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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凤鼓朝凰-第66章

小说: 凤鼓朝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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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李宏面色已是惨白。他起身就往外疾走。



“三哥!”李裕一把拦住他。“陛下现在怎样了?”他问那侍人。



侍人应道:“御医们已到殿了,替陛下洗了毒,在旁看护着,暂时应该无碍。”



“下去!”李裕厉声喝退众宫人,将李宏逼在门前。他盯着李宏的眼,紧声催问:“三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李宏眉宇间凝着的痛苦已燃烧了起来。



当真非要如此不可么……



天朝天承三年八月末至,雨润充沛,沉夜无望,便是白月也不见踪影。



雨声渐沥中,马蹄声声,落在空无人迹的街巷里,如鼓声鸣奏。



那马上的女子戴黑纱帏帽,披风也是黑色,已被雨水浸得湿透了,贴体勾勒出娇小的轮廓。



她径直到了右禁卫将军白崇俭府门前,跳下马来,拼命地敲。



院门一开,她便急急扑上堂屋去。



白崇俭并未睡着,好似早已等在那儿一般,一瞧见那女子扑上门来,便故作惊讶态了:“怎么连蓑衣也不披?都成落汤猫儿了。”



“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先挖苦人!”那女子摘了湿漉漉的帏帽披风,露出水滴妆残的俏脸。竟是王诀。“我偷跑出来的。”她抓住白崇俭,双手冰凉,“我际翁正与吴王、魏王宴饮。他们说,明儿一早拜谒陛下,就要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白崇俭依旧装作不明。



“你装什么傻?”王妜眸色一沉,咬着唇。



眼见她俏脸急白,白崇俭这才笑起来。“行了,贵主快回去。”他一面唤人送上蓑衣,一面便唤人备车。



“你就赶我?人家可是为了你……”王妜当真狠急起来,拦住崇俭不肯撤手。她本一直犹犹豫豫,直到听见李裕与外祖父说话,大有杀气。



章四四 生死决(1)



一夜雷雨,将清晨微薄的空气浇得湿冷异常。



李宏立在长生殿前。



朝阳尚未明晰,淡金光芒被雨润层云抹去了锋利,柔软地散在他身上,愈发显出英挺俊拔。但眼神却是忧郁的,深邃,甚至悲凉。他站在那儿,锁眉,薄唇紧抿,好似犹豫着是否要走进去,又似早已坚定意志,静静地,不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皇帝近前的老侍人迎了上来,他这才将眸光敛了,随那侍人上殿去。



入得殿内,一眼便瞧见父皇坐着。父皇穿戴齐整,分明是早已起身的模样。就在坐席之后,硕大的木屏风上,雕刻着华夏山海,那样的高与宽,仿佛承接天地四方。他在殿前停下步子,忽然便觉得再多迈出一步也是困难。



但父皇已开口唤他:“三郎来了。近前来。坐。”父皇的声音听来十分疲惫,沉沉的,恍如梦中吟叹。



他低着头应了一声,上前,在近一些处坐下,低声问:“父皇今日好些了么?”



“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每日大早就过来。”皇帝面上泛起一抹苦笑。他拍了拍支肘,示意李宏坐到他身旁去,一面示意宫人相侍:“你今日比平时来得都早许多。”



宫人们替李宏挪过坐席,又奉上果酒。



银盘托着细盐精漬的柚子,去皮分块,瓣瓣饱满鲜嫩,水润剔透;桂花酒酿圆子,甘醇味美,糥而不腻;再佐一块蜜渍蒸梨,更是酥甜生香。李宏不敢推拒,一一用罢才开口。“这几日,清彻宫苑的侍人们可有寻着那蛇洞?”他问得小心翼翼,似在试探什么。



皇帝静了一静,并没有答他,只是淡淡道:“四郎差不多也该到了罢。”



蓦得,李宏眸色一震,他猛抬头,正对上皇帝视线。



父亲的眼中,痛心流淌得安静而深沉。



他顿时胸口一烫,堵得喘不上来。



父子静默相对,一时无言。片刻,皇帝终道:“你们——”



“父皇!”李宏截口呼喊出声来。他扑在皇帝面前,抱住父亲膝头,转瞬,已湿了眼。



“这是做什么。”皇帝像安抚幼崽般抚着儿子的乌发,叹息:“有话就慢慢说。”



“儿臣。。。。。。说不出口。。。。。。”李宏竭力压抑着,不让颤音滚落,数度深深吐息,仿佛正艰难抉择,斟酌不定,每一字都是天人交战,良久,终于道:“请父皇即下圣谕,今日不要让大哥与四郎入宫来!”



