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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金樽幽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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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子,他胡言乱语你还当真啊。”龙白月拍了他脑袋一记,转头冲林舍人凶巴巴的吼,“好好听着,不是他,也不是大人!你家小妾有我标致么?想来我这里风流,我还不答应呢!有这闲工夫,回家把你夫人看好,顺便记得把门修了,不然我到衙门告掉你求来的官!”

“我最讨厌你们这帮京官了!狗眼看人低的!”林舍人露怯,狠狠放话。众喽罗蠢蠢欲动,想操家伙,被林舍人的眼神勉强制住。

一只小舟飕飕滑水而来,停在岸边,好象活的一样,看呆了众人。

“师父要我们上船了。”明窗尘拉着龙白月上小船,凶凶的瞪了岸上人一眼,“不与你们吵,识相的快滚回去。”

小舟不紧不慢的向湖心驶去,就听见岸上又是一片令人难堪的叫骂声。明窗尘捂着耳朵,口里碎碎念:“叫你们识相点滚回去,真当我们好欺负么?”

话音未落,就见湖上一线潮涌,逼到岸边时变成一道巨浪,砸得众人猝不及防、抱头鼠窜。

龙白月噗嗤一笑,这紫眠大人,心眼也不大嘛。

原本龙白月以为林舍人不会善罢甘休,风波或许会一路扩散开去,可奇怪的是事情似乎从那天起就平静下来了。

谢谢真人成全……

她看见童芬向紫眠拜下,深深一福。

一瞬间,童芬半干的衣服上却沁出条条血痕,她半低着的头忽然掉下来,无头的尸首直挺挺的倒下,一抛鲜血热腾腾的溅上她的脸。

“喝——”龙白月猛得从梦里惊醒,直着身子从床褥上坐起来。

是噩梦吗?她抹抹一头的冷汗,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她唇齿间,催人欲呕。龙白月偏头望向窗外,晓风残月,大概四更天了。她起床找水喝,看见主舱里燃着蜡烛,就好奇的走过去。

紫眠竟然装束整齐的坐在舱里,他听见动响,转头望见龙白月。

“呀,大人竟起得这样早?”龙白月掩掩中衣,有点尴尬的和他打招呼。

紫眠点点头:“今天我要上朝。”

呃?她刚刚看见的是太阳吗?龙白月瞪大眼睛,他是穿了绿色的官袍没错,头发也没像往日披着,而是束进了冠子里,乌纱帽就手放在一边的几案上:“为什么今天去上朝?”

“端午要进贡的药酒和丹药得向皇上禀明,另外……我还有事要办。”他放下一直捏在手里的酒杯,起身,“窗尘已经备好马了,我走了。”

“哦。”她呆呆的点点头,看他离去。

唉,她还是别对他说她的噩梦吧。那么荒诞无稽,他不需要听的,对不对?龙白月晃晃发晕的脑袋,看见几案上紫眠留下的半壶残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喝着权当压惊。

一杯清甜适口的药酒下肚,龙白月觉得身子好受了些。她舒服的躺上紫眠刚刚坐着的竹榻,微微伸了个懒腰,正要缓缓阖上眼,舱里却有什么从她的视野里浮游而过。龙白月纳闷的提起点精神,下意识的寻找刚刚不知名的异样,舱里烛光忽明忽灭,暗处有一团白色的影子缓缓从角落里涌出。

谢谢真人成全……

“啊——”龙白月惨叫一声,从竹榻上跌在地下,摔得七荤八素。

她顾不得硌破的额角,手忙脚乱的朝舱门爬,一路撕心裂肺的惨叫着:“窗尘——窗尘——”

※※※※※※※※※※

“林舍人笞杀妾室案,大理寺也介入了,衙门里的稳婆验了尸,那女子还是处子呢,冤杀罪状可以确立了,”贺凌云上完药,汗津津的边穿衣服边回头对紫眠说着,“他是拜在曹宰相门下的,你这一参奏,恐怕要得罪宰相了。”

“知道,曹宰相已经提醒过我了,伎术官当恪守本分,勿干预他事。”紫眠无所谓的笑笑,反正他早就不招宰相待见了,再得罪一次也无妨。

“开封府和大理寺如今是找着机会就和宰相过不去,你和他们也素无来往,这次吃那么多辛苦,倒是要站在哪一边呢?”

