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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蛮荒记-第170章

小说: 蛮荒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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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威仰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怔怔地看着她,动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字字地道:“是了!你是空桑仙子!我是灵感仰!我是灵感仰!”

    喃喃重复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大,蓦地仰头哈哈狂笑,道:“我是灵感仰!我是大荒青帝灵感仰!”笑声如雷鸣滚滚回荡,又惊又喜,欢呼如潮。

    拓拔野心下大感意外,想不到灵感仰经脉错乱,走火入魔而引致的癫狂,竟会因空桑仙子一语而恢复正常。微微一笑,忽想,空桑于他,是不是也正如龙女于己呢?鲲鱼腹中朝夕相处了数月,对这“老匹夫”也没有从前那般厌憎了,倒有些亲切之感,此刻见他恢复记忆,也不由暗暗为他感到高兴。

    人群中,唯有句芒的脸色从铁青转为酱紫,又从酱紫变为惨白,他费尽心机、经营构建了整整五年的计划,偏偏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刻功亏一篑,心中惊恐、绝望、愤怒、仇恨……交融并涌,难以名状,周身微微颤抖,突然疾冲而出,朝山下飞掠。

    雷神喝道:“哪里走!”碧光爆闪,青铜锤呼啸如电。句芒转生轮急旋怒转,将之轰然震飞,身形一晃,继续夺路狂奔。

    旁边几个长老叫道:“抓住这逆贼,莫让他跑了!”众人如梦初醒,汹汹怒吼,兵器、箭石纵横飞射。

    句芒尖啸飞冲,碧羽破肤,陡然化作那人头巨鸟,冲天怒舞,漫天青光激爆,炸散出万千道青霓翠芒,将四周攻来的神兵尽数震飞。

    灵威仰兀自仰天狂笑,声如惊雷滚滚不绝,充满肃杀恨怒之意,右臂一振,七彩光浪轰然鼓舞,犹如霓霞横空,滚滚奔涌,“轰!”气浪四炸,狂飙似的将那团炫目碧光击得粉碎!

    句芒尖啸声陡然化为凄烈惨叫,断羽缤纷,陡然从半空重重摔落,化作人形,挣扎着想要重新爬起飞奔,雷神锤却已狂飙似的撞中后心,“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如断线纸鸢飞出百丈来远,再也爬不起来了。

    众人欢呼,如潮拥至,瞬间将他淹没。若草花衣裳飘舞,怔忪而立,站在湖边月色里,又是孤单又是茫然,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片刻之前,句芒还是族中大神、将要娶水伯、赤帝之女的准青帝,风光无二;而眼下却已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遍体鳞伤。命运无常,又有谁能预料。

    灵威仰提握苗刀,昂首狂笑不止,这些年的历历情景从眼前飞闪而过。黑帝神囚,句芒伏法,他的两大仇敌都已剪除,但心中块垒郁积,满腔悲愤不知为何却难以消除。

    远处,拓拔野、蚩尤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晏紫苏、姑射仙子站在一旁嫣然而笑,夸父绕着他们翻着筋斗。那情景如此温馨,却又距离他如此之远。就连哪些为了他而欢腾的人群,也仿佛隔着苍茫大雾,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夜穹苍茫,明月如钩,这玉屏峰顶的景色似乎依旧,然而一切却又早已不同了。他的影子斜照在地,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

    空桑仙子知他心底所思,涌起怜悯温柔之意,像是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第一次在朝夕山下,初见那桀骜张狂的少年。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自己说的话,都已经忘记了么?再好的皮囊,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灵威仰像是被她刺痛了心底最深处,蓦地转身喝道:“住口!”举起苗刀,锈迹斑斑的青铜刀锋印照着他那陌生又又可怖的脸容,眼白翻动,怒火欲喷,咬牙道:“倘若是他!倘若是他变成这副模样,你还会这般说么!”

    空桑仙子微微一愕,凝视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明白么?他变成石头也罢,骷髅也罢,在我心里,永远是从前的模样。而你在我心底,也永远是……永远是从前的好弟弟。”

    灵威仰周身僵凝,这句话他早已听了不止一次了,但为何每听一次,都仿佛坠落寒渊?悲苦、愤怒、嫉妒、仇恨……又像烈火一样地烧灼着,让他的心绞扭焚烧,嚕得无法呼吸。

    忽然听见蚩尤大声喝道:“灵威仰!你我生死之约还未履践,我要拿你项上人头,祭奠蜃楼城数万百姓的英灵!”

