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鼓朝凰-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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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紧紧扣住他的肩膀:“你既然还感谢阿姊当年救你的恩情,就说明你还有求生之念,既然如此,这世上明明还有许多人和事值得你为之而活。若我阿姊知你如今这样,她一定后悔当日救了你! 〃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试一试。可是一一”赵灵笑着拂肩头那只手,“你可以不赞同我,但你不能强求我改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已选择,自已承受,与人无尤。”他走出去,又在门外回首,以一种轻松的语乞调侃道:“或者你也可以去找白弈,他大概会有法子让我不再找他寻仇。其实我也很意外,我没想到他竟真会舍命救你。看来,他倒是当真对你们姊弟颇为看重。若他知道他这杀人放火的旧案底竟被你翻了出来,不晓得会露出什么表情。我也很是期待一观。”说到此处,他唇畔微笑便又悄然爬上了一抹尖刻的恶毒。
姬显不由自主的轻微一颤,面色也有些发白,却只能稚扭头眼睁睁看着赵走灵背影远去,咬唇,竞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很想去问白弈,却又纠结于赵灵临去视的言语,惶惶地,不敢让白弃知晓。直到白弈与他说起,叫他跟随蔺姜出兵去,要离开凉州,他才终于不能忍受,一下跳得老高。
“我不去。我要留下跟着白大哥。”他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撅着嘴,恶根根得扯自已的衣袖,恨不能扯烂了一般。
“你去罢,留下不又要担心着你大哥么。”白弈无奈地笑,好似哄慰赌气的孩子一般,将手抚在他头顶,“没事,我这种大恶人,报应未到,没那么容易好死。”掌心的温度缓缓传导过来,仿佛从条一根发丝中蔓延,渐渐浸透到血液中去姬丝抬起头,仰面看着白弈,鼻息酸涩。白弈那一句话心照不宣,像一根细细的铁丝,勒在他心上,胀痛得竟令他错觉自己要淌出泪来。“白大哥,”他大力他吸着微凉的空气,努力贬了贬眼,“阿姊还在等你回去。”鼻音浓得无法掩饰了,他底下头去,双手不由自主扯住了白弈的袍摆。
白弈却什么也没市应他,只走蹲下身去,抱猫儿一般将 他抱在胸口,一下一下沉默地拍着他轻颤的脊背。
白弈专蔺姜商仪,让挑选出的三千精锐扮作借调粮草的押解步军。从东门出城,乔装绕道去柱西州。英吉沙早已先遣了机密心腹返回高昌,请她兄长与父汗准备上等精锐的回鹘战马,,以备更替。由凉州到西州再入高昌翻三弥山,沙摸,山栈,雪峰,一路艰险无数,还需要在大穴封山前入三弥山山脉,寻得可行道路,以成奇袭,过晚则怡误战机,过早又易寨露行踪,当真是与天相湘争的殊死之途。
然而,当蔺姜严阵传令,若有不愿前往者,可立 刻自行离去,决不阻拦,亦不作逃军论时,三千勇士却无一人出列 ,甚至无人多言半句。舍一身血肉,保家国平安,这便是烽火原上乒戈阵前铁打的儿郎。此时无声,却胜万语千言。
离开凉州城的时候,姬显再三她回望着凉州城头楷楷迎风的大旗,问蔺姜:“为什么我没办法恨他?那种令人疯狂的仇恨,我没办法理解。”
“因为你对他有感情。”蔺姜不紧不慢地催着马,“仇恨是用来止痛的毒药,但你若是对他存有感情,每多恨他一分,便只会让自己多痛一分。”他看一眼身旁面带困惑的少年,忽然感慨万千。
阿显年幼丧父,那个一直救他、教他、养他的人,是白弈。或许,在阿显心深处那些明暗错缠的情感沟壑中,白弈已不单纯是一位兄长,而是已无法替代的着染了父亲的气息,让这个孩子依恋难舍。
