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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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去云荒十万里,散作大小岛屿三千。海四面绕岛,水色皆青碧,鲛人名之碧落海也。国中有鲛人,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性情柔顺温和,以蛟龙为守护之神。云荒人图其宝而捕之,破其尾为腿,集其泪为珠,以其声色娱人,售以获利。然往往为龙神所阻。七千载前,毗陵王朝之星尊大帝灭海国,合六王之力擒回蛟龙镇于九嶷山下苍梧之渊,是以鲛人失其庇护,束手世代为空桑人奴。”
那笙听得迷迷糊糊,只明白了个大概。炎汐走在前面,忽然回头笑了一下,“也许你觉得我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其实现在你看到的鲛人都不是我们本来的样子……我们生活在海里,有着鱼一样的尾。我们被捕捉以后,被陆上的人用刀子硬生生剖开尾椎骨,分出来了腿,获得了和你们一样的外形。”
那笙倒抽了一口冷气,怯生生问:“那……很痛吧?”
“当然,”炎汐点头,眼睛却是平静的,“用那样的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
“但是你、你刚才还和他们打架……”那笙惊呼。
炎汐转过头,不做声走得飞快,许久,才道:“鲛人如果自己不抗争,就不能指望能有获得自由的一天,没有人能够帮我们,我们必须自己战斗。”
“可那什么沧流帝国好厉害!你们怎么能赢过他们?”想起方才的风隼,那笙打了个寒颤,“那样的东西简直不是人能抵挡的!”
“是很难。”炎汐微笑,眼睛却是坚定的:“如果是百年前没落的空桑王朝,我们也许还有胜的可能,而如今……呵,沧流帝国有着铁一般的军队。二十年前我们发动了第一次起义,想要回归碧落海,然而,被巫彭镇压了。很多鲛人死了,更多被俘虏的兄弟姐妹被卖为奴。”
“后来,我们又重新谋划复国———不料,他们那边又出现了一个云焕,比当年的巫彭还要善于用兵打仗。”他的笑容有一丝苦涩,“也许……只能和他们比时间吧?毕竟我们鲛人寿命是人的十倍。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到时候看谁能笑到最后。”
星光淡淡照在这个鲛人战士身上,苍白清秀的脸有界于男女之间的奇异的美,然而那样的目光让他过于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毫无柔弱的感觉,宛如出鞘利剑。
“我帮你们!”胸口一热,那笙大声回答,“他们不该这样!我帮你们!”
炎汐忽然站住,转身看着个子小小的苗人少女,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似是欣慰,却缓缓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笙不服,用力挥着右手,“别看不起人!你也看 到了,刚才我挥挥手那架风隼就掉下来了!”
“那不是你的力量,只是‘皇天’回应了你的愿望。”炎汐看着她的右手,淡然回答,“何况,你能一举获得成功,也是因为对方毫无防备的缘故。”
那笙吓了一跳,颇为意外:“你!你也知道‘皇天’?”
“云荒大地上没有人不知道吧……虽然没有人见过。”炎汐回答,忽然抬起手握住她右手,低头看着她中指上的戒指,神色复杂莫测,“这是前朝空桑人最高的神物。”
那笙点头,得意地说:“你看,我大约可以帮上忙是不是?”炎汐放开了她的手,眼神复杂,忽地苦笑:“不,正是因为这样,注定了我们必然无法成为朋友并肩战斗。”
“为什么?”那笙诧异。
“复国军中规定:所有空桑人都是鲛人的敌人,遇到一个杀一个!”鲛人战士的眼睛陡然冷锐起来,看着那笙,“我们鲛人如何会求助于‘皇天’的力量?而‘皇天’想必也不会回应你这样的愿望,你必然 和空桑王室有某种联系。所以……”
那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所以你要杀我?”
“我们鲛人怎么会恩将仇报?但是,非常遗憾,我们终究无法成为朋友。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那笙看着他转过身去,忽然间感到有说不出的难过———不过是认识半日,却几次出生入死。到头来就这样分别。
炎汐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到那笙身边,撕下衣襟包扎她的手,“你太粗心了,千万莫要让人看见它啊。不然麻烦可大了。”
“炎汐……”那笙低头看着他包起自己的戒指,鼻子忽然一酸,“我要跟你去郡城。”
“不行,我接着有要事,可不能带着你。”炎汐毫不迟疑地拒绝,“而且跟着一个鲛人结伴进城,你和我都有麻烦!反正郡城就在前头了,你再笨也不会迷路吧?”那笙看到前头的万家灯火,语塞,却只是缠着不想让他走,“万一进城又迷路呢?那不是耽误时间?”
