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侠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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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干粮饮些泉水,休息一阵,仍未见一处可以栖身的地方,此时已到掌灯时候,暮色四合,景物模糊不清,万姑娘凭借幼小即得武当派真传,练就的超人眼力,穷目向前看去,忽见距离十丈以外峰根下面有丈余大小一片葛藤,形如垂帘,心中一动,立即飞奔过去,拔出长剑一挑葛藤,不由高兴得欢呼起来。
肖俊等六人听万翠苹一叫急急赶到跟前一看,原来那葛藤里面竟是一个两丈多深,丈余高低的山洞,洞底离峰根有三尺多高,里面尚铺有不少茅草,四壁光滑,宛如一块大石凿成,洞口有五尺多高,由峰上垂下的葛藤刚好把洞掩住,如不留心很难发现。大家见有这样一个好住处,全都十分高兴,欧阳鹤笑道:“苹妹灵心慧目,竟寻到这样一个好住所,古云女孩子心细如发,可见诚非欺人之谈了。”
众人听后一齐交口称赞起来,这一来弄得万翠苹不知是喜是羞,只觉粉面一阵热辣辣的,欲辩无言。欧阳鹤晃着千里火筒点燃鱼皮孔明灯,引众人入洞,肖俊借灯光详细衡量了一下石洞情形,对六人道:“荒山野涧,悬崖石洞,必有猛兽出没,但看此洞内设施似是有人住过的样子,这片干草铺摊整齐,洞外垂藤亦像是人工所成,说不定是雪山、崆峒贼党在入山口处的歇脚之地,或为樵夫猎人的栖身之所,总之这个天然的石洞已经过了一番人工的布置,我们既入大巴山内,不啻已入贼巢,应多加小心才对。今夜我们可轮流值更,以防万一,各位贤弟先行休息,小兄任第一班如何?”
六人见肖俊处处谨慎,调度有方,不由暗中敬佩。肖俊又把孔明灯拨小以防灯光外泄,然后轻拨推开葛藤,跳出洞外,查看一下四周的形势后,始返回洞内静坐养神。直到三更左右轮到梁文龙值更,忽闻一声轻响,发自洞外不远之处,梁文龙忙拔出银光刀,轻拨葛藤跳出石洞,寻个山石隐身一望,只见皓月当空,银辉四射,四外景物清晰如昼,停身的深谷内却是万籁无声。
心疑刚才听错,或为蛇兽夜行触动山石互撞,正想返回石洞,猛闻头顶上一棵古松枝叶“沙沙”作响,接着一声“照打”,梁文龙慌忙提气贯神向旁一闪,一支奇形蝙蝠镖挟一缕锐风掠耳打过,梁文龙右手一扬一支没羽纯钢箭回敬过去,跟着身子向外一纵退后八尺,一横银光刀朗声说道:“何方鼠辈,胆敢乱施暗算,有本领的亮出相来和梁某会会,这种鬼鬼祟祟的举动不怕太小家子气吗?”
梁文龙喝声未住,崖腰古松上一阵哈哈大笑,接着枝叶一分,飘身落下一人,一身黑色夜行紧身短装,斜挂镖袋,年约三十左右,方面大耳,豹头环眼,气宇轩昂,右手握着一个三尺长短的奇形兵刃,似剑非剑,似铖非铖,护手处有两叶钢片形如凤翅,全身通用纯钢打成,前半段有八个寸余长的钢齿,尖端扁平形如鸭舌,月光下银芒四射,这种奇形兵刃梁文龙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料必有非常之招术。正想喝问对方姓名,来人已然发话道:
“姓梁的,你不必口出狂言,其实你们几人形迹早已在我们监视之中,大巴山愁云崖就是尔等葬身之地,你也不必通名报姓,你们几个人除了那个姓罗的来历尚不太清楚以外,余下的都不过是武当派出身的一窝鼠辈,我劝你们识时务些,趁早滚回去告诉松溪老道张慧龙,就说崆峒雪山两派不日即要派人登山问罪,这样你们几个尚可多活几天,如果不听你崔大爷良言劝告,硬想凭你们那点微末武技上愁云崖一试身手,不啻飞蛾投火自寻死路……”
来人一席话尚未说完,梁文龙已被激动真火,冷笑两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竟是雪山崆峒两派贼党中的眼线,不错,你这些爷们都是武当门下,这次千里风尘来到大巴山内,就是想到你们自称铜墙铁壁的愁云崖开开眼界,看看雪山崆峒两派有什么像样子的出色人物。不过据我想那愁云崖上无非是一群杀人放火,啸聚山林的强盗罢了,难道真还有什么幡龙卧虎的厉害人物吗?”
梁文龙这一席话尖刻已极,来人哪还忍耐得住,不由环眼怒睁,厉叱一声道:“武当鼠辈不要利口伤人,接招吧!”
