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纪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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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棉花田边站定。棉花的叶子已掉光光,植株上只剩下约五分之一的棉桃孤伶在风中摇摆。
青篱望向天边儿的最后一丝夕阳余辉,眼神中透着几丝期盼几丝神往和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笑道:
“先生,你看这棉花我种得好吧?”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的说:“将来我会种多多的棉花呢,每一朵都开得像天上的云彩那般洁白……我还会种很多很多的东西……”
“……会种很大一片水稻,春天时,它们就像一张绿油油毯子,到了秋天,它们就会变成一张金黄毯子,有风吹过时。它们就会欢快的摇晃着脑袋,就像金黄色的波浪一般——先生,你可见如金子一般的波浪?……”
岳行文顺着她的目光投向那抹血色残阳,淡笑着摇摇头:“不曾!”
“……先生,我还会种很多的果树,每天春天,它们便会开出粉的白的红的黄的各种各样颜色的花儿来。一到秋天,它们便会结满累累果实,红艳艳的在阳光下闪着玛瑙似的光芒,像是一树一树的小灯笼。先生,你可见过会结满小灯笼的树?……”
岳行文仍然淡笑着摇摇头:“也不曾!”
“……先生,我还会盖一大排整齐的茅舍,里面养着鸡鸭牛羊,每天早上鸡舍里遍地都是白玉般的鸡蛋……羊群牛群暮归时,会发出‘咩咩’‘哞哞’的叫声……先生,你可知道捡鸡蛋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儿?你可知道看那炊烟袅袅牛羊暮归时,是怎样一派安详的和谐美景?……”
岳行文仍是淡笑着摇摇头:“还是不曾……”
青篱娇笑一声转过身来,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闪耀着异样的神采:“先生,你送我那一万两银票,我便当作你入股如何?将来我要建一座很大很大的庄园,里面就种我刚说的那些东西,先生到时便可以看到那般美景了。”
岳行文伸手盖起她的双眼。微叹一声,又放下手,淡淡笑道:“可知为师为何会放你离开?”也不等青篱回答,伸出白晰修长的手点点她的眼睛,才道:“不管是在苏府还是在岳府,它们都不会发出这般耀眼的光芒……。”
青篱微怔,笑意不变。
戌时三刻,青篱回到自己的院中,娟儿和秀儿见二小姐发丝微乱,脸色阴沉,吓了一大跳。还未等她们开口,便听见二小姐恼怒的声音:“你们去到小竹林里找找我那根香木桃花簪子,若是小竹林里找不到,便去李姨娘院子里找……”说着懊恼的咕哝道:“不过被竹枝挂了一下头发,怎么那簪子便找不到了呢。”
这二人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连忙问二小姐是在哪里被竹枝挂了头发。青篱故意说得含糊其辞,只催她们快去,若是被其他奴才捡去了,便不妙了,那可是李姨娘留给她的呢。
娟儿和秀儿一听是李姨娘的遗物,便再不敢再多问,连忙提着灯笼出了院门。
青篱待这二人出了门,迅速将妆奁中的银票与手饰等物放入她的挎包中,又用一块布将李姨娘的牌位包好。故计重施,将早已藏好的两罐油细细的将上房里里外外的浇了个遍儿。取了早已结好的长长粗布条,用剩下的油浸了,一路牵着到了院子中间,环视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半年之久的地方,将手中的火把凑近那油布条,火苗轰的一下子烧将起来。
她轻轻的开了院门,又小心的合上,猫着腰溜着墙根儿一路向小花园奔去。
刚一钻进草药园子,胳膊上便多一只惨白鬼爪,岳行文温润的双眸被那冲天的火光映衬得格外明亮,带着浓浓怒意,沉声斥道:“放火还放上瘾了?”