    灵威仰心底怒火如火山喷薄,不顾空桑仙子恳切的目光,哈哈大笑道:“你既一心寻死,我又岂能不成全你?今夜是我族大喜之日,寡人不妄开杀戒,明夜子时,孤照峰顶,不见不散!”

    长袖一卷,青光怒闪,苗刀破空飞舞,不偏不倚,贯入兹有面前巨石,直没入柄。

    众人哗然,想不到以他青帝之尊,竟会答应这小子的邀战,更想不到他竟会将木族中人视若圣物的苗刀,这么轻易炮还于敌人。

    拓拔野与晏紫苏拦阻蚩尤不住,心下大凛,且不说灵威仰在平丘所施展的独门“碧火金光刀”,也不说他在鲲腹之中错乱经脉,所无意修成的绝世神功,单从适才那重创句芒的那一记绚彩气刀来看,必定也是受北海极光启迪,天人感应,所创造出的“极光气刀”。

    句芒炼成“人面毕方”的兽身之后,凶威大炽,尚且挡不住他一刀,以蚩尤眼下的小神级修为,与他生死相战,岂不是形如自杀么?但他知道蚩尤的刚烈无畏的性子,当日在南际山上既已发出了邀战,就算明知是死,也绝不会踌躇顾望。

    当下朗声道:“且慢!灵威仰,你是木族青帝,我是龙族新任龙神,你我两族之间仇隙甚深,与其这般世世代代鏖战不断,倒不如你我做一个彻底了断!”

    木族群雄这才知道他竟是近年来风头最健的龙族太子,喧哗大起,那些贵妇、美婢早闻拓拔野俊美无双,魅力犹如磁石,翘首以望,偏偏他戴着藤木面具,难窥真容,心下大感失望。

    灵威仰眼白翻动,大笑道:“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竟有这么多人赶着投胎么?”脸色陡然一沉,冷冷道:“你想如何?说来听听。”

    拓拔野天元逆刃银光电舞,凌空在山崖上花了几个蛇形篆字,朗声道:“你我明夜子时之前,在孤照峰上比刀决战,你若胜了我,我便将‘回光三宝’、‘盘古九碑’全都送给你!”

    众人大哗,就连雷神等人亦骇然瞠目,“回光三宝”与“盘古九碑”可谓大荒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尊神物,得其一已是天恩眷顾,想不到这小子竟尽收于身。

    灵威仰眼白上翻,冷冷道:“如果我败给你了呢?”

    拓拔野道:“倘若你败给了我,木族便与我龙族化干戈为玉帛,从今往后,再不侵犯我东海一岛一石,也绝不可与我族民、盟友交锋动手!”

    灵威仰一愣,才知他绕了这么大圈子,竟是想要保护自己兄弟,哈哈狂笑道:“妙极妙极,如此便宜买卖,焉能不做?”顿了顿,嘿然道,“不过既是比刀决战,神兵无眼,死生有命,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怨不得旁人。”

    拓拔野淡淡道:“一言为定!”

    灵威仰哈哈大笑,昂身拂袖而走。木族群雄纷纷随之退散,顷刻之间,人如潮来,人如潮往,偌大的中峰天湖只剩下了拓拔野等寥寥几个人影。

    雷神微微一笑,抓住拓拔野的双肩,轻轻一摇,歉然道:“小兄弟,当日你在雷泽舍命相助,雷某感铭在心。只是明日一战,他是我族青帝,老哥哥我实在无法相帮。只要你能安然度过明日,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拓拔野微笑道:“多谢雷神上。”

    姑射仙子怔怔凝立,欲语还休。晏紫苏心下雪亮,拉着蚩尤等人避了开去。

    等到四下寂静无人,姑射仙子才叹了口气,道:“拓拔太子,你为何要与灵青帝邀战?是因为……是因为……”眼圈忽然微微一红,低声道:“是因为再也找不着龙妃,所以心如死灰,不想独活了么?”

    拓拔野心中陡然大痛,默默无语,暗想:“原来她竟是如此知我。”不知是惊是悲是喜。

    姑射仙子见他默认,心中一酸,泪珠险些便要滚落,急忙别过头,樱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目光所对处,恰好是那面山壁,空桑仙子正痴痴俏立,凝视着那刻写壁上的《刹那芳华曲》。

    她心中剧痛,突然又想起五年前在这里初次遇见拓拔野的情景来。那时竹林青翠,月华如水,他正少年。时光流转,命运轮回,为何此时此地,情景依旧,人物全非?

