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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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受了伤的人,行走都痛得厉害:这麽一跑,伤处受了震动,只痛得加油煎火烫!来顺咬紧牙关,追过了数十户人家,只见和尚立在一家酒店门首,和酒店里的夥计拌嘴;说酒店里夥计,做生意太不规矩;叁文钱的酒,还没一钵盂,定要店主人化一钵盂酒给他:店主人添了几杓,只是添不满一盂。正在说这铢盂太大,来顺追到了,朝和尚跪下来,哀求冶手。
和尚哈哈笑道:“我不找你,你到找起我来了!也好:我去和你家主人算帐!你主人若不能依我话,募化给我;我是不能白给你医治的!”说??,一手托箸铢盂就走。来顺跟在後面;一会到了朱家门首,和尚直走人厅堂,回头对来顺说道:“快去把你家主人请出来。”来顺道:“我家少爷才咽了气,主人正在伤心痛哭,何能出来陪大师傅呢?我得罪了你老人家,再向你老人家陪罪!”说时,又要叩头下去。
和尚连连摇手道:“非得你主人出来不行!谁稀罕你叩头陪罪!”
来顺的手,实在痛得不能挨忍了二只好哭丧??脸,到里面向朱继训说了和尚的要求。
朱继训虽没好气,然自己儿于死了,正在须人做事的时候;把个当差的伤了,不能动作,也很不方便上??得揩乾眼泪,走出厅堂来。一见和尚那种魁悟奇伟的模样,心里已估量这和尚,必有些儿来历,不是寻常的游方和尚可比!即拱了拱手,说道:“下人们没有知识,开罪了老和尚,我来替他向老和尚陪礼!求饶恕了他,给他把手冶好。寨舍今日有事,不能没人帮做。老和尚发个慈悲罢!”
和尚打量了朱继训两眼,合掌笑道:“治伤容易!但老僭要向施主化一个大缘,施主应了老朱继训道:“和尚想化我甚麽?只要是我有的,皆可化给和尚+。”
和尚道:“施主没有的,老僭也不来募化了!老僭要把公子化去,做一个小徒弟。”
朱继训听了,指??旁边停的小弊材流泪道:“小儿才咽了气!若是活??的,就化给和尚做徒弟,也没甚麽不可!”
和尚点头道:“老憎原是知道公子咽了气,才来向施主募化;不然,也不开口了。”
朱继训觉得很诧异的问道:“和尚把死了的小儿化去,有甚麽用处呢?”
和尚道:“施主不用问老僧的用处。肯化给老僧,便不会死了!”
朱继训听了,知道是一个有道行的和尚。连忙施礼说道:“和尚能冶的活小儿,准化给和尚做徒弟,听凭和尚带去那里!”
和尚道:“那话能作数麽?没有更改麽?”
朱继训道:“大丈夫说话,那有不作数的?那有更改的?不过小儿已??气有好一会了,手脚都已僵冷,??怕和尚纵有回夭的木领也治不活了!”
和尚笑道:“公子若不曾??气,施主就肯化给老僧了吗?公于现在那里?请即领老僧去。”
朱继训见说能将自己已死的儿子治活,欢喜得把来顺手上的伤都忘了!急忙引和尚到朱复死的房间里来。
不知那和尚是谁?毕竟如何将朱复治活?且待下回再说。
第二十回 化公子和尚显神通 救夫人尼姑施智计
话说朱继训见和尚能医治自己已死的儿子,那里环顾得来顺手上的伤呢?当下即把和尚引到朱复死的那房里。朱复的母亲,正抚着朱复的尸痛哭。心里已不免有些恨外面不识时务的和尚,在这时候来化缘;打伤了人家当差的,还要人家主人,亲自出去陪话!这时见自己丈夫,更把和尚引了进来。
平日朱继训治家,非常严肃,内外之防,丝毫不苟!和尚尼姑这类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的人,尤不喜接近!朱继训一生的嗜好:就只不能听说有特别能为的人;不怕千里迢遥,不问娼优皂隶,但他听得说果有能耐,他总得去结识结识!然而从来不曾把和尚引到内室来过。
朱夫人心中狐疑着,不觉把哭声停了。待立起身躲避,和尚已将钵盂放下,合掌当胸,对朱夫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朱继训即将和尚要化自己儿子作徒弟的话,同朱夫人说了。朱夫人这时只要有人能将已死的儿子医活,甚麽事都愿答应。
只见和尚用双手在朱复周身摸遍,也不用药石针砭,口对着朱复的口,度了一会气。教朱继训拿出一个酒杯来,和尚用针刺破他自己的左手中指,滴出小半杯白浆;白浆里的热气,只往上腾;拨开朱复的牙齿,将小半杯白浆全倾入口内;复口对口的,连度了几口气。
没月刻工夫,朱复的肚内,轨咕噜咕噜的响起来;即时双眸转动,口里随着长吁了一声,已是活转来了!把个朱夫人喜得忘了形!也不管和尚立在旁边,走过去抱着朱复,口叫着孩儿,连声问道:“你清醒了麽?不觉怎麽难过了麽?这位大师暗,救了我孩儿的性命,还不快起来谢谢!”