青篱这才想起自己的完美计划中放火这一环节并未向这人说起过,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意:“不放火,老太太一查那古董都变了赝品,那还不露了馅?突然失踪变成蓄意离家,老太太老爷一恼,怕是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是要被找到的。”
岳行文脸上的怒色不减,斥道:“你可知水火无情……。”
青篱嘿嘿一笑,正欲回答,便见那边苏府里火光冲天,敲锣打鼓的救火声叫嚷声响成一片,与李姨娘去逝那晚的情境多么相似呢。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登时黯了下来。
岳行文叹了一口气。伸手白晰修长的手来,盖在她的双眼之上,缓了音调,轻声道:“作这个样子干什么?为师不训你便是了。”
那边救火声越来越大,隐隐听到有人在喊二小姐还在屋子里之类的话,青篱微微一笑:
“先生,走罢,苏府害得我姨娘自尽而亡,我只点了几个院子而已,如此算起来,她们还是赚了呢。”
正文第一章胡流风的旅途
第一章胡流风的旅途
大周历三百四十八年,宏景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九日。这个日子值得青篱永远铭记,这一天,她终于离开那苏府的高墙大院,开始了她心心念念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她穿到这个时空整整七个月零二十五天后。
深秋的黎明,夜雾还未完全散去,稀疏的行人在雾中若隐若现。马车愈行愈远,城门口立着的月白身影渐渐与雾气混为一体。那人淡然的叮咛声还在耳边回响,人却已被这雾气湮没。青篱一直挂笑意向他挥手告别,她相信,他一定能感知道她在笑——虽然她此时笑得极为难看。
这是离别的最好季节,风里透着凉意。
*****
青篱离开京城时,一身青衫的胡流风正立在京城西南六七十里之外的隐云镇外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头朝着远处黑幽幽的山峰凝望——他在这里已盘桓许久。久到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日子,只记得来时还是满山的碧绿凝翠,而此刻秋风却已将山上的树叶悄悄染红。
秋日的晨阳摆脱山峰遮挡的一刹那,千万道晨辉登时将他全身笼罩其中。橙黄色的阳光不带一丝热度,将这秋风萧瑟红叶飘零的寂静山林和他孤立的背影,衬得更加寂冷。
不知过了多久,山下传来一阵嘹亮悠扬苍老而欢快的歌声。胡流风转过身来:一向笑意盈盈的脸,此刻却比那岳行文更加清冷几分。或者说岳行文是淡然的清冷,而他则是孤寂的清冷——桃花眼不再波光流转,总是含着三分戏谑微微挑起的眉头此刻规规正正的趴着,总是含着三分玩世不恭的嘴角也紧紧抿起。
那歌声越来越近,将这秋日的萧瑟赶走几分,带来些许生气。不多时,上山的羊肠小道上出现一个粗布褐衣短衫,须发皆花白,腰里挂着斧头,年约六十上下,手脚灵活的老人。
那老人一眼瞧见胡流风,住了歌声,扬声喊道:“胡小哥儿,又上山观景来了?”。那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乡土气息,却让人感到朴实可亲。
胡流风微微点头算做是做了回应。这老人也不在意,紧紧身上的衣衫,笑呵呵的走近,朝着胡流风方才疑视的方向看了一眼,“要说那燕山可比咱这小山包有看头,胡小哥儿怎么不去瞧瞧?”
胡流风扭头看向远方那一抹山脊,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脸浮现一丝笑意,转瞬便消失。
那老汉似只是随意的搭讪,也不理会他是否回答,复又哼着山歌往山林深入走去。
直到日至头顶,深秋的骄阳开始发起余威,胡流风才缓缓移动身子,口中自言自语,“古来圣贤皆寂莫,唯有饮者留其名……本公子还是去做一个饮者罢……”
说罢,似是做了某种决定般,转身,迈着大步下山而去。
此时已近正午,镇子里弥漫着炊烟的气息。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步履悠闲的晃着,偶尔碰到熟人便停下来,打声招呼,话两句家常。胡流风也缓下步子,慢慢的行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清冷的桃花眼无焦点的看向前方,一张孤寂清冷的脸并未因这小镇里舒缓的气氛而缓和下来。
他虽然来这里已有些时候了,但是小镇里的人一见到这位怪异俊美的公子哥,还是忍不住与身边的人说道上两句。
一位膀大腰围,身材粗壮的妇人,手里腕着菜蓝子,朝着胡流风离去的方向看过去,眼睛扑闪了几下,转身进了路旁一个小小的饭馆儿,饭馆中此时空无一人。一个约二十来岁的青衣女子从柜台后抬起头,站起身子笑道:“张大娘,你怎么得空了。”
张大娘将手中的菜蓝子往桌子上一放,顺势拉了她的手,走到门口儿,指着远处的胡流风,问道:“夏姐儿,我问你,那位公子哥常来你这里打酒喝,你知道他是哪里人?来这里做什么的不知道?”