皇帝一直默默候着,便像个从容的倾听者,直到李宏终于说出这句话来,才喟然长叹:“今日如此,明日用当如何?”



李宏心一沉,愈发将眉眼埋得更低了。“父皇。。。。。。儿臣知错了。。。。。。。”说时,语声已见哽咽。



“做错什么了?”皇帝平静一问。



“我。。。。。。”李宏喉头滚炙,闷闷应不上半句话来。他默默吐息良久,终于抬起头,复又看向父亲,眸底辉灼不尽:“父皇的教诲,儿臣应承过的话,每一字都记在心头,不敢忘记。我们。。。。。。我们——”



他话未说完,不想殿外却有人先声一步。



不待侍人通传,李裕已经自上殿来。“原来三哥先到了。”他大步上前,向皇帝拜了礼,在李宏对面坐下,又问:“大哥还没到么?”



“你们俩都早了。”皇帝面上浮出一丝苦笑。



“可要找人去请大哥么?”李裕十分自然地接了一句。



“四郎!”李宏眉心一拧,低斥一声。



李裕挑眉抬眼,颇意味深长看了李宏一眼,又去看皇帝。



殿中父子三人相对,忽然,便静了。



东宫内,朝阳方从窗格子钻进屋来,映在薄纱幔帐,恍如有浅金色的雾气升腾。李晗展平了双臂,任侍婢们替他穿衣。



墨鸾取了金冠来替他戴好,结好长缨,又细细将他袍襟封腰处处整得妥当,忽然,却听他嘟囔一句:“今儿是怎么了?”



墨鸾略微诧异,直起身看他。



“眼皮老跳。”李晗一手揉着眼,见墨鸾望着他,笑了笑,“雨吵得,没睡好。”



“殿下拜谒过至尊,还要去听政。。。。。。”墨鸾轻道。



李晗摆摆手,哄道:“没事儿,我也就听听,大小有圣平、子恒他们顶着呢。但愿父皇早日安康罢。”好似给冠缨勒住了一般,他拽了拽颌下结,静看了墨鸾片刻,温柔展颜一笑:“我走了。”



墨鸾拜送他出门去,听着门帘上铃声轻响伴着脚步声远去,只觉一股寒气莫名漫上心头。



“今儿可奇怪了,天都还没怎么亮时,裴侍郎就来了,又不叫催殿下,一直等着,也不知有什么事。”素约开了妆奁,一面挑选饰品,一面随意说道,“一会儿又要去拜见太子妃啦,娘子不如换支鲜亮点的步摇?”



“裴侍郎早就来了,你怎么知道?”墨鸾一惊,猛回过头来。



“我。。。。。。”素约手里还捏着支步摇,吓了一跳,“听当值的侍人说的,我也没亲眼瞧见。。。。。。我。。。。。。”她绞着手指不禁有些怯了。



但不待素约继续说下去,墨鸾已跑了出去。



空气中渗着不同寻常的寒意,每一次吐息都有轻微的刺痛,耳畔仿佛有潮声拍打,乱乱地令人有些眼花。远远地,她看见李晗正要上车,裴远就与他站在一起,两人似乎正说着什么。几乎不假思索,她已出声唤住他们,待到了跟前,却怔住了,呆呆看着他们,不知如何开口。



李晗见她追了出来,十分诧异,又好似很惊喜,问她怎么了。



她默然一瞬,抬眼去看裴远,却见裴远早已低了头,垂首静立一旁。“我有些不安心,所以来看看。。。。。。”她略施一礼,缓缓挑着措辞。



“去拜见父皇,能有什么事儿。”李晗笑了笑,便哄她回去。



“殿下近几日可见着怯兄长与母亲?”墨鸾眸光一烁,分明问着李晗,一抹眼神却向裴远去。



“将军与令堂一切安好,孺人且放心罢。”裴远仿佛会意,一揖向她礼道。



“你又想娘家了?”李晗抚着她肩头,柔声道:“等今日回来,我叫人做下安排,改日与你一齐回去看看。我也有好一阵子没瞧见婉仪妹妹了。”



他说得温和诚恳,墨鸾心中一酸,忙低了头,谢过他。



李晗把着车障,想了一想,又回头道:“你要是没事,就去何咏那儿,替她照看着些麒麟。”