“哪一边也不站。”紫眠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兴,“这件事,已经了结了。”

如果对残酷世事只有妥协,能保留最后的一点珍贵,也是幸事吧……

第八章鸳鸯

端午节进贡药石及酒的清单:

太一金丹、太一玉粉丹、太一金膏丹各十丸;太一小还丹、还魂驻魄丹、召魂丹各十五丸;太乙玉液丹、华阳玉浆丹、光明丽日丹、热紫粉丹、黄丹、小神丹、太一足火丹各二十丸;硫磺液丹、裴君辟祭丹、无忌丹、石汤赤乌丹、冷紫粉丹各二十五丸;刘君凤驻年丹、五岳真人小还丹、紫游丹、太一八景四蕊紫浆五珠绛生丹各一金丝奁盒;四神丹、艮雪丹、八石丹、八神丹、硫磺丹、龙珠丹、龙虎丹、龙雀丹、五灵丹、紫盖丹各一朱漆奁盒;三奇丹、朝霞丹、肘后丹、凌霄丹、羡门丹、谷汁丹、七变丹各一青瓷奁盒……

冗长的清单直听的龙白月头昏眼花,她总算了解这些天为何紫眠师徒会如此勤奋不眠不休,进贡数目这样繁杂庞大,喜欢临时抱佛脚的人大都会碰到如此局面。

紫眠身着道衣,戴星冠行禹步的祭祀。道教诸般规矩多多,龙白月这些日子跟着他们过活,倒真长了不少见识。

比如现在,祭祀完毕,紫眠他们就要下船去,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龙白月只管兴致勃勃的跟着。她总是能在他们的行动中捞到些好处,比如紫眠每天都要在卯酉时沐浴,圣上赐了很多香料面药,她也得到了好大一块龙涎香;还有炼丹开炉后剩下的铅粉,色泽和细度都比市面上的好,被她偷偷拿来抹脸,紫眠他们知道后,不知又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那铅粉调成了珍珠色,还合了香料进去,让她惊喜不已,爱不释手。

撇开她的阴谋不论,单就和他们一起生活而言,她是满足又快乐的。可这种镜花水月的满足快乐,总是浮光掠影的照亮她的脸,转瞬过后,只剩下沉重的后怕。

唉……唉……龙白月一次又一次的叹气,她鲜少能和紫眠一起下船,看着紫眠身披道家的鹤氅,从容的走在人群里,玉幡竿似的卓尔不群,路人频频的侧目害她只敢远远的落在后面。

“唉,平日尽呆在船上,竟然不觉得他原来那么高挑俊俏。”她喃喃着,盯着他发呆。

忽然,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紫眠袖子里滚出来,落在地上。眼尖的龙白月发现了:“金,金子!”

她结结巴巴的喊出声,慌忙跑过去把金子捡起来:“是真的!天哪,我捡到金子了!”

和紫眠并肩走的明窗尘转头看见激动万分的龙白月,慌忙悄悄跑过来拍她的手:“怎么被你给捡了,快丢下它啦。”

“干什么?”龙白月纳闷,手攥得死紧。

“按规矩这个金子是要丢在闹市里的,你不能捡啦!”明窗尘低声告诉她,

“你把金子扔地上,怎么可能不被人捡啊。”龙白月抗议。

“就是让人捡的,可不能是你啦。”

“为什么,谁捡不都一样?”市侩如她,才不肯轻易放弃到手的财物。

“被你捡了,金子等于又回了船上,没施出去,辛苦炼出来的丹药不灵验了可怎么办?”

炼丹的最后一步,就是要在大祭后,取金丹投于深水中,或悄然放金子于闹市中,然后方可安心服用丹药。龙白月在这时候搞破坏,可不就要功亏一篑了?

龙白月咬牙切齿的狠心把金子丢掉,三步一回头的离去,看着那宝贝疙瘩被一个乞丐给捡走,真是心痛万分。

当她看见金子源源不断的从紫眠的袖子里滚出来,终于按捺不住:“我要去西市买东西,不好意思哦,回头船上见吧。”

也不等紫眠他们答应,她立刻脚底抹油,迅速的窜进街边一条小巷子隐蔽起来。嘿,她只管乘他们不注意,偷偷把金子占为己有就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管那丹药灵不灵呢。

看见一个孬兮兮傻乎乎的平民捡了块金子,龙白月捞起袖子,摩拳擦掌的准备走出去把金子抢下来,没料到后背被人猛地一拍。

“喝——你要吓死我啊!”她按住心口,回身望向来人。

“宰相大人要你去见他。”一个陌生男人压低了声音,吩咐龙白月。

“知道,知道。”龙白月挥挥手敷衍着,要打发掉这人。

“知道就立刻去。”陌生人瞪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龙白月,四顾一下走出巷子,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边龙白月又回了头,朝紫眠他们望去,却哪还看得见半个人影?跟丢了,该死!她懊恼的捶了一下藏身的墙壁,悻悻的走出去。