夏姐儿顺着她的手势瞄了一眼,笑道:“张大娘打听这个干什么?我只知道那位公子姓胡,旁的不知道。”
张大娘闻言脸上浮上一丝失望来,夏姐儿笑着凑到她跟前儿,“可是想给你家大妞儿说亲?”
张大娘脸上微微有点尴尬,知道大妞儿配不上那样的人,却仍是心有不甘,脸上微带急色,“只说你知不知道,你管我要干啥?”
夏姐儿拉了她坐下,才道:“张大娘,这乡里乡亲的,我骗你干什么?我是真不知道。”想了想又带着五分不确定道:“……许是京城的人吧。有一回他在这里喝多了酒,嘴里念念叨叨了一大通,我也没听太清楚,恍惚听到什么‘京城’‘燕山’‘母亲’之类的……还念叨了一些文邹邹的东西,我听不懂。”
张大娘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半晌才自嘲一笑,“我也是个无事忙,瞎操心,那姓胡的公子哥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罢了,我回了,赶着给老头子做饭呢……”
夏姐儿笑着点点头,送了她出门。又朝着胡流风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带着满脸的疑惑转身回去了。
胡流风一路缓步慢行,进了镇子最东面的一家名叫迎客来的客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见他进来,连忙迎上来笑着道,“胡公子回来了,午饭现在用么?”
胡流风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去找辆好点的马车来……”
小伙计手忙脚乱的接了银子,惊讶道:“胡公子今儿要走么?可昨天你才交了一个月的房钱……”
胡流风淡淡的点点头。
一旁留羊山羊胡子的陈掌柜,上前去照他头上扇了一巴掌,“胡公子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说着又笑眯眯的转向胡流风,“胡公子,那间房是小店最好的客房,昨儿本有一个人要长住的,因胡公子住着,小的便推了那宗买卖,这房钱……”
胡流风摆摆手,“剩下的房钱算本公子补尝你的。”一面说着一面脚步不停的上了楼梯。
山羊胡子脸上的笑意更欢,在他身后行礼一连声的称谢。
不多时,那小伙计带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回来了,胡流风一身青衫立在客栈外——一如他来时,半点行李全无。仰头望天,挑眉一笑,再低下头时,孤寂清冷的脸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桃花眼波光流转,眉头微挑,嘴角轻扬,摆着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上了马车,“啊呀”一声,“本公子要回去喽!”
马车疾驰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小伙计和山羊胡子。良久,小伙计回过神来,带着十二分不确定问道,“掌柜的,刚才那人是胡公子吧?”
山羊胡子点点头,小伙计脸上的迷惑之色更浓,呆呆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正文第二章齐聚岳府
第二章齐聚岳府
就在两个月前刚刚失过一场大火的户部郎中苏大人的府第——城东苏府。再一次成为京中谈论的焦点,而且这一次激起的反应比先前那一次更大——据传苏二小姐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短短两个多月功夫,两场大火,这种事任谁听了都要猜测一番,何况这次居然烧死了人。更有好事者打听出来,前一次大火,苏府一下子烧死了两位姨娘,这话一传出更是炸开了锅。
一时间各种猜测满天飞,其中不乏恶毒之人的故意上门儿藉着探视的名儿去探个究竟,却都吃了闭门羹。苏老爷只对外说,心意领下了。因痛失亲孙女,老太太悲痛难当,卧病不起,不易探视云云。
苏府失火第二日晚上,岳老爷岳夫人从苏府探视回来,两人均是眉头轻锁,一脸郁色。
岳行武急色匆匆的从正厅跑了出来,见这二人的脸色,登时怔住,粗粗的眉毛紧紧拧起。满眼不可置信:“那,那丫头当真烧死了?”
岳夫人满脸的惋惜,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岳老爷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半晌才微微摇摇头。
岳行武被岳夫人点头,弄得脸色一沉,又被岳老爷的摇头,激得浮上一丝喜色。微愣一下,才叫道:“娘是点头,爹是摇头,那丫头到底有事儿没有?”
岳行文立在正厅门口,斥责道:“还不请爹娘屋里歇着?”岳行武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那丫头怎么说也是哥哥的弟子,哥哥就一点也不惋惜?”
岳行文摆手招了檀云与岳老爷岳夫人倒茶,一面淡淡撇了岳行武一眼:“那是苏府的二小姐,你一口一个那丫头,你何时与她这般熟了?”
岳行武恨恨的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