口中说话,手里那个奇形兵刃一个“神龙出水”便向梁文龙“华盖穴”打来,梁文龙嘴里如此说,可是内心实没有轻视来人,见对方一出手竞寻自己穴道,知是一个劲敌,又不知这种怪兵刃是什么路子,哪敢大意,忙移步转身避开来势,手中银光刀“腕底翻云”,横向对方右小臂截去,来人见文龙甚为乖巧,并不用刀硬封自己的“风翅打穴镢”,长笑一声,右手镢“孤雁展翅”平推中盘,梁文龙在这一交手间已看出对方变招快速,身法轻灵不在自己之下,忙展开银光刀,砍、劈、封一片刀光还攻过去,俩人这一动手全拼上了命,谁也不留余地。
兵刃交击之声早惊醒石洞内的一群小侠。只见藤帘起处恍如巧燕穿云,几条人影连翩飞出。肖俊第一个穿出洞外,脚尚未稳,头顶上松树枝叶一响,一声娇叱“看剑”,飞鸟似的落下一个面容娇美、玄色短装的少女来,身子尚未沾着实地手中剑“巧蝶穿花”便向肖俊后心刺到,好肖俊,乍觉背后金风袭来竟不闪不避,右手长剑“回头望月”,向上一封,“当”的一响喷出一溜火星。肖俊这一剑用了七成劲力,心想对方剑纵不脱手也要直荡开去,哪知那少女竟借招变式右手向左一沉,易刺为劈,玉腕一翻“横断巫山”拦腰打至。
肖俊一剑未封住门户又觉金风飒然,心中一惊,不敢大意,蜂腰一挫直窜前六尺,回过身来见对方竟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秀美少女,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那少女,见肖俊猿臂蜂腰,玉面银牙,俊美中另带有一股逼人英气,右手长剑如封似闭,看着门户并不进招,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直望着自己,像两支无形的剑刺入自己内心深处,不由劳心一动,心神微微一震,差一点把手中长剑掉在地上,不觉两团红晕直透双频,慌忙定一定神,娇喝道:“武当派的小子竟敢进入大巴山来,莫非真想自寻死路吗?”
那少女一面娇喊,右手的长剑快如石火般横腰砍来。肖俊身形微闪,剑锋偏进,反削少女左臂。少女倏的收剑,沉臂领剑,柳腰微摆,让过肖俊剑锋,左手二指一圈领了剑诀,右臂玉腕一挫唰的一剑直刺肖俊前胸。
肖俊着那少女剑招身法轻灵稳实,变化迅速,不再试招,挪步转身展开武当派一百零八路“八仙剑法”,一时寒光吞吐映月生辉,银锋飞旋冷芒四射。
哪知少女身手颇不平凡,单剑展开恰似雪花舞空,化成了一片寒光剑幕,俩人对拆了十几个照面,少女突把剑光一收,眼目送情,朱唇含笑,身形一个“寒鸦归巢”倒窜一丈多远,娇声喝道:“本姑娘战你不过,休要追赶,当心我的凤尾夺命针。”
说罢,扭转娇躯向前跑去。
肖俊见少女剑法未乱,忽然败退,知必有原因,又听她说出凤尾夺命针的暗器来,分明是说自己如果怕凤尾夺命针的厉害就不要追赶,不由心中有气,怒喝一声:“小姑娘不要卖狂,别人怕你凤尾夺命针,我姓肖的偏不怕,慢走一步,肖某人赶来了。”
肖俊说完话,挫蜂腰,抖两臂,施展“蜻蜓三点水”的轻功,“唰唰唰”追出七丈开外,此时距那少女不过丈余远近,肖俊知凤尾夺命针是江湖上最歹毒最霸道的暗器,因体积细小,发时无声,最难闪避,不敢过于逼近。
俩人一前一后如流星赶月,晃眼追出三四里路,少女在一个山根下面一停猛的转身右臂一扬,月光下三条极细的银针向肖俊并排飞到,肖俊知道厉害哪敢怠慢,左腕疾翻,打出金钱镖,先把正中一条银线击落,跟着身子向后一仰,施展铁板桥工夫,全身向后倒下去,背脊刚刚贴地立即向左一翻滚开五尺,蜂腰一挺霍然起立,就在这一翻一挺的工夫,右手长剑已交左手,探囊取出三枚金钱镖来,正想回敬过去,忽见那少女妙目圆睁,面含娇笑,长剑倒提,纤腰轻摆,莲步姗姗的走近自己,两道眼神怔怔的盯在自己脸上,毫无恶意。
这下子全出意外,把个铁书生肖俊弄得右手扣着金钱镖呆呆地停立那里。
那少女已先开口道:“看你剑术及闪避凤尾夺命针的身法,均是上乘工夫,莫非你就是那位武当派杰出英才,人称白面秀士铁书生的肖俊相公?”
