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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双向出轨-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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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爷爷倒还中肯,言语之中没有咄咄逼人的歹意,田七就吃这一套,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小辈结婚,长辈见一面,走动走动,也在情理之中,就偏不好好说出来。好多人就是这样,说出的话偏要插上倒钩刺,不在听话人的心里挖出个血洞来,就达不到说话的目的,说的就是苗秀芬和她婆婆这样的。

看在傅爷爷的面子上,田七给她妈打了个电话,难得她妈居然就在附近,立刻就能过来。

田七顺从,苗秀芬顺心。傅奶奶额头眉中的褶皱也打开了些,稍稍见一些和蔼神色。气氛松弛了,话匣子也打开了。

“田七啊,你身上肉太少了,皮包骨肉,我们傅家一脉单传,指望媳妇儿生儿子的。”

“耳朵上这么多窟眼,漏福气的,挂这么多环环圈圈的,想什么样子。”

“耳垂太小,是个没福气的。”

“下巴尖削削的,不旺夫啊。”

“胸小,生孩子没奶水。”

“指甲盖太瘪……”

“屁股太尖……”

“掌纹不清晰……”

……

苗秀芬和傅奶奶越说越带劲,你方唱罢我登场,像锅烧至沸腾的开水,一个泡还没破,另一个就迎头赶上。田七就像任他们品评的摆设,只恨她没有在肚皮上装根拉链,扒开就能检查里面的内脏。

田七算是伶牙俐齿的,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数落,她想反击,可恨同苗秀芬不是一个路数的,天地玄黄的东西她无从下手。一张秀气的俏脸涨得通红,她直想扑上去捂住他们的嘴。傅爷爷多次咳嗽使眼色,奈何他老婆子儿媳妇都太没眼色。

终于两个女人口渴了,喝水的功夫,止住了话题。

“跟我进来,来呀。”傅奶奶眸光骤然变幻,眉目间竟升起一种神圣感。

“干什么?”田七脸色僵硬,似二月冰刀。

“哎哟,还不要不乐意,菩萨看了不高兴的,为了你好,不是嫁给我们傅令啊,你求都求不来的。”傅奶奶施恩的态度十成,田七在她眼里就是识不得好歹的傻孩子。

掀开镂空藤蔓的纤维门帘,比客厅还要浓重的檀香气味氤氲在整个房间,暗淡的空间里可见稀薄的青烟。原木高台上供了一尊菩萨,白瓷盘里是洗净的苹果,大个头,水润丰泽。立着的檀香还有一点就要燃尽,透明的玻璃油灯爆了一朵灯花。

田七第一次进这间房,小的时候怕傅令和她打碎物件,都是锁着门的。

“快跪下。”傅奶奶手上做了套动作,微微佝着腰,虔诚无比,万分小心地从台子上捧下一本墨绿布皮的大册子,半寸厚,封皮上是赤金色的暗纹。

田七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跪下?怎么个跪法儿?

“拜菩萨,要心诚的,不跪不行。”田七呆头呆脑的木头样子,傅奶奶就忍不住轻斥。真正的心诚是说话行事中包含的善意,却不是做做样子摆出来的。

田七膝盖一曲,跪在蒲团上,跪菩萨可以,跪她就要打商量了。

“也是看你是我孙媳妇儿咯,今天才特地给换上了白檀,这东西,贵!”傅奶奶重新点上一盘檀香,“我和你妈都是菩萨的弟子,心是最慈悲的,以后你要跟着我们学一点,去庙里,我也带上你。”

田七要不是跪着,肯定要摔倒,有这样夸自己的吗?吵架的时候就把菩萨忘在脑后了,损她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这样也叫慈悲?

傅奶奶开始诵经,声音极小且快,田七听不清楚,索性在心里许了一大堆的愿望,也不知道菩萨听见没有。

外面有开锁的声音,傅奶奶也合上了经文,田七如获大赦,傅奶奶跟在她后面,神秘地小声道:“刚才菩萨告诉我了,不喜欢你的花头发,回去就弄回黑色来。”

田七不是亵渎神灵,她眼皮一挑,就是一个大白眼,“奶奶,菩萨有没有不喜欢傅令啊?他的头发可比我还花。”

她不用看,也能想象傅奶奶在她身后咬牙切齿的模样,于是微扬一边唇角,露出玲珑的虎牙,整张脸都鲜活起来,是扳回一局的小喜悦。

傅令傅教授都回来了,田心在楼梯口碰上他们父子,也一道上来。

傅令发线湿漉漉的,全是汗渍,进屋就把电扇插上,旋到最大挡,金属扇叶飞快旋转,转轴摩擦的声音伴着阵阵凉风。苗秀芬本来想阻止的,看儿子一头一脸的汗,就没做声。

感受脊背爬上的寒意,提着行李进里屋的傅令转头,田七恼恨的目光噌噌射在他身上,不用想就知道定是在她妈那里吃了亏的,傅令笑得无赖,悄悄朝她作了个揖,还是被苗秀芬看到。

