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纪事-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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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可不傻,小侯爷的不耐烦就表示他现在没有什么应对的好办法。谁也不敢多留,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摸虎须,只好讪讪的结伴儿出听涛阁。
胡岳二人回到驿站,守门的官兵格外慇勤的上前行礼,“二位大人回来了。”
岳行文点点头,胡流风仍然装死装醉。
那官兵连忙上前,欲扶胡流风,另外一人面带喜色恭敬回道:“回二位大人,里面有一位名叫韩辑的,在等候两位大人。”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说是青阳县主派来的。”
本正装死的胡流风,听了这话猛然抬头,脚步也不发虚了,眼神也变得清明,松了挂在岳行文脖子上的手,大步向里面走去。
长丰县城虽说不小,但是在有心人的眼中,却也不大。这二人甫一入宏春楼赴宴,便被青篱特意安排在豪客来吃喝闲坐外加盯梢的陆聪给逮了个正着,跑回府中这么添油加醋的一说,青篱与青阳二人,便忙作一团,交待厨房烧了醒酒汤,并一些清淡爽口的汤水让韩辑巴巴的送了来。
韩辑与碧云碧月一样,跟着青阳甚久。青阳不管到哪里这三人都是必带之人,倒也不怕他行不妥,露了风声。
韩辑将这一应的物件儿交给小鱼儿,略说了两句话便告辞了。
小鱼儿与半夏跟着这二人进了客房,小鱼儿打开食盒,最上面是两碗醒酒汤,还冒着微微的热气,连忙取了出来,在胡岳二人面前各放一碗,“公子还是赶快醒醒酒罢。”
说着又将食盒的下层打开,里面是棉布层层包裹的小瓮,从里面取了出来,刚打开盖子,一股清香便补鼻而来,只是瓮口太小,瞧不出这是什么汤水。
小鱼儿还欲细看,被胡流风一把拍开,“给本公子离远点,别把你那口水滴进去。”
小鱼儿被胡流风拍得甚是委屈,他是那么见过世面的人么?至于为了这么点汤水就流口,公子真会作贱他。
不甘的撇撇嘴。去拿了两只碗,将汤分了,只见这汤清彻透亮,下面沉着一块块的白嫩嫩的豆腐,另有几只去了皮的虾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但是那汤闻起来却甚是清香且不带一丝油气。
半夏连忙端了一碗放到自家公子面前儿,“刚才宴上公子定然没怎么吃东西,先喝了这碗汤罢。”
见岳行文盯着汤不语,便又大了胆子,将早上的话重新唠叨一遍儿,“今儿还是托了胡公子的福,才能喝上这么一口热汤。公子总不让我出去买吃的,亏着自己夫人可是要心疼的。”
胡流风低头喝了两口鲜汤,啧啧有声,听了半夏的话,挑眉一笑,冲着岳行文道,“听到没有,你这还是托了本公子的福。”
青阳可整治不出来这样的汤,许是她的手笔罢,究竟是谁托了谁福?
不过因半夏在一旁,岳行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冲他一挑眉,不领他的情,低头喝汤。
喝了两口才发现这其中的奥秘,原来这豆腐并不是单纯的豆腐,每个上面都有豆大的小孔,咬开一看,里面却是红红白白剁得细细的肉糜。不由又是朝着胡流风一个挑眉。
那意思胡流风自然是懂的。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便埋头碗中。
胡流风今日喝的酒没到烂醉的程度,却也不少,喝了汤觉得腹中舒缓不少,微微斜靠在椅子上半合着眼儿养神。
岳行文与他倒了白水,又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取了黄豆大的药丸叫醒他,“将药吃了。那样的宴也值得你这般喝酒?”
胡流风接了药丸,用水送服,桃花眼又一挑,“本公子为了你的事儿喝成这般模样,你还不领情?不值得喝,你方才怎么替本公子喝?”
岳行文又替他沏了一杯热茶,轻笑,“怎么是为着我的事儿?”
胡流风眼一翻,“你莫当本公子猜不透你为何选了长丰?无非是因她在这里罢。不来是不甘受相思之苦,来了却又怕将她卷入其中。本公子这还不算帮你?”
岳行文一笑,“你猜得倒透。”
胡流风靠在椅子上,略好一些,便问道:“那你就说说罢,下一步如何做?”