    夜风吹过山顶,树叶沙沙作响,崖边,那株桑树在月光里闪闪摇曳,寂寞得就像在先前地牢里,他所吹奏的那首箫曲。那是那年那夜,章莪山的月色里,他与她即兴合创的清曲。雪峰冰湖,摇碎一池幻梦。自己涂写在雪地上的歌词,曾吐露了自己所有蒙胧的心事,擦去了,却从此刻在心底,再也不能遗忘。

    在她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缠绵跌宕、如泣如诉的旋律:“奈何,一夜春风,心如桑叶,又是花开时节”。她的心是不是少年时,自己夹藏在湿沙里的一片桑叶,被春蚕不分昼夜地咬噬?然后结茧吐丝,变成一只飞蛾,迷失于春风沉醉的暗夜?

    她想要忍住眼泪,却没有忍住那如潮的悲伤,泪水汹涌地划过她的脸颊,像冰,像火,像决堤的春江。但不是为他,不是为自己,是为了那些总也无法忘记的以往。

    见她别过头,一动不动,泪珠一滴滴落在草叶上,拓拔野呼吸窒堵,心中大痛,像要出言劝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伸出手,却不知该拉她何处。他们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中间横隔着苍茫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转过身,眼圈通红,低声道:“灵青帝今非昔比,修为彻鬼通神。你……你多保重。”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碧翠通透的绿玉,挂在他的脖子上,不敢再抬头看他,步履翩然,消失在山崖的另一端。

第二卷 青帝 第一章 无晵蛇姥(1)

    汁玄青!拓拔野又惊又怒,大出意料之外。

    十六年前,波母与公孙婴侯同被神农封镇于皮母地丘之底,这些日子又始终未曾见其踪影,听其消息,加之公孙婴侯又口口声声为父母报仇,只道她早已亡故,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遇见这妖女!

    听其言语,似是为了给亡兄黑帝报仇,与乌丝兰玛早有勾结,决意放出鲲鱼、混沌等太古凶兽,对付烛龙。但掐指算来,汁玄青母子被火仇仙子从阴阳冥火壶中放出不过短短十日,又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定下如此绵密周详的计划?

    而七日之前,龙、土、火等各族与公孙婴侯决战真陵早已闹得天下皆知,身为盟友,乌丝兰玛不旦不统一行动,反倒暗自与波母结成同盟,其心叵测。看这情形,九凤、强良等人也唯她马首是瞻,可见她筹谋深远,为布此局,俨然煞费苦心……

    拓拔野心中一动,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思绪淆乱,一时间又捋不分明。

    又想起适才乌丝兰玛所说的“只要鲲鱼封印一旦解开,你们母子自然便能团圆”,陡然一震:是了!莫非她竟已擒获了公孙婴侯,所以才以此为要挟,迫使波母为她所用?那么雨师妾呢?是否也和流沙仙子一起,落入了她的手中?

    一念及此,心底大寒,对这敌友莫测的水圣女,他素有警惕防范之心,此时更觉忐忑。雨师妾二女若当真落入其手,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水圣女机狡多变,为达目的更是不折手段,此番为了扳倒烛龙,甚至不惜解印巨鲲,只怕天下再没有她不敢作出的事情了!

    正自惊疑不定,一阵狂风鼓舞卷入,冰雪似的大殿内长幔飘摇,阳光闪耀,波母站起身,黑袍起伏,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容上挂着一丝森冷的微笑,淡淡道:“此去平丘一千两百里,此刻动身,最快也要黄昏才能赶到。既已准备周全,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听到“平丘”二字,拓拔野心头又是一凛,平丘是传说中北海极为隐秘的重囚禁地,除了黑帝等寥寥几人之外,无人知其所在,他们去那里又是作什么?

    念头未已,右臂一凉,又被水龙琳冰冷的手指紧紧抓住,她似是紧张已极,颤声道:“公子,现在惟有你才能救我,再犹豫不定,就来不及啦……”脸上晕红,剩下半句话噎在喉中,凝视着他,妙目中泪光闪耀,交杂着惶急、哀苦、羞涩、悲怒诸多神色。

    拓拔野还不等回答,又听乌丝兰玛微笑道:“汁姐姐所言极是。”转身道:“九凤仙子,纯阴女祭准备好了么?”

    九凤仙子起身道:“水龙仙子出列。”连叫几声,无人应答,俏脸微变,丹凤眼四下横扫,喝道:“水龙仙子呢?”

    殿中众人脸色齐变,纷纷四下转望。

    源坎壶陡然一震,葫芦口突然被黑布蒙住了,外面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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