阿显是个聪明的孩子,说他天真也好,傻也好,他本能地懂得如何真正保护自己。可是,另一些人呢?是否要将自己的割得遍体鳞伤痛彻骨髓,才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章六六 胡不归 (1)(非凡TXT论坛“味书”手打)
蔺姜率军开拨,一晃月余,竟几乎了无音讯。
临行时白弈将白府上惊心驯养的飞翎给了他四只,叫他进入沙漠前放一只,到了西州放一只,抵达高昌再放一只,入山前放最后一只。不需书信,只要这四只鸽子各自按时回来,就能知他们行进顺利。
然而,那四只飞翎却一齐飞了回来。
白弈暗叹,猜想蔺姜恐怕是为求至极轻装,在入大漠前就将选四只鸽子一齐放走。沙漠之中,人尚且缺水缺粮,还要带几只鸽子,确实也是拖累,倘若遇上风暴或流沙,能否保全也是未知。放了也就算了罢。只是如此一来,诸事皆只得靠一个默契,再难以及时互通消息了。
入冬后,远徙西突厥军果然渐渐愈发浮躁,频频邀战,每每声势大造,于城下连日夜的闹也是常事。至后来,竟常坐在凉州城下,指名点姓喊着白弈叫骂。城头将士们听得万分憋闷,纷纷请战,无奈白弈坚决不允,还叫他们连一支箭也不许射下去。
非但不许应战,白弈反而让凉州长史王徽遍集城中裁缝,领其中眼力最佳者上城头去观望西突厥军服制旌旗,回来画下图样,再叫之前归顺的西突厥俘虏加以指正,命裁缝们赶制突厥军衣甲旗帜。
将士们大为不解,不知元帅为何竟要替胡人筹备军用,一时纷纷前去探问。但白弈却不加半句解释,只是微笑着叫他们稍安勿躁。
及至千余胡服尽数齐备,白弈却只招了一人来幕府相议,便是赵灵。
“我要你领人扮作突厥军,夜袭吐谷浑,将吐谷浑准备东用的屯粮劫走,送往西突厥辕营。但我只能给你一千人。你敢还是不敢?”他盯着赵灵双眼,如是相问。
吐谷浑与西突厥长相勾结,胡人之所以至今仍能坚挺不退,多半依仗吐谷浑在近处支援补给。但吐谷浑亦同样游牧草原,冬日难熬却不是西突厥专利,长久供给,早已暗生怨愤。愈退胡敌,先击其利。此番乔装胡人前去吐谷浑夺粮,一旦得手,恐怕大战未开,这狼与狈便先要内讧。
“大王果然好离间计!”赵灵扬眉一笑,眸中闪烁不定的,全是兴奋光芒,反而颇为挑衅地反盯着白弈:“末将敢不敢倒在其次,反倒是大王,当真敢么?”他始终不肯称白弈一声“元帅”。
白弈闻言目光愈发沉敛:“待大局已定,胜券在握之时,白弈自会给将军一个交代。但,今时今刻,还请将军以家国大计为重。”他说着向赵灵抱拳行了一礼。
“既然大王都不怕,,未将又有什么好怕的。”赵灵眸色一瞬明朗,“但这一千人要我自己来挑,不是精兵我不会带。”他笑着,不待白弈动手,自取了令字签反身就走。
这一策离间计,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吐谷浑早为粮草之事对突厥军多有怨意,已借口拖延了许久,迟迟不肯供给。如今赵灵忽然去截,先入为主,自然认为真是胡人前来抢粮。赵灵领那一千精骑活像游走密林的猎豹,迅猛矫健,引着吐谷浑兵便向突厥军大营扑去,扔下截来粮草就走,乱军之中,夜幕之下,撤得悄无声息。
西突厥军被蒙鼓中,拳然不知吐谷浑为何忽然来犯,慌乱中一番大战,死伤惨重,待猛然醒悟过来,方知中计,连忙急急鸣金叫停。西突厥戈桑烈汗命次子速鲁亲往拜见吐谷浑赞普,竭力辩解,此乃中人狡诈,使出离间之计破坏两部友盟。
然而,吐谷浑守军言之凿凿,亲眼看见偷袭者着胡服、举胡旗、分明是胡人马军,吐谷浑被截走的冬资又全在西突厥辕营之内,真可谓是人证俱在,物证俱全,叫人百口莫辩。吐谷浑赞普一怒之下与戈桑烈斩角断义,反向天朝请降祢臣,要与凉州军联合对付西突厥。
白弈得讯大悦,即刻上表奏请,封吐谷浑赞普为河源郡王,又以宗室女册封金城公主,嫁与赞普为妻。
和亲公主的凤辇赞普躬亲大礼相迎之下,乘着烽火狼烟驶向吐谷浑宫殿之时,曲突厥戈桑烈汗恼恨怒急,亲率大军全数出击,以流火大弩强攻凉州一日夜。将近黎明夜色最浓之时,终于渐渐偃旗息鼓,向着北方撒去。