田心一如春日般清凉,莹白的脸颊没有沾染丁点汗珠,坠地长裙婀娜婉约,她就像一朵剔透的白莲盛放于璀璨橙黄的夏天。她还是那样清淡,轻轻点头打过招呼过后,坐在一方木凳上,就是最别致的风景。苗秀芬呢,洗得看不出原色的家居睡衣,掉了扣子,卷了花边儿,毫无可比性。没有人闲得没事儿将她们单拎出来放到正中间打上聚光灯,苗秀芬却要独个思量,难免气不顺。人常常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天差地别的距离源于内心的一把尺,你说远就远,你说近就近,你说软就软,你说硬就硬。刻度模糊一点,多一点喜,刻度精细一分,就少一分乐,或毫厘或千里,自己掌控。没有那么多长了大小眼的人整日盯住你不放,束缚你的只有自己不干落差的心。

接下来的谈话就完全不干傅令和田七的事儿了,甚至也没有傅教授傅爷爷田心说话的地方,傅奶奶和苗秀芬唱够主场。

限制公平发言机会的结果,还算公平:酒席大办,费用平摊,房子买大,首付一家一半。

傅教授一直平心静气地听家里两个女人单方面探讨,待他们陈词总结以后,他才迟迟开口:“傅令和田七都还在读书,大办酒席不合适,这个推到他们毕业以后也不迟,现在就请亲戚吃顿饭通知一声,你们说呢?”田七傅令感激涕零,只想扑上去一人抱一只傅教授的大腿。教师就是教师,体谅学生的难处啊。接受他们炙热的目光,傅教授也只是淡定地推了推眼睛,到了天命之年,日升月落,岁月在他身上刻下深刻的印记,他身上看到的是沉淀的阅历,平稳的心态,举止间尽显儒雅风度。其实最初得知儿子结婚的消息时,他也没有泰然处之的沉稳,也想操起棍棒打死他不争气的混小子,然而他是男人,是一家之主,他要是没有主意,他家老婆就可能把楼板跳穿,城市建设日新月异,虽然是旧楼了,他也不能拖党和人民的后退。

在坐除了傅奶奶和苗秀芬反对,其余赞成,这一项算是通过了。

傅教授没等苗秀芬对第一条提出反对,接着说:“买新房呢,我和傅令他妈存了有二十几万,本来就是留给这小子娶媳妇的,我们都拿出来,付个首付该是够了。小田一个人带田七,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出多少我们都无所谓,房子本来就该男方买的。”后半句是对田心说的。

“这个不随便的啊,出多行,出少我可不答应。”苗秀芬挺直腰板,气贯如虹,这一刻她的肺活量一定超过五千猛奔八千。所以说人的潜力就需要刺激,牙膏就是要挤的,火箭还需要助推器,外力的作用,难以估量。开玩笑,人民币最亲切啊,就数粉红色的毛老人家头像最可爱,哪能轻易便宜别人。她省吃俭用,存下的钱给她儿子,她眼都不眨一下,凭什么田七要享受福利?一家二十几万,拼起来有五十万,可以给他儿子凑出个大房子,可是了了她最大的心愿了。

傅奶奶脸上的纹路又缩在了一块儿,方才菩萨跟前的慈眉善目更像是伪装的假象。傅爷爷按住傅奶奶的手,挤挤眉毛,摇摇头。

“爸,我们现在有住处,再不行还有宿舍住呢。新房,我看就算了。七儿,你觉得?”爹妈一辈子攒钱有多难傅令看得到,一下子掏光他们的积蓄他做不到,他是要自己挣钱养家养老婆的,信心他有,只要给他时间,现在他是没钱,拼个几年,还能和现在一样?

