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鼓朝凰-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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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见姬显还愣在一旁,苦笑着上前拍了拍这受惊呆鹅。
姬显这才醒来,应声又兔子一般追远去了。
白弈看着那精瘦身影飞快消失,由不得长出一口气,“将斛射罗单独软禁,仔细礼遇,不可虐待他。安置妥当了来报,我要找他问话。胡人俘虏愿归顺者就地整编,另扎辕营安置,先让他们吃饱睡好,其余待明日议;不降者看押,明日开坛祭旗,以告阵亡将士英灵。还有,这阵子巡防要加紧,不可因此一捷引致松懈,又出纰漏。”他唤来传令副将.一一吩咐。
副将得令而去,不一时诸事停当,返来复命,仍有不忿:“大王高瞻远瞩,只是太便宜那胡儿。纵火行凶,密谋夺城。若非大王识破,早将仓中存粮秘密转移,真被他一把火烧了,咱可怎么办。”
白弈看他一眼,无奈轻笑。“别说这些没用的。临时屯所不利粮草久存,州仓要尽快抢修,你去请王使君颁布一道州令,征召青壮劳役,这等额外之役,劳资给付双份,或者酌情另行减免他往后的征召,让百姓们自己选,州里做好备案就是。告诉王使君,这一笔钱不动州府库存,由我王府上开支。要打硬仗了,库存留作军饷补给之备。”他嘱完巨细,终于得一刻松懈,缓缓踱在城头,轻揉眉心时,瞬息疲态不掩倾泻。
夜风夹着火信,一时灼热,一时冰寒。俯瞰,眼前这大好河山,仿佛在寤寐间沉吟低吼,究竟黎明前夜,或是黔幕未央?
他斜侧于卧榻,伤痛侵扰了神思,梦魇迷离中,似有一双温柔软玉暖在因失血而微冷的身上,待到了肿热伤处.又变得冰一般凉滑,很是舒爽。这种体贴,仿佛令人怀念的香,勾引出记忆深埋处不灭的缱绻,渐渐清晰,魅生般幻化成型……
阿妹……非凡TXT电子书论坛千本樱上传
他猛惊醒过来,睁眼就想坐起。
“别动,还差一道就缠好了……”英吉沙扯着一段棉钞正与他理伤,双手不便使力,将棉纱一端咬在齿间,唯恐缠不够紧,见他醒来,慌忙将他摁住。
伤处仍有疼痛,却已轻松不少。“是你啊……”蔺姜服帖躺回原处,不如缘何,反松了一口气。“我睡了多久?”他揉了一把眼睛,如是问。
“一整天了。医师开的方子,你喝下去就开始发热出汗,衣裳绷带都湿透了,我才给你换了药……”英吉沙一面说,一面将棉纱剪断了扎好,开始收拾东西。
头确实还有些微沉,但身上却很干爽。蔺姜扭头见一旁案上摆着水盆和帕子,心知她大概是帮自己擦了身,只是没好意思说。“姬显那小子哪儿偷懒去了……”他也微微尴尬起来,起身披了衣衫。
“他守了你一日两夜了,眼也没合过,就是笨手笨脚的。我就把他赶去歇会儿了。你如今醒了,他该开心死了,我替你唤他去。”英吉沙笺起来就往门外去。
“算了,让他睡罢。多谢你。”蔺姜忙拦住她。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屋里便陡然一空,静得令人无措。
英吉沙站在门畔,垂目抱着药箱。回鹘姑娘的睫毛长而卷翘,泛着栗色微光,映着一双翦瞳,波光里透着碧色,便像是青天里投下的一抹晶莹。“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她忽然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却仍藏不住满满的忐忑。“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像个心事满怀的小姑娘般不安,小心翼翼,嗓音轻细到几乎不能听见,“如果那天被捉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那个阿妹,你……会怎么做?”