朱继训只喜得哈哈笑道:“那里是起来谢谢,可以了事的吗?从此以後,算是大师傅的徒弟,不算是我们的儿子了!大师傅是救活了他自己的徒弟,不是救活了我们的儿子。这时刚醒转来,总还得安睡一会,方熊动弹!”朱夫人听了这话,翻着两眼,望了朱继训;刚才哭儿子的时候,眼中流不尽的痛泪,又流了出来。
朱绶训知道朱夫人的心理,见儿于已经医活,就舍不得化给和尚了!朱继训自己的心理,也自有些舍不得将这一个单传的儿子,化给和尚!但话已说出了口,大丈夫说话,不能出尔反尔“并且自己的儿于,已经咽了气,若不是这和尚,万无复生之理了便是舍不得,也只得忍痛割舍了!此时见自己的夫人,望着自己流泪,便安慰她道:“你我的儿子,本已死了二连棺材和装殓的衣服,都已备办齐全!倘若大师傅迟来一时半刻,此时不已装进了棺材吗?死了是永远不能见面!於今化给大师傅做徒弟,尽有见面的时候,还有甚麽不舍得呢?”
朱夫人见丈夫是这麽说,和尚又立在旁边看着,不能说出不舍的话。只得问道:“是那个庙里的?离这里有多远的路呢?”和尚答道:“老僧云游天下,本没有一定的庙宇:到此地暂时挂单在千寿寺里。我僧家最戒诳语,公子化给老僧之後,施主想时常见面,是办不到的事!到了能团圆的时候,老僧自然送他回来。”
朱复自服下和尚的白浆,陡觉精神大振;身上的痛苦竟完全没有了,反土不曾病的时候,强健得多。一翻身爬了起来,望着朱夫人叫肚中饿了。朱夫人想起这可爱的儿于就要化给和尚,得跟着和尚同去;一时只顾得抱着朱复痛哭。和尚端起钵盂笑道:“老僧还有事去,回头再来化公子去。”
朱继训心里正自惨痛,听了和尚的话,急忙问道:“师傅去甚麽地方?何时方来呢?”
和尚旋向外走旋答道:“说去就去,不拘地方!说来就来,不拘时刻!”
朱绶训送到厅上,忽想起还不曾问和尚的名字;随即问道:“师傅的法讳,是那两字?
我一时心慌意乱,尚不曾请问得”“和尚还没回答,来顺已走至跟前来笑道:“我的手,不治也好了!”朱绶训一看,果已回复了乎时的模样。
和尚点头笑道:“这番是不治也好了。下次若再要无礼的动手打和尚,只怕治也不好呢!”
和尚说着,迳出大门去了。
朱继训因来顺走过来,把话头打断了;和尚已走,仍是不知道和尚叫甚麽名字。当时急欲回房看儿子,也无心赶上去追问。回到房里,朱复已在地下行走。朱夫人也止了啼哭,见丈夫进房,忙问:“和尚如何就这麽去了?”
朱继训道:“和尚说了有事去,回头再来。他去那里?甚麽时候再来?他又不肯说。大约等一会,就要来的!”
朱夫人道:“等歇和尚来了,我自愿多送金银给他:请他去别处,花钱买一个徒弟,把我的儿子留下来。他有了银钱,还怕买不着徒弟吗?可怜我四十七岁了,就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要我把他活生生的,施舍给一个游方没有一定庙宇的和尚,终日跟他在外面,受雨打风吹;不是出割掉我的心,还要痛吗?”说话时,丫鬟光明端了碗粥进来,给朱复吃。
这丫鬟年才十岁,生得伶俐异常。五岁时,被他自己的父母卖到朱家来。朱继训夫妇,甚。
是爱怜他。替他取蚌名字叫光明。也含蓄着光复明社意思在内。他年龄比朱恶紫大,朱继训夫妻,就教他陪伴小姐玩耍。朱恶紫也很欢喜他在一道儿玩,名份上虽有主仆的分别,实际是和亲姊妹一般。
这时他端粥进来,听了朱夫人说的话,他小小的心肠就有了个主意,只不敢对朱夫人说。
悄悄把朱恶紫拉到一旁,说道:“夫人既不肯将公子施给和尚,何不趁这时和尚不曾来,将公子藏起来?和尚来时,不见公子,再给他些银钱,他便不能不要了!”朱恶紫更是小孩心理,以为此计甚妙!慌忙跑到他母亲跟前,照样说了。
朱夫人心里高兴,即问朱继训,有甚麽地方,好给朱复藏躲?