岳行文沉思一会儿,“还是如先前说的一般,先从长丰县衙的几个官员入手。下午我便去知会朱大人。让他先与那几人通个气儿。至于今日的这些人么,以我看那个小侯爷倒不是最急切的,最最急切的应该是沈府的沈墨非与一直拉着你吃酒的那位蒋老爷。”
胡流风点头,“那倒也是。平西侯府名下的寄田不止长丰一地,庐州境内这二十二个县,怕是都有份儿。平西侯府的急,不是跟我们急,怕是跟上面儿急。”
岳行文点点头,叹道:“也不知我那恩师朱老丞相能否顶得住?”
胡流风一翻眼,“这个都顶不住,还搞什么新法?”
岳行文一笑。“也是。你先去休息罢,反正急不得。”
胡流风起了身子,一步三摇的出了房门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岳行文自他出去之后,又坐了良久,这才回房换了衣衫,向长丰县衙而去。
朱县令与金主簿、钱主簿正在说上午宴的事儿,这二人听了朱大人的叙述,不由的唏嘘。
钱主簿叹道:“年少气盛,年少气盛!”
金主簿自嘲苦笑,“我们何尝没有过年少气盛的时候,只是没那底气。”
朱县令一声长叹,“还未开始,便势同水火。这胡大人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却是个事事透的。那岳行文则更不用提,光是那份不动声色,就叫人先怯了三分。”
三人正说着,他们口中的岳大人便到了县衙。
朱县令听了衙役来报,登时又一声长叹,“瞧瞧,这可就来了。从明日起怕是一天清闲的日子都没有了。”
钱主簿劝道:“大人即是拿了主意,便不能再动摇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大人可没有给丞相大人使左劲儿的理由。”
朱县令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只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感慨。”
说话间,衙役便带着岳行文进了衙门后院,朱县令与这二人连忙出来相迎。
略微寒暄两句,岳行文便切入正题:“朱大人,今日此来是有事与你相商。”
朱县令心道,看见你来,便知是有事。一面给钱金二人打了眼色,一边领着他往值房里面走,“岳大人说的事儿定然是方田清丈了?”
岳行文淡笑着点点头,朱县令因朱老丞相的这一层的关系,倒也不把他当外人,苦笑着道:“这苦差事儿,早晚要开头,早干完早了。可是想好了从哪里下手?”
岳行文沉吟片刻,才吐出四个字:“长丰县衙。”
“什么?!”朱县令登时瞪大了双眼。似是没听清楚一般。
岳行文直直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长丰县衙。”
朱县令第一遍已是听清楚了,只是太过震惊而已。被他这一重复,又配着直直盯来不躲不闪的目光,便知这是他决心已下。
登时在椅子上跌坐了下来,沉默了良久,才抬头苦笑,“岳大人,这方田清丈还未开始,怎么能先乱了自家的阵式?”
“况且衙门清苦,这长丰县又是那么一个平西侯府在,诸位大人夹在其中,已是不甚容易了。这长丰县如我一般,五六年未动过一动,升过一升的有好几个,那是为何?还不是不善钻营,或者说没有钻营的本钱。我们这些人尚且不说,就说衙门的掌管户房的李义山李大人。那也是正经的科考出身,自入官场至今,二十年了,一直是个从九品的断儿,家里有个的病痴儿,常年用药,光靠那点微薄的奉银,一家子早就喝西北风了。即使现在多了那么一点寄田的进项,那家里仍然是家徒四壁,勉强温饱而已。唉!”
朱县令这话明确的传达了长丰县衙的几位大人名下确实存在寄田,印证了他的猜测。
但是他的话语里面的无奈,虽然不免有夸大的成份,虽然不免官本位,虽然那李义山只是个例,却也让他微微动容。
一时间岳行文也沉默了下来。
正文第七十七章左右为难
第七十七章左右为难
沉默了好一会儿。岳行文抬起头,“朱大人,实不相瞒,这次方田清丈是谁都躲不过的。长丰县衙不过是先与后的事儿。”
朱县令发了那一通牢骚也冷静下来,京中的先有邸报,后有八百里加急,那里的字字句句,他都记在心中,上面对这次方田清丈的重视程度他怎会不知。只不过先前儿只顾想着旁人的事儿,一时没想到没轮到自己的头上。
罢了,于他而言,那些寄田不过使府里的用度多宽余一些,不要也罢。可是人心难测,下面那几人又是如何想的?会不会因此而为方田之事使绊子?
