凶暴妖法,以求速胜。以当下拓拔野的修为,能否挡其一击呢?
万千水柱轰然冲入巨蛇体内,光芒爆涨,天空突然变成妖艳夺目的紫红色,既而陡然一暗,变作黑紫。
烛龙纵声咆哮,夹杂着万千猛兽的怒吼,蛇身急速鼓舞,霎时间又涨大了几倍,赤红的鳞甲渗出一颗颗血红的汗珠。人脸飞转四顾,左眼蓝光怒爆,天海瞬时又化为了一片惨白,刺得众人泪水直涌,睁不开眼来。
拓拔野当空盘旋,被那光芒所耀,双眼忍不住微微一眯。只听狂吼震耳,脑中轰然一响,腥风怒卷,上下四方六面袭来,刹那间,已被烛龙蛇身紧紧缠住!
他惊怒大吼,想要挣脱,却丝毫不能动弹。周身如箍,惟有青龙巨头暴露于外,抬头望去,烛龙那张巨脸正狞笑俯瞰着他,红舌跳跃,口涎如密雨,正滴滴答答地从獠牙间洒落。
龙神又是惊怒又是悔恨,猛一咬牙,想要起身相救,周身彻骨剧痛,经脉如烧,哪有半分气力?饶是晏紫苏冰雪聪明,智计百出,到了此刻,竟也是脑中空茫,六神无主。
第一卷 鲲鹏 第八章 大荒双龙
一时间,方圆数十里海面万籁无声,时间仿佛突然凝固了。
汤谷群雄瞠目结舌,惊骇地凝望着空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水族众将士也被这景象所震慑,竟怔怔呆立,忘了叫好欢呼。
天吴负手站在艉楼檐顶,黑袍鼓舞,双眼灼灼闪光,神色古怪已极,也不知是喜悦、愤怒、沮丧还是惋惜。
人群之中,惟有流沙仙子痴痴地翘首凝望,嘴角漾开一丝甜美而又凄苦的微笑,耳中隆隆地回荡着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女人恶毒而尖锐的咒语。睫毛一颤,一颗泪珠突然滑落,滴在她的脚上,冰凉透心。
世间之事,当真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绝无转圜之机了么?神农如此,就连……就连这小子也是如此?
死寂之中,忽听“轰”地一声巨响,汤谷剧震,天摇地动,海面波涛乱涌。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那株参天摩云的扶桑巨树碧气缭绕,光芒冲射,剧烈摇摆起来。接着又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狂吼,扶桑碧光炸散,如水波荡漾,竟突然幻化为一条巨大的紫色巨龙!
“巨鳞龙!”龙神远远瞧见,芳心大震,突然明白蚩尤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了!
六百年前,羽青帝威震天下,孤身大战龙族六龙。血战三天三夜,五条凶龙竟然全被他所杀,惟有最为凶暴的天下第一巨龙“巨鳞龙”逃之夭夭,再也不见踪影。
这段历史于龙族而言,可谓莫大耻辱。所幸自此一役,羽青帝同时也销声匿迹,木族势力大减,盛极而衰,反被龙族乘机反扑,七战七捷,重新控制了东海。
与拓拔野、蚩尤相识之后,听说羽青帝将自己元神封印入苗刀,藏于扶桑树中,龙神便隐隐猜到些大概,此刻目睹凶龙重生,才知道原来这木族圣树果然竟是龙族神龙所化!
谁能料到木族六百年来,顶礼膜拜的圣树竟然是夙仇敌族的神兽?又有谁能料到,六百年后,羽青帝的传人竟会与巨鳞龙同化一体,解印重生?
龙神心中又是悲喜又是惊怒,想到世事无常,荒唐滑稽,忍不住格格大笑起来。六百年的恩仇,一夜之间竟全化作了轻烟消散。
当是时,紫光冲天,怒吼如雷,巨鳞龙狂飙似的冲到,横空电舞,猛然扫中不死神蟒的七寸,趁它张口痛吼的瞬间,又一口咬住了它的咽喉,鲜血冲射。
青龙乘机腾身飞甩,挣脱而出,咆哮着张口咬住人头巨蛇的七寸,死死撕咬不放。
不死神蟒发出凄烈狂暴的怒吼,红光爆射,巨体“劈啪”连声,冲起万千绚芒,幻化为无数凶兽的模样,齐齐朝外冲散。
轰隆巨震,光波漫天荡漾,巨鳞龙、青龙双双一震,朝外翻飞弹舞,略一回旋,又交错咆哮着朝那烛龙蛇身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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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外的海面上,炮火轰鸣,天海艳红如血,激战正酣。
水族舰队浩浩荡荡地列队挺进,逐步收缩包围圈。而龙族残余的二十余艘青龙战舰桅杆尽断,四散着跌宕沉浮,早已被漫天火弹轰炸得千创百孔。几艘较小的战舰正徐徐向下沉落。
狂风猎猎,欢呼呐喊声合着号角、战鼓,如潮起伏。苏柏羊齿昂首站在主舰艏楼,手握千里镜凝神远眺,清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心中之畅快莫以言表。
想不到号称天下第一水师的青龙舰队就这么全军覆没了,而且最终还是完败于自己之手!半年前的奇耻大辱,今夜总算得以洗雪。从今往后,八荒四海,又有谁能阻挡自己的北海水师?