朱继训摇头说道:“和尚并没有强夺我们的儿子,我们自己答应了化给他。刚才他若要带去,我们也只好随他带去。他见你哭得可怜,好意等回头再来。我们若是把孩儿藏躲起来,道理如何能说得过去?并且我看这和尚的道行,人得不可思量!他既能知道我的孩儿死了,难道就不能知道藏躲起来了吗?他有起死回生的本领,难道就没有把孩儿摄取去的本领吗?依我想:孩儿能得他这麽一个师傅,可说是很有缘法!你不必悲痛罢!”
朱夫人不乐道:“孩儿是我生的,我心痛,我实在不舍得活生生的施给人家!不是你肚皮里生出来的,你自然不心痛!是你在外面答应化给他,我是没有说化给他的话!他有道行是他的,我的孩儿用不着他那麽大的道行!你没地方给孩儿藏躲,我自有地方:你若怕和尚来了,道理说不过去,你也躲着莫见和尚的面,我有话回复他!那怕把家业都施给他,也没要紧!”
朱复这时虽只十岁,资性却是极高:听得和尚要收他去做徒弟,要别离亲生的父母了,也知道伤心,也扭着朱夫人哭,说不能跟和尚去。这一哭,吏哭得朱夫人决心要将朱复收藏了。
朱继训说也无益!
就在这夜,朱夫人亲自迭朱复到外祖母家,整日的关在内室里,不教朱复出外。不断的打发人到家来探信,若和尚来过了没有?打算等和尚来过了,把
话说明白了,和尚答应了,不要化朱复做徒弟;方带朱复回家。
可是作怪!朱夫人带着朱复,在外祖母家,足住了叁个月;和尚并不会到朱家来。
打发人到千寿寺探听,也从没有这麽一个和尚来挂单。朱继训也猜度不出是甚麽缘故。
朱夫人防范的心,也就渐渐的懈松了?恐怕朱复耽搁了读书的光阴,逆料和尚已不会来了,遂仍将朱复带回家来。朱绶训照常带在跟前教读。
朱继训是个存心恢复明朝帝业的人;表面上虽坐在家里,教儿子读书,像一个极闲散不问世事的;骨子里,却是一刻也不曾停止进行。两广的绿林头目,和一般会武艺的江湖人物,也都拿赤心去结纳;挟其中有能耐、有知识,而又心地光明的,朱绶训便把自己的志向说出来,大家商议发难的计划。
这时洪秀仝、杨秀清还不曾在金日发动。二百年承平之世,全国的文武官吏,都只知道歌舞升乎。军队仅存了个模样,当兵是有名的吃孤老粮,各省都只养生老弱的废物,敷衍门面;做武官的,才好借着吞吃粮饷。这时要发难,才极容易!朱绶训只因发难的地点,踌躇不定。
这日朱复在门口玩耍,忽然不见了:朱绶训夫妇,急得着人四处寻找都没有;料知就是耶和尚化去了,寻找无益!
饼了几日,又来了一个化缘的老尼姑,定要进去见朱夫人。也是来顺在门口拦住说:
“我家夫人,索来不接见叁姑六婆的。他老人家常说,‘叁姑六婆’到这人家,这人家就得倒楣!你若不是尼姑,倒可进去!我家的家法如此。我当下人的,担当不起!你要化钱,我给你几文钱;你要化米,我给你几合米。我家才把少爷去了,夫人正时刻不了的哭泣;你识时务些,化点儿钱米走罢!”
尼姑笑道:“丢一个少爷算不了甚麽事!只怕连老爷也去了,才真是倒楣呢:我专来向你家夫人化缘的,谁希罕你的钱米?”
来顺是一个实心护主的下人,听了连老爷都去了的话,不由得气又撞了土来!若不因是一个尼姑,又已年纪老了,怕不又要动手打起来:随擒着一口凝痰,对准老尼姑的脸,下死劲的悴去。打算悴了这一口痰,再忿骂他一顿,好骂得老尼姑走离这里。
谁知悴出口的凝痰,还不曾喷到老尼姑脸上;老尼姑已回啐一口,也悴出一团凝痰来。
恰巧碰在啐来的凝痰上,一碰就激了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