朱县令先前儿的活动犹豫是因事还未真正开始,这一旦开始了,他便要选定阵营,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做了全力支持方田的决定,他便立刻思虑到了这一层。
转头向岳行文道:“岳大人,难道非得从长丰县衙开始不成?总要给个缓冲的时间罢?若是一个闹不好,自己窝里先乱了。那岂不让那些人看笑话,让这方田清丈更加难以推行?”
岳行文以指叩桌,眼睛盯着不知名的远方,良久,才道:“朱大人,以你对平西侯府、沈府、蒋府以及魏薛几府的了解,你认为即使先不动这些世豪大户,先不动长丰县衙,这方田清丈便能顺利推行么?”
岳行文给的是疑问,但是那话里透出的意思,却肯定的。
朱县令重重的叹了口气,点了几下头,“也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不管与他们相干不相干,他们总是要拦一拦的,添些乱子的。”
岳行文因着他这很是贴切,用到此处却又极为怪异的八字成语轻笑一声,“朱大人也不必太过悲观,凡事总有解决的法子。我与胡大人只所以商议先从长丰县衙开始,倒也不是故意与各位大人作对,实在是此地的情况过于复杂,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他们抓住把柄,若是到了那时长丰县衙的寄田之事被挖了出来,便不止损失些钱粮那么简单了。是因小失大,还是丢卒保帅,朱大人不妨细细的思量一番。”
什么是小。什么是大,什么是卒,什么是帅,朱县令自然是明白的。
这方田清丈一旦开始,长丰县衙便与这胡岳二人彻底站在同一阵营之中,这可以说是一场看不见战火,却同样惨烈,甚至是你死我活的硬仗,若那时被这些人拿了把柄,反咬一口,别说些钱粮了,便是不这大的官帽甚至小命丢了都是有可能的。
道理虽然想通了,这朱县令仍然是下不了决定,便抬了头,“你容我再细细想想。”
岳行文点点头,正欲起身,身形微动便又顿住,“方才朱大人所言的那位李大人家中可是实情?”
朱县令点头苦笑,“他说起来也算是个朝廷命官,日子过得比平民小户尚还不如,是这长丰县有名的穷官儿。”
说着。朱县令起了身子,立到窗前看了看,此时有一位年约五旬,瘦高个子,半偻着腰,头发胡须毕花白,一脸愁苦之象,身着半旧绿色官袍的官员立在院中,手里拿着一叠子纸正与金主簿说着什么。
朱县令手一指,“诺,那个就是李义山。原先家中的日子还好,自从他那痴儿生下来,又兼常年用药不断,日子便过的愈发艰难。他那结发妻子云氏常年愁困交加,一病不起,七年前去了。现在的继室江氏……”
说着这里朱县令苦笑一下,“这个江氏……倒是个泼辣能干的,李义山名下寄田的主意许就是她出的。”
朱县令给李义山之妻江氏“泼辣能干”这四字评语完全是出于他的身份,不屑用那坊间常用的字眼儿来评价她。
事实上,这位李夫人江氏可是长丰县出名的尖酸刻薄外加蛮不讲理,她本是长丰县城西屠户之女,现年三十有三,未出阁之前便是出了名的泼辣,她偏又是个心高气傲,一般的人家看不上,一心想做官太太,虽然她生得尚算周正,却因她那名声,一直在闺中待到二十有六也无人问津。直到这李义山之妻云氏下世,她听到这一消息便觉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不管不顾李义山有个痴儿需要照看,托了媒人前来提亲。
原本这李义山无再继弦之意,无奈家中痴儿无人照看,左思右想,便提出唯一的要求,善待痴儿。
这江氏听得媒人带来的消息喜不自胜,一口应下。这门亲事便就这么作下了。
江氏于六年前进了李家的门儿,初时尚还收敛,对李义山父子照顾得尚算周全,但时间一久,便露了本性,不是嫌李义山太过窝囊,便是嫌家中太过寒酸。
又看那些官太太们个个锦衣玉食,自己尚还需天天纺纱织布洗衣做饭,家徒四壁,一年到头竟然连个荤腥也见不着。
便整日给这李义山脸色看,兼指桑骂槐,弄得家无宁日,对痴儿的照顾也愈发不上心了。这李义山给她唠叨得受不住,又心疼唯一的儿子,加之升迁无望。狠下心来,便半推半就的做起了这逾制寄田之事。
岳行文神色不明的看了一会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