这一问又出意外,把个见多识广的铁书生问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抱拳说道:“不错,在下正是肖俊,薄具虚名,承姑娘夸奖更觉惭愧,姑娘剑术已得真传、凤尾夺命针尤称一绝,肖某不胜敬佩。不知姑娘把肖俊引到此地有何见教。”
这一下,可真难为了那个少女,只见她粉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娇羞不胜,欲言又止。半晌始结结巴巴地说道:“妾名梅影仙,幼随恩师崆峒派掌门人公孙明习剑,此次奉师命由滇北人川,原是助愁云崖闵师叔及雪山派吕堂主和贵派一较长短,及见相公一表人才,武功剑术均达火候,确为武林中难得的全材,无怪乎年纪轻轻侠名便传遍江湖。妾不忍见相公再涉奇险,因此诈败诱引相公到此,欲进一己衷言,愁云崖上奇材异人甚多,别看相公你一身武技却是去得回不得,望能听妾言即时退出大巴山,暂返武当,后徐图之。妾此时心乱如麻,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务请相公能三思而行,珍重自己能安出此山,则妾心愿足矣!”
说到此处已是低咽难继,一双明媚秀目挂了两行盈盈泪珠。
肖俊听得心神动荡,不自觉道:“萍水相逢,承蒙梅姑娘如此关照,肖某有生之年亦难忘大德。不过,我们兄弟此次进入大巴山原为寻找我五弟昔年一个仇人,并非向贵派寻仇。
无奈贵我两派结仇已深,绝非言语所能和解。梅姑娘,你劝我暂返武当后徐图之,确是金玉良言,但我肖俊入山时一行七人,即让我接受姑娘良言忠告,他们也未必就会听我片面之言,我也不能丢下他们独自离此,只好有负姑娘这番美意了。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姑娘清丽绝俗,美质慧心,谅必能善自为之,正邪之分一望便知,不用肖某再进不需之言,梅姑娘,你这份深情厚谊肖某当永铭肺腑之中,决不敢有负错爱之意。”
梅影仙听完之后忽的妙目一睁,柳眉深锁,口中“嘤”了一声,凄然说道:“相公义薄云天,更使妾敬佩得五体投地。只要你能永远记住在这荒山月夜之下,有一个苦命女子梅影仙不顾羞耻,向君倾诉出一片纯情诚意,那我就死亦瞑目了。”
肖俊也是个天生情种,梅影仙那神情,那姿态,又是凄楚欲绝,再加上那一双勾魂秋波,含着莹莹泪光的妙目.似怨似爱的凝注着他,把一个铁书生看得心神飘摇,不由睁大了双目呆呆凝视着对方,想说几句话吧,又不知从哪里说起,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呆立当场……
忽闻不远处一声叱叫:“愁云崖鼠辈哪里逃走,留下命来。”
随着这叱声在离俩人三丈左右一块山石后面,飞起一团黑影,那人身法奇快,起落之间竟斜向右方飞跃三丈多远,背向俩人在路中一站。
梅姑娘被这突然的变故,从那恩怨缠绵的情爱迷醉中一惊而醒,忙一理拢发绣绢,跟着身子向后一翻,用一个“金鲤倒穿波”退后丈余。就在梅姑娘脚尚未稳之际,忽闻来路上一声怒吼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一个手提凤翅打穴镢的汉子,手中剑一个“仙人指路”照拦路的少年打去。那少年只轻轻的一闪已然避开,手中剑“金童献鲤”
竟抢中宫欺身进招,施剑汉子似是无心恋战,见一招落空两足一点,已向右前方斜穿出丈余远近,接着施出“燕子纵云”,两个起落已近少女身边,匆忙中喝了声:“仙妹快走。”
语出口,人已如离弦之箭向前飞奔,少女口里应了一声“好”,身随剑走,一个转身,两只秋水似的妙目又依恋地盯了肖俊一眼,低声娇喊道:“肖郎自重。”身形倒翻出一丈多远,一起一落已到两丈开外。
此时,那示警拦路的少年已跟踪追到,正想施展“苍鹰抢食”的手法紧追下去,肖俊忽然低喊道:“五弟住手,放他们走吧!”哪少年停步回过头来望着肖俊一笑,喊了声“大哥”。
铁书生不禁面上一红,道:“五弟,大概都看到眼内了吧!”罗雁秋点点头尚未及答话,欧阳鹤、梁文龙等全都追到,肖俊只好说道:“贼人已经逃走,我等地理不熟,不可穷追,大家回去吧。”
众人见肖俊无恙这才放下心,遂一同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