墨鸾闻之怔了一怔,应诺下来,便送他上车。



临行时,她看见裴远透过屏障小窗向她微微点头。她立在原处,静看着太子车障行得远了,却感觉心依旧不能停止地往下沉,激起寒冷水雾,几乎要将她淹没。



车内,李晗靠着屏障,背挺得有些微僵直。“或许,真应该让她们带麒麟去婉仪那儿呢。。。。。。?”他喃喃地,犹如梦呓。



“殿下不如想一想,若是连东宫也不安全了,公主那儿又能好得了多少?”裴远掩起窗口,看了看李晗道:“此时此刻,殿下只要相信,就好了。”



李晗眸光一颤。他略一侧目,看向裴远,终于长叹一口气,闭起了双眼。



章四四 生死决(2)



他缓慢地走上殿去,向父皇行礼问安,在太子席坐下,手一抖,便碰翻了案上银盏。



“大哥今日来得迟了。”李裕笑语就在身旁。



李晗面前应了,扭头便盯着父亲身后那高大的屏风,几乎要将它望穿。



“听说这几日来,都是东宫左右庶子在替大哥批奏本。”李裕又道。



李宏眉心一拧,盯着李裕微微摇头。



李裕看了李宏一眼,眸光闪烁一瞬,又接道:“父皇伤了,太子行听政监国之职——”



“四郎,国事不可妄议!”不允他说完,李宏已低喝一声,将他打断。



李裕挑了挑眉,又看李宏,没再说下去。



殿中侍人捧来佳酿果点,又有几人不知托着什么上来,远远瞧去,竟似衣物织绣。



皇帝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这是针工呈上的新织。你们试一试,合不合身。”



此言既出,殿中骤然一静。



内侍们将衣服捧上三位皇子面前,便静下了,只是捧着,并不见再有人来伺候更衣。



那情形分外诡异,李晗望着父亲,又扭头去看两个弟弟,看见两张各怀心思的脸,终于忍不住,轻呼:“父皇。。。。。。”



但他话不及说完,李宏忽然先上前一步:“谢父皇赏赐。父皇,儿臣几个退下更衣再来。”说着他便躬身要接下衣物。



“此间无外人。”皇帝立时驳道。



李宏手一颤,僵在当场,默然半响才直起身来,解了封腰袍裳,露出雪白的中衣。侍人们待他自己解了衣袍,这才上前来侍候。



李晗怔了好一会,呆呆看着李宏当点更衣试裳,也只得起身慢慢解开衣带。



唯独李裕仍旧坐着,一动不动,只是面上神色却一点点僵了。



“四郎。”终于,他听见父亲唤他。他抬起头,静静看着依旧高高在上的父亲,眸光愈渐沉了下去。



“四郎,怎么了?你不喜欢这身衣裳?”皇帝缓声问道。



“父亲真的是赐衣么?”李裕冷笑一声,忽然唰地站起身来,扯开衣襟,露出内里穿着的锁子甲。



软甲寒耀,瞬间,眼前似有白光飞射。



“四郎,还不快谢父皇赐衣。”李宏皱眉低声道。



李裕眸中精光一瞬盛起,好似全没听见李宏说话,一掌将奉衣侍人掀翻在地。“太子无能,荒废政务,偏信戚党,为我天朝社稷安稳国民安康,请父皇——”他一顿,眸光骤然凌厉,以气贯长虹之势朗声喝出四个字:“废长立贤!”



“四郎你太放肆了!别这么对父皇说话!”几乎同时,李宏厉斥,就要上前。



“站着!”李裕呼一声,竟显出那邪气的笑来。他一手掌在腰间,另一手冲着李宏,手中拈着只青玉酒觞,眼看便要掷在地上。他再次将视线投向自己的父亲,并不再言语相逼,却是冷冷的盯着,要挟之意毕现。



“四郎——”李宏又斥一声,拳已攥得筋骨隐现。



李裕却冷哼一声,将手中酒觞狠狠向地面摔去。



青光一坠,那清脆又刺耳的声响仿佛已响在心头,如此无望、决绝,震得人肝胆俱裂。



只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道白影从屏风后闪出,宛如疾风掠过。只见白奕单膝而跪,手中所持竟是支剑鞘,只一点,便生生将那酒觞截在半空,再旋鞘一挑,酒觞已到掌中,好似幻影移行。他抛了剑鞘,将太子挡在身后,双手却将酒觞敬上,对李裕施了一礼:“殿下仔细着些。”酒杯微漪,一滴未洒。



奇兵突袭,乾坤暗异,李裕紧盯着好似凭空出现的白奕,惊异与震怒已在眼底沸腾。他并未接那支酒觞,而是将手紧扣在腰侧,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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