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初步-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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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iger)。
1913年胡塞尔与他的追随者一道创办了《哲学和现象学研究年鉴》,他的《观念:纯粹现象学的一般导论》即刊登在《年鉴》的第一期上。
在他的哥廷根与慕尼黑的追随者看来,这部著作严重偏离了《逻辑研究》的方向,从中立的对象描述滑向了先验唯心主义。许多追随者因此而离他而去。
从1916年起直到退休,胡塞尔一直担任弗莱堡大学的哲学教授,1938年去世。晚年的胡塞尔生活得并不开心,他的一个儿子死于战争,另一个则终身残疾。他的犹太身份吓走了许多朋友。他的很多作品只能在国外发表。他甚至被禁止使用大学的图书馆。令人感慨的是,他在这张禁令的背面也写下了他的研究笔记。在他冷冷清清的丧礼中,弗莱堡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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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系只有一个人以私人身份出现。他生前一度最得意的弟子——海德格尔竟连面都不肯露。
胡塞尔生前发表的著作并不多,但死后却留下了450页的手稿,这些手稿由范。布瑞达(Van
Breda)利用外交途径秘密运出国外,得以免遭纳粹之手的毁灭。
1939年范。
布瑞达在比利时卢汶大学建立了胡塞尔档案馆,它与后来建立的科隆大学胡塞尔档案馆合作于1950年开始整理出版《胡塞尔全集》,至192年为止已出至第28卷。
那么,现象学究竟是什么?
在20年代现象学刚刚传入法国不久,当时法国的思想家雷蒙。阿隆(R。
Aron)
指着一盏鸡尾酒杯向他的好友萨特神秘兮兮地说:“我的伙计,如果你是现象学家,你就能谈论这个酒杯,而这就是哲学。”
就让我们从酒杯谈起吧。
我们看到桌子上有一个酒杯,或许我们会因其样子古怪而端在手里瞄几眼,或许只不过当作炊酒的器皿而毫不留意。
我们和朋友一起沉醉于倾心的交谈中。当然我们知道杯子在桌子上,桌子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东西,烟灰缸啦,小花瓶啦等等。实际上说我们知道也并不准确,我们拿起酒杯小啜一口并不是先要进行一番认知活动,看看杯子,用手对准它,然后才端起来。端杯子与饮啜都是自然而然地进行的,这一切活动都是“日用而不察”。这种直截了当的信受态度就是“自然的态度”
,我意识到一个世界,它在空间中无尽延展,在时间中无限变化。我把它当作一直存在着的东西,当下直接地经验到它。
当然我们有时也会做梦,有时也会产生一些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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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在做梦,也能轻易地将幻觉与现实分开。我们是生活在井然有序的日常世界之中,这个世界是大家共有的,习以为常的。
我们在咖啡馆的桌子边一坐下,把手一招,咖啡馆侍者就会走过来,一切都仿佛达成了默契一样。付帐的时候,我们会不自觉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钱包,我们并不是先想一下口袋在哪里、钱包在哪里才这样做的。自然态度的世界是如此实在以致于没有人去留心它的实在性。当然我们知道我们所知觉的这一切并不是十分精确的,我们知道桌子上的酒杯能盛一定量的酒,但究竟能盛多少那要靠物理学的测量,我们知道这酒是由葡萄酿成的,但这酒的具体成分那要靠化学的测试。自然科学并没有否定我们的自然态度,它只不过对我们日常态度的进一步精确而已。
就此而言,自然科学的态度依然属于自然的态度。
然而,当我看到一个酒杯时,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呢?我看到了它的杯底了吗?当我看到侍者向我走来时,我看到了侍者的背面吗?我当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酒杯,但这酒杯究竟如何被意识到呢?这酒杯呈现于我的意识之中难道是像桌子在咖啡馆中一样吗?这突兀的问法对自然态度的人们来说简直就是一记当头闷棍:这是哪门子问法?