这样的如果,便似一根尖头坠,一下凿在心上,纵然再轻,也还是疼了。蔺姜呆了好一阵,没有应声。
“你可以不用理我的……你休息罢,我……我出去了……”英吉沙窘得面颊绯红,返身想要逃了。
但她才跨出门去,却听屋内的男人道:“我大概会傻乎乎地冲回去救她,救得了逃走,救不了……就一起死在那儿罢……”她听见蔺姜笑了一下,再抬头人已到了面前。“一会儿阿显醒了,告诉他我在风阳王那里,让他过来找我们。麻烦你了。”
他言罢先离去了,眼底面上,轻笑之下,是何等黯然神色,根本来不及看见。有风拂面,无限寂寥。
有些人,有些事,发生过,便烙在了心里,即便终有一日会模糊,会被替代,也再不可能遗忘,永远不能。
景福四年秋,草原西突厥撕毁盟约,伏杀天朝卫队,又以二千骑突袭凉州,幸而被破,俘降千众,斩百余,悬城祭天。上闻之震惊,敕中书令裴远代作檄文,召告天下,尽闭西北通商,又任凉州军政节度使白弈为西北道行军太元帅,凉州兵马使蔺姜为副帅,节制兵马,征讨西突厥。非凡TXT电子书论坛千本樱上传
章六〇 思纷纷(1) 作者: 沉佥 【完成】 非凡TXT电子书论坛千本樱上传
边塞捷报快马,神都十里佳音。
秋风飒杳,遥落了甘露殿下一地金黄如海。松软散着清冽芬芳,墨鸾在其上缓行,听足下细微的喀嚓声响,那乐声轻脆的,便像花苞绽放刹那的跳跃。
忽然,一声暴喝震落。“烦死了!不看!不看!全都拿走!”恕声未断,一本缎面折子已砸将出来,正摔在足尖一寸,打翻波涛。墨鸾寻声望一眼,俯身将之拾了,末及细瞧,已有名小内侍灰头土脸疾趋而来,见她在此,慌忙躬身一长拜,口呼“妃主安泰”。
“陛下怎么了?奏本都扔到了这儿。”墨鸾一问,话音未落,又是一本奏折飞来。
那小内侍满脸灰白,簌簌地奔去拾了,转回来眉眼里全是怯意,细声在墨鸾近前垂头应道:“还不是皇后——”
“知道了。”墨鸾眸色一紧,截口不允他再说,“先行通禀去罢。”她如是说着,人却并不见等候传召的意思,径直往殿上快步走去。才步上台阶,猛地一阵哗啦啦巨响,眼看殿上书案也掀翻了,奏书散乱了一地,李晗像只发疯地巨猿般跳脚,抓住什么东西便撕扯,往地上砸。一旁大常侍韩全急得满头是汗,苦苦哀劝也无用。
“陛下这是做什么。”墨鸾见状疾步上前,一把拖住李晗衣袖。
李晗正是激动,头晕脑胀,哪看得清眼前人事,猛一挥胳膊,便将她掀开去。墨鸾承不住这大力一推,整个人摔出去,胸口一下撞在翻倒的书案一角,气息逆冲,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妃主!”宫人们唬得魂不附体,忙拥上来掺扶。
李晗仿佛有蛙吓傻了,呆怔在原地半晌,猛回过神来,才也慌忙上前来。“阿鸾……”他似想询问,却又拉不下面子来,尴尬地唤了一声,便顿住了。
“只是撞了一下,没有大碍。陛下不用担心了。”墨鸾苦笑,反过来哄他。宫人们扶她坐下,她却命司职殿中香的宫女将香炉棒来。她轻嗅了嗅香气,又将焚出的香灰色泽仔细查看了一番,笑道:“陛下,这天竺香会令人心生幻觉,多燃不宜。”
“难怪朕觉得心浮气躁……原来是香……”李晗得了个台阶,忙笑着乖乖顺着下来。非凡TXT电子书论坛千本樱上传
墨鸯也懒得揭穿他,命人撤了香炉,重新点了凝神镇气的檀香和木香回来。她将李晗请至内殿小榻上躺了,沾了些精油轻揉着他额角穴位,柔声与他低语:“陛下日理万机,若是累了乏了,就上园子里转转歇歇。何苦同自己较劲。再有个万一,惊动了太后,就更不好了。”
美人轻语,温香软玉。李晗很是受用的闭着眼溢出一声浅吟。她说得对,母后如今凤年渐高,什么事闹将起来,惊扰了母后不好。“真快啊……朕登基都已经六年了,可总觉的那些与父皇煮酒对奕的日子就像在昨天一样。那时候多好啊……阿琉,四郎,还有小九,大家都在一起,和和美美的……”他忽然虚弱下来,仿佛所有的劲力都在方才的歇斯底里中耗尽了,猫一样蜷缩起身子,将脸埋在墨鸾怀里,抽泣般压抑地喃喃:“我好累……都贪图这至极天下的荣华富贵,一个一个拼了命地往上爬,为何如今我一点不觉得快活……?”