“笨蛋,你这样磨蹭难道不是更耽误时间?”炎汐苦笑,“你也有事要办吧?”
“呃……糟糕,慕容修!”那笙猛然清醒,大叫。一路的出生入死让她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如今已经到了半夜,不知道慕容修生死如何,大惊,“完了,我晚了!糟糕!”
顾不上再和炎汐磨蹭,她背着褡裢向着桃源郡城飞快奔去。
* * * *
重重叠叠的罗幕低垂,金鼎中瑞脑的香气萦绕着,甜美而腐烂。没有一丝风。
带子一勾就解开了,丝绸的衣衫悉悉莎莎地掉落到脚面,女子的双腿笔直,皮肤光滑细腻如同绸缎。烛火下,女人的眼神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她纤细的手指轻抚镜前男子的双肩,缓缓褪下他披在肩头的长衣,娇声:“苏摩公子,很晚了,意娘服侍您睡吧。”
罗幕下的烛火黯淡而暧昧,高大的男子没有说话,仍然站立镜前。
女人暗自轻笑:明明是看不见东西,偏要装模做样地点着蜡烛照镜子,快要就寝了还一本正经,这回如意夫人安排她服侍的客人也真是奇怪……
然而,很快她的笑容凝结了:那完全是令女人销魂的健壮身体———宽肩窄腰,肌肉结实,而宽阔的肩背上,赫然有一条龙腾挪而起!这巨大的黑色纹身,覆盖了整个背,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几欲破空而去。
“呀———”意娘惊叹,用手指轻轻抚摸那个纹身,堆起笑,
“好神气漂亮的龙……和公子好配呢。”
一边说,一边挥手拂灭惟一亮着的蜡烛。
“别灭!”不知为何,客人突然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黑暗笼罩下来。没有一丝风。急促的呼吸,热烈的动作,缠绕的肢体倒向松软的衾枕。女人紧紧抱着男子,贴紧他结实的胸腹,呻吟:“怎么……这么冷啊……”然而愉悦的潮水瞬间吞没了她,她完全不顾上别的,手指痉挛地抓着男子背后的龙图腾。
不要熄灯……不要熄灯。没有风,没有光。
没有风的黑夜里,他将慢慢地腐烂。慢慢地……完全腐烂。
他是不是早就死了?
女子在他身体下呻吟,头发湿了,一缕缕紧贴他的胸膛和手臂。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那种温暖……那种他毕生渴望,却抓不住得不到的温暖。
苏摩抬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慢慢移向女子的咽喉,指间一根透明的丝线若有若无。
淡淡的星光照进来,床头上的暗角里,偶人冷冷注视着,嘴巴缓缓咧开。
“少主。”忽然,门外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虽然低,却仿佛一根针刺入了神经,让他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
“少主,”门外女人轻声道,“左权使炎汐已经到了,有急事禀告。”门打开的时候,苏摩看见了廊下的如意夫人和她身侧的鲛人战士。那名远道前来的复国军领袖单膝下跪迎接他的到来,此刻正抬眼注视着他。
门打开的时候,门内的空气腐烂而香甜,隐约还有女人断续的呻吟。黑暗中浮凸出那个人的半面,宛如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而深碧色的眼睛却是说不出的黯淡,接近暗夜的黑———那个瞬间,炎汐有种窒息的感觉。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这就是多少年来鲛人们指望着能扭转命运的人?