杯子难道没有杯底?
侍者难道没有背后?这一问即是现象学的一问,即是出自反省态度的一问。自然态度的人因其自然兴趣而一头扎进了对象之中,现象学态度将种种自然之趣搁置起来,它由对象向后审视,看一下这对象究竟是如何呈现于我眼前的。因此现象学的反省态度不再关注对象是什么,而是关注于对象如何是,关注于对象如何呈现为对象的。现象学态度是对自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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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的总体的挣脱,现象学家并不像笛卡尔那样怀疑自然世界的存在,不,他对这自然态度所设定的世界存在与否根本就不感任何兴趣,他将人类日常的习惯与种种的理论知识系统括在了括弧里。加括弧并不意味着日常习惯与科学知识是值得怀疑的,更不是要与它有意过不去,胡塞尔一再声明他对人类的知识系统颇为敬佩与赞赏。加括弧只是意味着存而不论,通过加括弧所有从属于自然观点本质命题统统失去了作用,从而使得一直被自然观点所遮蔽的东西披露出来,这就是“现象学悬搁”的基本含义。因此现象学悬搁并没有否定任何东西,相反它使在自然态度为而不名的东西摆到了亮处。
通过悬搁,穿在事实身上的观念之衣被加以“剥脱”与“拆卸”
,最终值得我们面向事实本身,“面向事实本身”便成了现象学方法论的第一原则。事实本身即是在明证性、在绝对的所予中给出的东西。
因此现象学不构造任何的理论体系,不进行任何的抽象思辨,它只是忠实于他所见到的一切现象,并将现象依其自身呈现的样子而如实描述出来。
我见到一个酒杯,这个杯子究竟真地存在与否,它有多重,它的体积有多大,它的化学构成如何这一类的常识与科学的习惯统统被存而不论了,我只留心它如何呈现于我的意识之中的。我从不同角度看它,看到的东西并不尽一样,我还可以闭上眼睛,回忆一下刚才看到的酒杯的样子,在这关于杯子的种种意识活动中,杯子作为对象突现出来。实际上意识总是关于某物的意识。想总要想点什么,看点要看点什么,爱总要爱点什么,恨总要恨点什么……意识活动总要牵涉到一个意识对象,意识的这种属性即是“意向性”。意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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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ntionality)源于“intentio”
,原与箭术有关,指箭指向靶子的行动,后来成了中世纪经院哲学的一个术语。胡塞尔的老师布伦塔诺首先将它带进了现代哲学中。他提出意向性概念以区别物理现象与心理现象,物理现象比如一块岩石即是一块岩石,不多也不少,它即是它自身;而心理现象比如“我感觉”
、“我想象”
、“我爱”
、“我怕”等等它总要牵涉到不是它自身的一个某物,这个某物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我怕鬼”
,尽管鬼不存在。
胡塞尔借助布伦塔诺的意向性概念来指意识行为的特征。他认为在意向行为中尚存在一种非意向的感觉与料。比如说我看到面前这个乳白色的酒杯,在这一意向行为中“乳白色”只是一“实在的感觉与料”
,我实际看到的是这感觉与料之外的酒杯本身。这个使实在的非意向的质料产生作用的因素就叫“意向作用”
,由意向活动所产生的对象就叫“意向对象”
,非意向的质料与意向作用是意识体验的实在部分,意向对象则是意识体验的理念部分,它并不是自然界中实际存在的对象,果园中的苹果树可以烧掉,但被知觉的苹果树却不能烧掉。这样整个意向行为的存在地位也就一清二楚了:质料与意向作用是实在的(real)
,它们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具体的意识行为之中;意向对象则理念的(ideal)
,它是意向地(intentionaly)存在于意识行为之中;外界的对象则是实际的(actual)
,它实际地存在于自然态度下的自然界中,它与意向行为无关,已被现象学悬搁所搁置。
通过现象学悬搁所披露出来的即是此意向性的领域,是纯粹的意识之流。