戈桑烈毕竟是称雄西北草原的霜主,这最后一搏看似凶猛,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并未出动全力,图的不过是一咬之威,以保撤退顺利。天候重压,痛失臂膀,他再不能拖着十数万大军远征,只得忍痛暂时舍下被囚凉州城内的长子,先撤回三弥山牙庭,再做长远打算。
白弈立在城头,远观胡人退势,当即点了三元大将,调三千精骑为前锋开道,步军三万余跟进,命他们带十万军旗,张足声势,乘胜追击,只许败还,不许全力求胜。
果然,这三万兵出,一相接触,西突厥军早有防备,戈桑烈汗亲自断后压阵,立时汹涌反扑。三万凉州军虚战一轮便即败退回撤。戈桑烈亦不反逐,自领部下,全力挥师北还。
那三万凉州军方才回城,城内白弈却早已点齐军将两路,仍各三万,严阵以待,只待三万先遣归城,即刻出击,仍旧是精锐马军开道,步军携辎重火器跟进,形如双刃,直插胡狄背脊。
先虚后实,以虚兵破敌戒备,以实攻敌不防。
六万将士积蓄了数月的愤恨与热血一朝得以宣泄,立刻以爆裂之势向敌军扑去。这真正出兵首战的一鼓作气,将一个燃烧的“杀”字震在了西北辽阔的大地之上。
戈桑烈汗到底未曾料到,凉州军首次追击受挫之后竟还会再来,而且更加锐不可当,被这六万精兵良将杀得溃不成军,铩羽大败。收拢残部得脱,清点人马,余下四万,一战折损大半。
本以为不过是皇帝的妹夫、胆怯的王侯,却哪知是深藏不露的天生将才,坚壁数月不是不敢应战,而是弭耳俯伏,一朝将搏,犹如猛虎扑山。戈桑烈汗这才知真是轻看了这位初统大军的元帅,在不敢多耽搁片刻,一面火速向三弥山撤退,一面拜书天朝,罪己请和。
但白弈怎可能放过这清剿西北的绝佳战机?又何况蔺姜那三千人先行在外,此时停战议和,又将他们置于何地?
他心知李晗个性软弱,若知胡人请和,必有动摇,索性命人截下胡人议和的书函,杀了那胡使,动员三军,再发檄文,号称十万众,亲率远征,一路追往三弥山,势将这西北家门前的狼窝彻底掏个干净。
果然,蔺姜不负所托,奇兵一支,如从天将,又有高昌阿萨兰汗相助,已抢先一步,夺了突厥牙庭。
消息并不声张,戈桑率部返回才知有诈,牙庭失守,腹背受敌,在大军合围之下被逼至绝境,终于失手被擒于厮杀阵上。汗主被俘,西突厥残兵再无斗志,追随二王子速鲁一同躲进冰天雪地的三弥山之中,至此,已剩不下千人。部落老幼妇孺尽数被俘。
但这毕竟是塞外夷狄之地,绝非久留之所。(非凡“味书”手打)
白弈一面安抚西突厥俘虏,并不将他们囚禁,亦将大军从其牙庭之内撤出,而在三舍之外,安扎连营,一面再三说降速鲁,允其千金,保其封王,仍旧统领旧部族人。但连遭挫败的二王子速鲁已十分谨慎,迟迟未见回应。
白弈见势,不愿拖着十万大军在这冰天雪地里与几百个顽胡拉锯,便命大部先行开拔,大张旗鼓押解戈桑烈班师回朝。留下三万人马驻守,等待皇命处置。
深冬的大草原上满地枯衰,泥土冻结成了厚厚的冰壳,一望四野茫茫。月夜下燃起的篝火不灭,大帐内烧暖的炉火正红,归乡情切的歌声荡在这天宽地广地广里,时远时近,仿佛天籁。
“你说他们当真会来?”蔺姜抱了块米饼,坐在火堆前,米饼烤得金黄焦脆,啃起来嘎嘣作响。一番远徙苦战,风沙暴雪荼毒,他简直已黑红得不像话,乍看一眼,险些要认不出模样来。他三两口将饼揉进嘴里,随便从白弈手里抢了水囊来灌了一口,一尝之下,两只眼里却冒出光来。“竟然自个儿偷着喝酒。”他贪心地又灌了一口,睨着白弈笑道,“你可不能这样啊。大冷天的,禁酒令是谁下的,自己倒先偷着喝上了。”
“我说严禁酗酒,又没说不许喝酒。天冷驱寒的酒水,你自己身上没有?”白弈白了他一眼,
劈手又将水囊夺回来。天寒地冻里,水酒瞬间既凉。他将那水囊又凑到火上烤着,一边缓声道:“我说会来,他就一定来。”
他们在等那在逃的西突厥二王子阿史那速鲁。
押解戈桑烈是白弈设下的圈套诱饵,只为引那速鲁自投罗网。试问,为人子者,眼看父亲被囚走,又怎会无动于衷?
“你快去前边盯着罢,我这儿不用你‘看守’。”白弈说着拍了蔺姜一把,催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