复国军左权使呆住了,一时间忘了直视是多么无礼的举动,茫然看着苏摩。炎汐的眼睛穿过苏摩的肩,看到房内最黑的角落,有什么东西蓦然咧开嘴,无声地笑得正欢。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完全的“恶”……那一瞬,连日来支撑他的力量仿佛突然瓦解。
如意夫人连忙扶住骤然昏迷的炎汐,回禀:“少主,左权使来的路上碰到了云焕,被一路追击,好容易才死里逃生。”
苏摩走过去,看到炎汐背后那恐怖的伤口,皱眉:“很厉害的毒……但似乎被人解了?用雪罂子解掉的吗?”傀儡师的手指停在炎汐背后,拔出夹在肩胛骨里的断箭箭头。随即又看到那布
满全身大大小小、深得见骨的伤口,不禁皱眉:“原来不止受了一次伤……难为他还能赶来。”
“少主,左权使他、他还能活吗?”如意夫人看到那样的伤势,也倒抽一口冷气。
“有我在,死不了。”苏摩淡淡回答,手指轻弹,右手的戒指忽然全数弹出,打入炎汐血肉模糊的后背伤口,嵌入血肉。一股股黑气沿着透明的引线,从戒指上一分分导出。桌上,小偶人扯着引线的另一端,紧闭着嘴坐在那里,眼色阴沉。
“云焕是谁?”让傀儡在一边汲取着毒素,苏摩放开了手,开口问。
“是沧流军队里的‘破军少将’,巫真云烛的弟弟。”如意夫人低声回答:“是目下帝国年轻一辈军人中最厉害的一个,据说剑技在帝国内无人可比。巫彭一手提拔他上来,如今二十几岁已经是少将军了。”
“哦……那么派他来桃源郡,是为了追查‘皇天’吧。”苏摩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到一边养伤的炎汐身上,“左权使几岁了?”
“比少主年长几十岁,快两百八十了吧。”
“不年轻了。”傀儡师垂下眼睛,眼里有诧异的神色,“如何尚未变身?”
如意夫人看着炎汐背后的伤口在看不见的力量下一分分平复,叹了口气:“这是左权使自己选择的,他自幼从东市人口贩子那里逃出来,投身军中,发誓为鲛人复国舍弃一切,包括自身的性别。所以百年来历经大小无数战,左权使从未想过要成为任何一类人。”
“哦,真是幸福的人。”苏摩嘴角浮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很优秀的战士啊……和我正好相反呢。”
“呃?”如意夫人吃了一惊,不解地抬头。
就在此时,苏摩猛然站起,将戒指收回手中,空茫的眼里霍然闪出锐气:“怎么回事?‘皇天’在附近!”
问过无数个路人之后,那笙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一头冲进了
如意赌坊,焦急地四顾寻找那个叫“西京”的人。
“那笙姑娘?”忽然头顶有人轻声问,柔和动听。一抬头,看到一位绝色少女从梁上跃下,拉起了她的手,微笑:“我叫汀,我的主人西京先生要我来这里等你。”
那笙来不及问,便被她拉走,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堂。
“你不用担心,慕容公子已经安全和主人见面了,”汀边走边微笑着解释,“公子他说你落单了,很担心,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所以要我来大堂等着你。”
“啊?……”那笙听她不急不缓地说着,张口结舌。原本以为慕容修命在旦夕,不料自己拼命跑来这里,事情已经雨过天晴,不由一阵轻松又一阵沮丧。汀拉着她向后面雅座走去:“慕容公子和我主人都在后面。”
看到少女深蓝色的长发,那笙脱口:“你、你也是鲛人?”
汀微微一笑,来到了一扇门前,敲了敲门:“主人,慕容公子,那笙姑娘来了!”
“那笙?快进来!”慕容修的声音透出惊喜,门吱呀一声打开。
看到开门出来的人,那笙一声欢呼,跳过去,不由分说抱住慕容修,大笑:“哎呀!你没被那群强盗杀了?真的吓死我了啊!”
“轻一点,轻一点。”被那样迎面拥抱,慕容修有些不好意思,又痛得直皱眉。那笙放开手,才注意到他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吃了颇多苦头,不由愤怒:“那些强盗欺负你了?太可恶了,
我替你出气!你看,我有这个———”她挥着包住的右手,心想再也不能瞒慕容修‘皇天’的事情了。然而慕容修只是苦笑,摇头:“算了,其实说起来是场误会罢了……”
“误会?误会还差点害死我们?”那笙不服,继续挥动右手,却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个抱着酒壶醉醺醺的中年汉子,猛然睁开了一线眼睛,盯着她的手,眼里冷光闪动。
“好了好了……你看,现在我已经找到西京先生了,不会再有事了。”慕容修看她愤愤不平的模样,生怕她不知好歹真去惹事,连忙安抚,“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那笙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人家……人家不认路……”
“啊?”慕容修哭笑不得,“天,少交代一句都不行……笨丫头,我留给你那本《异域记》里不写着路径吗,你没有顺手翻翻?”
那笙猛然大叫一声:“《异域记》?完了!”
“怎么?”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