由于我们已把常识与科学系统搁置一边,这使我们第一次得以将意识现象作为意识来描述。我们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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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关注意识的生理基础,更不会将意识归结为自然的物事,悬搁使一切实体化的思维、使一切将意识自然化的冲动均被抑制住了。现象学家便可在原初的意识现象领域,依意向对象极与主体极两方向对意向性加以描述与分析。
意向对象并不是自然界中存在的东西,后者是自然态度设定的东西,现象学对之并不感兴趣;意向对象也不是心理活动中实在的东西,酒杯的颜色对我目光的吸引,酒杯中散发出的酒香对我嗅觉的刺激,这些都是心理活动的实在的东西,然而当我说“这是一个酒杯时”
,我并不是在报道我的目光与嗅觉的实际状态,就像我说1+1=2时也并不是在报道我本人的内在心理的计数活动,意向对象是超越具体的内在心理活动之流的。
意向对象不受具体的、个别意识行为的制约,相反一切具体的个别意识行为都受到其相应的对象类型的规导。我见到一个酒杯,酒杯作为对象类型便规导着我进一步的意识行为的展开,我尽管只看到的一面,但我预期它的背面如何如何,它的底部如何如何,这个“如何如何”安全是由酒杯之对象类型预先规定好了的。对象类型作为本质的规定性是由当下直观直接把握到的。我并不是先看到一堆纯粹知觉,然后将这堆知觉与以往关于杯子的知觉加以比较,发现它们有某种相同性,然后才说“我见到了一个酒杯”。不,本质是直观到的,本质直观当然要借助个别事例,但却并不局限在上面。在本质直观中想象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可以想象一个杯子,它没有杯把,当然它仍然是一个杯子,我们还可以想象一个杯子它的口部相当宽而它的底部又出奇地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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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关于杯子的自由想象的变更中,杯子的具体部分可以不断变换,杯子仍不失为一个杯子。但这其中有一个不可逾越的界限,一旦越过这个界限,杯子就不再是杯子了。正是在这种自由想象的变更中,这个界限得以显示出来,这个界限即是杯子的本质。
事物如果缺乏这本质它就不是该事物了。
因此现象学描述并不关心具体的经验事实,现象学尽管也描述具体的意向行为,但这种描述完全是作为本质描述的一个“范例”而已。由经验事实向本质领域的转移就叫“本质还原”。
还是让我们回到酒杯上来。当我们见到一酒杯时,我们实际知觉到的只是它的一个侧面。
即使我看到了整个杯子,这一看见也是透视的,比如说杯子的内壁靠底的部分就没有实际看到。为了看到整个杯子,就得绕它一圈,或者干脆把它放在手里把玩一番,我的透视方向不断变化,杯子的其他侧面便不断呈现于我意识之中。因此作为意向对象之杯子要比在任何具体的给予方式的显现之物有更多的东西,然而“这个更多的东西”
并不是随意的想象,它受一定的规则支配,它有一个预先描划出来的可能性,这就是“界域”。我见到一个待者向我走来,我实际所见的只是他的正面,他的背面我并没实际见到。但在“界域”中他的背面与其正面被我的意向行为共同指向了,我预期到他有一个如此这般的背面、它不会是树的背面,也不会是酒杯的背面。当然我的预期意向也有落空的时候,本来我见到待者向我走来,但他一转身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背后竟是一堆机械的物事,他的动作也不像人那样自然,原来它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机器人。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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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我原先意识中人的意向便落空了,一个新的意向即机器人的意向便产生了,进一步的意识行为将充实这一新的意向。
由此可见,由于空间性的品格,物的给出总是在轮廓(adum-bration)
中进行的,它总是单方向给出的。
在一个侧面的实际给出外,还有一个尚未完全确定的共同给予的“界域”
,这就使新的知觉成为可能。物的给出是“不充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