没有金子可捡,她也没啥正经事可做,无聊之余,当然是去宰相府上复命。任务半点进展没有,她想着宰相那张老脸就头大。

曹宰相府与街市只隔了几条大街,龙白月磨磨蹭蹭的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她不大情愿的和后门小仆通报了一声,小仆轻蔑的打量她一下,半天才从府内带了回命:“大人就在后花院凉亭,你自己从下人过道里走,很好找。”

龙白月领了命,只好硬着头皮,贴着陈旧的下人过道的墙根,悄没声的摸到后花园。宰相正冲一下人发脾气,骂得很难听,远远的看见龙白月缩着脖子过来,只好止住骂,挥袖打发下人离开:“龙花魁,过来过来。”

龙白月立刻提起精神,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媚笑着上前:“白月见过宰相大人,大人万福。”

“事情办的如何?”宰相瞥她一眼,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大人,这事难办,急不来呢,”龙白月媚眼如丝,娇声撒娇道,“那紫眠大人甚是顽固,白月还在想办法。”

“恩,龙花魁既然来了,不妨为老夫唱一曲。”

“白月领命。”龙白月一福,看四下里没有乐器,只好清唱道:“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龙白月嗓子功夫了得,没有丝竹映衬,这一曲反倒唱得别有风致。四周百花竞妍,清风款款吹进凉亭,令人心旷神怡。

宰相闭着眼睛,手指扣着石桌打拍子,似乎陶醉其中,龙白月一曲唱罢,他好半晌才睁开眼。

“你有这功夫,用心对付那小子,这事怕是早就办成了。”宰相沉吟着,忽然袖子一扫,一桌的茶点都砸在了地上。

杯碟刺耳的碎裂声让龙白月一哆嗦,吓得她立刻伏身跪下:“大人恕罪。”

宰相看着大气也不敢喘的龙白月,让她跪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罢了,把这里收拾了,下去吧,好好替我办事。”

“白月遵命。”龙白月顾不得下跪时被瓷片扎破的手脚,用手两三下将一地的狼藉扫进裙子,捧着裙子退下。

妈的,装模作样的听她唱曲,转脸就拿她当下人使唤,这老不死的。嘶——痛死她了。她吮着手指上的血,四下望望,下人过道里虽然破烂陈旧,她却也不敢将裙子里的垃圾随便丢地上。

正在她驻足捉摸自己伤口的时候,脑后传来轻轻一声叫唤:“姑娘,姑娘。”

龙白月一凛,回头找了半天,才发现上了锁的柴房里有一个人,正从柴房的小窗探了脑袋看她。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龙白月凑上去,看见柴房里的人正对着她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八成是哪个犯了错的下人吧。

“姑娘,有吃的没有?”那人不知被关了多久,饿疯了。

“我哪会有吃的,我又不是……”龙白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开裙兜,看见混在碎瓷片里的点心。

柴房里的人早就看见了,慌忙高兴的低喊:“可以,这个就可以,我不嫌脏的。”

龙白月哦了一声,挑出个百合酥,吹了吹递给他。柴房的窗子极高,她踮了脚才将点心送到那人伸出来的手里:“吃的时候当心,别咬到碎瓷。”

那人哪里顾得上,一口就吞了点心,龙白月只好赶快再找些别的给他,一碟子点心对于一个快饿死的人,未免显得过于精致了。不大一会儿,龙白月裙子里除了收拾不起来的点心渣,已经没有可吃的了。

那人眼睛直勾勾的看了半天,终于认命的叹口气:“谢谢了姑娘,我也算缓过来了,唉,三天没吃东西了。”

“你犯什么错被关在这里?”不吃不喝三天哪,宰相的严厉真是可怕。龙白月皱着脸,想想自己未来的命运,唏嘘不已。

“嘿嘿,我不听话,我爹就把我关这里了,刚开始还好,有人送三餐的,三天前他最后一次通牒,我还是不理会,就饿到现在了。”那人倒是穷开心的,饿得冒蓝光的眼睛缓了过来,就换上另一种调皮的神气。

龙白月无限同情的眨眨眼:“动用私刑?那宰相大人知道不知道?”

“哈哈,宰相就是我爹,我爹就是宰相啊。”那人不知死活的笑。

“什么?!”龙白月顿时一阵气虚,差点站不住。她救的人竟然是宰相府的大少爷,完了,对亲人尚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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