“陛下说什么梦话呢。累了便睡会儿罢。”墨鸾听他愈说愈离谱起来,忙在手上略加了些许劲道,一面笑哄着打断他。
太阳穴上微微的麻剌之感,令李晗恢复了警醒。他沉默下来,紧闭了双眼不再多言,却愈发将墨鸾揽得紧了,不一会儿鼻息间已有鼾声轻响。
见李晗睡得踏实了,韩全才敢领了几名宫人上前来,帮着墨鸾将李晗安置妥当。“亏得是妃主来了,否则小人可真不知如何是好。”韩全擦了满头汗水,一声长叹,双手来扶墨鸾,又询问:“妃主方才呕血,可要传召御医?”
“别麻烦了。秋日燥热,隔三差五的都是常事,钟御医去灵华殿问诊时再说便是。请大常侍外段来说话,莫要扰着陛下歇息。”墨鸾一面说着,一面便向外殿步去。
韩全会意,命一众宫人留在内殿好生侍候,独自跟随墨鸾而去。
返回外殿,墨鸾见几名内侍已将散得满地的奏本拾回案上,堆了足有三叠。看来今日中书省呈上的奏本,皇帝是一本也还没批过。墨鸾无奈叹息,“大常侍,往后陛下殿上用香,还要再甄选得仔细些才是。”
韩全苦叹: “奴婢们也有奴婢们的苦。”
“我知道。所以我不问你这香的来处。”墨鸾微徽一笑,转瞬,眸色却锋利起来,“只是偶尔的发发脾气,倒也罢了。但天竺香中含有罂粟,点得太多,万一若是离不了了可怎么办?你们记得多劝着些,陛下就算再喜欢,也总还是明事理的。”
她说得隐晦,韩全听得却明白,连连称喏,了了,却终是一叹:“有些可劝,但陛下心结难解,劝也难呐。”
墨鸾略静了片刻,轻叹:“我也听说中宫风体违和,前去拜望时被拒在门外了。陛下如此重情焦心,看来……皇后的病——”
听她静已至此,韩全再忍不住,上前压低嗓音道:“既是妃主在此,容小人说个造次的,中宫这病,怕是真的十分不妥呀……”
墨鸾闻之又是一静,却没有应声。非凡TXT电子书论坛千本樱上传
韩全愈发将嗓音压得极低,问道:“近来有些流言暗传,未知妃主——”
“这话就不对了。既是流言,无依无凭的怎么可信呢。难道大常侍的意思是说,陛下会听信蜚语?”不待韩全说完,墨鸾已挑眉扬了声线。
“若仅只是流言,陛下也不会如此烦忧了……”韩全哀叹,“只是,这皇后的病……”他再三踟蹰不决,终于屏退殿中近侍,再靠上近前去,索性与墨鸾附耳轻道,“这关键处在于……御医言之凿凿,说皇后之症极似毒脉之症,陛下这才——
“胡说!”墨鸾厉声喝断。
“兹事体大,小人万死不敢胡说!”韩全急道,“陛下严旨秘而不宣,可……可陛下为此忧心烦闷,又没个贴心人可相商议,小人看着实在……”他说到一半,连连叹息时已是老泪双垂。
李晗自出生起便由韩全从旁照料,主仆情深非比寻常。墨鸾见之不禁感慨。皇后常借探望长皇子之机与任博士私会,这等流言不径而走,已有些时日了,其后皇后又忽然染疾,闭门不出。墨鸾心中清明如镜,如今这般情势,必定是徐书在背后谋动操持,便是那甘露殿上的一炉天竺香,想必也是这小女子的计算。可皇后不是凡俗,中宫自有专属亲信御医,竟会栽在这一头上,实在堪称奇事。看来,这位徐婕妤倒也并非等闲。“这等秘密之事,大常侍却跟我说了,恐怕并不单是想要我多开解陛下罢……?”墨鸾思忖片时,一笑而问,“大常侍是想请一位高明的医师再替皇后复诊。查明了皇后的病根所在,方可解开陛下的心结。如此看来,大常侍这心里头,是相信中宫身正的。依此理推论,内中必有曲折。原委不明,大常侍冒冒然与我推心置腹,就不怕所托非人?”
这一番话,说得韩全心头一震。不错,后宫权争倾轧素来笑里藏刀,何况,皇后式微,最大的受益者恐怕正是淑妃,照此看来,若真是有人成心谋害,淑妃嫌疑甚重。可那钟御医性情乖戾,只肯替淑妃诊病,便是太皇太后当年也几于拿他没有办法,若想借这位名医妙手,恐怕非淑妃出面不可。韩全心中沉重,俯首拜道:“此事严重,不仅关乎中宫,更关乎长皇子,关于天朝皇脉。妃主宅心仁厚深明大义“你别急着捧我。”墨鸾轻一拂袖,“我可以试着向陛下进言,请钟御医替皇后再复诊。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任你将我捧上天去我也做不了主。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