田七点头,买房子,离她太远,等没得住处,她才操心,况且她妈她是知道的,今天花干净明天的钱,存款是不要指望的。

“朋友的房子住不踏实,结婚要有结婚的样子,没酒席,还没有新房,算什么事儿!”傅教授断然否决。在他们那时候,结婚眼瞅着单位分房子,现在是没钱也要勒着裤腰带赶着趟买,中国结婚,证未领,房先行。无论是情浓时的爱巢,还是反目时的禁锢,房子之于一段婚姻,有时候比结婚证还要有约束力。没有爱了,有套房子,就还有家,轻易散不了。

“房子该出多少,我们家田七也出多少。”长时间没有表态的田心开口。

亲家会谈在田心财大气粗的发言中圆满落幕。

迁怒

踏着余晖,踩着薄暮,柔软的夜风缠绵吹拂,杂乱的小巷里,晚饭的油烟还在徘徊,觅食的野猫满足地呜咽两声,蹬一腿自行车座跳进谁家的窗台,晾在窗外的红色校服旗帜一般轻轻飘扬。一辆停得霸道的大众轿车卡在箱子口,田七照着车门踹一脚,警报没叫,她倒低呼一声,及时闭嘴,心里气压膨胀,□的脚趾上传来火辣辣的闷痛。

“踢疼了吧,过来,我让你踢,肉乎着呢,铁皮太硬了,没有我贴心,我站着不动,想踢哪儿你就踢哪儿。”傅令拉住田七,站在他跟前,视死如归任君采撷的模样十足。

两方会谈结束后,田七她妈就借口走了,苗秀芬召唤田七跟着做饭,新媳妇进门,婆婆逞威风而已,也只打算让她摘摘菜,傅令却百般维护,拖着田七看电视,又把冰箱里的冻西瓜切了半个让她挖着吃。苗秀芬心里就不对味儿了,她当妈的还没得到儿子这么伺候呢,她就该大热天里在厨房累死累活?拗不过苗秀芬的阴阳怪气,田七跟进厨房,反正烧菜难不倒她。竹叶菜下了锅,田七先就加了盐,起锅后,菜叶变色了,有点黑,她一直都这么做菜,没有觉得不对,苗秀芬却不依了,先说田七不该先放盐,盐又太多,老年人吃了身体不好。又数落菜的颜色像糊锅巴倒胃口,整顿饭都成了田七的批斗会,好像做的不是竹叶菜,成了竹叶青,田七就指着它谋财害命。傅奶奶和苗秀芬斗了几十年,新的阶级敌人出现,两人迅速结成联盟,可能是斗得太多,相互之间形成了默契,均没有尝一筷子田七炒的竹叶菜。

田七气不打一处来,绕过傅令,头也不回,凉鞋重重地踢踏在地面上,水泥地上短促的闷响,似在发泄她心中的不满。

“七儿,有气冲我发,你倒是别憋着啊。”傅令知道田七现在肯定怄得要死,刚才饭桌上她没发作,全是在桌子底下掐她大腿硬憋住的。让田七吃亏不容易啊,他当老公的得让她从自己身上找回来,他妈给的气,当然他来还。“老婆,打个商量,刚掐的是我右腿,现在掐别的地儿,成不?”傅令拿着田七的手,拍在自己胸膛上,任田七挣扎,他也不放。他嬉皮笑脸地说:“气消了没?消了就亲一口,你都不知道刚才下手多狠,一道道的指甲印……”

田七没有笑出来,手上下了劲拍他几下,双眼弯弯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夺目,笑意在眼波里荡开。

一路笑闹,已到了大道上,车站旁边的烧烤店夜市刚刚开张,摊子扩到了人行道上,炭火气烤肉香弥漫了半条街。一元店每天都是“经营不善,清仓甩卖”,大广播到了晚上也不见停,招牌上的灯笼小彩灯比洗脚城还花哨。

田七盯着马路对面,眼睛一亮,摆开傅令的手,撒腿跑进一家店铺,人行横道上的红绿灯恰恰从绿跳到红。

“干什么去?”傅令隔着车流吼一嗓子,一辆灰色的现代在他身前飚过。

“马上就来,等着我。”田七跨进一间精品店,傅令猜她不过是买些女生扎头发的东西,也没跟着过去。

女生买东西就是麻烦,红绿灯转换了五六轮,才看见田七从马路对面晃过来,刚刚转晴的脸蛋又皱在一起。她手上也不见添了什么东西,就不知道谁又惹她不高兴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好在路线不紧张,上的人不多,没有座位,周边也还宽松。田七一句话也没说,眉头越皱越紧,不像置气,更像是在忍痛。

“又怎么了?”车一到站,傅令就急急开口,不难察觉语气中一点点的不耐烦。田七步子迈得大,走得虎虎生风,傅令加紧脚步,田七越走越快,最后改成小跑,傅令反而停下了。他张了嘴,又噎回去,跺了下脚,咒骂一声,朝着反方向而去。

小区外面的幸福路街心花园,居民亲切地称它为黑心花园,到了晚上,就成了蜘蛛精的盘丝洞,伸手不见五指。花园建得独具匠心,老年人小朋友的健身娱乐设施一应俱全,独独没有路灯。听说是政府拖欠工程队尾款,工程队拖欠农民工工资,最后农民工瓜分了政府的路灯,所以,幸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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