但看着镜头中那始终不进不退的龙族众舰,狂喜之余,他心底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妥。龙族水师向来以剽悍诡变闻名天下,虽然今夜在己方数百神炮的猛轰之下,应变无措,伤亡惨重,但何以竟会自断桅杆,坐以待毙?
正觉诧异,忽听艏楼下方传来几声惨叫,既而惊呼四起:“他***,龙族的虾兵蟹将冲上来啦!”
苏柏羊齿大凛,抢身冲到栏杆边,往下望去,“咻!”一枝青铁箭破风怒舞,擦着他的脸颊电射而过,钉在玄蛇大旗上,嗡嗡乱震。若不是他反应极快,早已被贯脑横穿,一命呜呼了。
凝神望去,只见大浪喷涌,成千上百的龙族将士怒吼着从海中跃出,冲上甲板,有条不紊地向炮台、尾舵、主舱、旗楼……等重要位置发动突袭猛攻。
水族众兵正沉浸在全歼青龙舰队的喜悦里,万万没有料到龙族水师竟会从天而降,仓促间慌忙应战,登时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片刻间,炮台便率先被龙族占领了。
苏柏羊齿又惊又怒,这才明白中了敌人奸计。
龙族必是算准了己方会挟火炮之勇,一味狂轰猛炸,是以索性弃船潜游,来个瞒天过海,绝地反击。水师打战,最忌弃舟,所谓“舟在人在,舟亡人亡”,想不到此番龙族竟会作出这等截然相反的亡命招数来!
一时间,又是恚怒又是惊佩,恨恨道:“好一个壁虎断尾,金蝉脱壳!不知是哪个臭鱼烂虾想得出来……”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笑道:“正是你家敖爷爷我!”金光一闪,一杆黄金长枪朝他背心怒搠而来。
苏柏羊齿应变极快,倏地飞身冲掠,反手挥舞百节鞭,轰然与枪尖撞个正着。手臂一震,虎口酥麻,朝外翻身飘去。
夜色苍茫,火光冲天,一个修长魁伟的金冠男子傲然长立,锦衣破裂,周身上下都是紫红灼伤,俊美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冷冷地凝视着他,横握长枪,杀气四溢。
赫然正是素以风流之名闻达天下的龙族六侯爷。
第一卷 鲲鹏 第九章 击颅吹骨
黑云滚滚,火光冲天。从汤谷城的崖壁悬洞朝外望去,穿过艳红如火的扶桑巨树,恰好可以瞧见空中那团团激斗的一蛇二龙。
轰隆声中,气浪如漩涡巨浪似的朝外翻腾炸射,光怪陆离,仿佛变幻莫测的霓霞彩虹,壮丽奇诡,气象万千。
姑射仙子倚壁而立,怔忪不语。白衣鼓舞,玉靥在霞光掩映下娇艳如火,就连那澄澈的眼波也仿佛跳跃着火焰,与平日里那冰雪出尘、微波不惊的形象相较,竟象是截然迥异。
四周惊呼迭起,呐喊如潮,她却恍然不觉,妙目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空中那条夭矫咆哮的青龙,突然又想起玉屏山上的初次相识。
那时他布衣竹笛,俊秀洒落中还带着几分顽皮,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浪子,就连与水族寻常的勇士相斗,也要靠着自己暗中相助,才能涉险取胜。想起当时他瞠目结舌地木立于月光下,傻傻盯视着自己的情景,心中一颤,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也不知是酸苦,还是甜蜜。
虽只不过四年零半载,此情此景,如今想来竟已恍如隔世了。世事无稽,光阴似箭,他早已不再是从前的乡野少年。自从钟山重逢,倒是他屡次三番解救自己于困境,智谋勇力,都早已远胜于己。但为何自己每次观望他与强敌对战,却仍象是当年一般提心吊胆,甚至比自己亲临局中更加紧张?
譬如此刻,多么想御风掠空与他并肩而战呵,就象是当日密山共斗西海老祖、章莪山交手长留仙子、昆仑顶颠大战幽天鬼帝……但是经历了今夜,经历了方才扶桑树顶的那一幕,她竟似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愧疚、自责、悲苦、酸楚……翻江倒海似的在她心底翻腾,再也不敢朝他踏近一步。
或许命中注定,她只能象此刻这般置身局外,远远地眺望着他,默默地因他喜,因他悲,因他哭,因他笑,因他柔肠百转,跌宕了苦乐的两极,却不能让他知道……想到这里,更是心痛如绞,脸颊如烧,似已痴了。
咫尺之外的洞口,空桑仙子端然盘坐,静静地调息养气,服食了草本汤独门密制的神药,经脉灼烧之感好了许多,一时半刻却仍难以动弹。瞧着那石人似的动也不动、翘首凝盼的姪女,想起她刚才情难自禁的汹汹泪水,心中又是爱怜又是难过,暗自叹息不已。
拓拔野对龙女一片痴心,天下尽知。为了那容貌尽毁、被世人视若荡妇的媸奴,他不惜驳西王母的面子,退出金族驸马竞选,甚至当着五族贵侯之面娶她为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