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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错币-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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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龚行吗?”对面果然是一个南方口音的男声。
  这一句男声,把老康压抑已久的醋意激成了怒火,缩头乌龟终于露出了头,他对着手机,用终于男人了一把的最强音,恼羞成怒地大叫:“我是龚行长的老公!以后,不许你再打这个电话,否则……”
  立刻,美女也把自己在长期拉存款的艰难困苦中郁积出的一肚子委屈与怨气化为了怨忿与怒火做火山喷发状,蓦然起身,将小小的细手变为了雄鹰锐利的爪,一把夺过老公老手里的手机。一脸的急风暴雨,声音却强作平静,而且努力地柔声细语,她对对面的男人说:“对不起哦,您是……”
  “谭白虎!我怕您出啥子事情,打电话过来,问一声!”对面的谭白虎已经被老康的一声怒号,搞得不知所措,舌头又转动不灵了,结结巴巴地支吾着。
  现在的谭白虎已经回到了单身宿舍,并把手枪藏在床下的一块地砖下面。他刚一躺下来,就准备对美女行长再拍一回马屁,可没想到这次却不幸拍在了马蹄子上,把老康逗成了“伸”头龟。
  龚梅一听是谭白虎捣乱,本想发作,以借小保安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但是,她控制住了,却把原本的倾盆大雨,改成了轻柔而发嗲的绵绵雨滴。她支吾道:“噢,是你!甭管我,自己先休息吧!”
  龚梅本是想气气老康,在他醋坛子里再加上一勺子硫酸,以给冷落自己的他一点儿颜色看,可没想到心理由极度自卑变得极度脆弱的男人已经有如一叶狂风暴雨里的漏船,再也无法忍受戴绿帽子这等耻辱的撞击了。他终于没有在沉默中死亡,而却在沉默中爆发了。他一声怪叫,像一声能掀掉房顶的雷:“不给你一点儿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男人是啥东西!”
  他的老手如恶狗扑食一样迅猛,一把夺过老婆的手机,仿佛是能就此甩尽自己一切的晦气一般,高高地举起,就要砸向地面。
  龚梅毫不示弱,也是鹞子翻身一般敏捷,扑上来与男人抢夺手机。可一不留神,扬起的小手却一巴掌打在了老公的老脸上。这一巴掌激发了男人的羞辱感,把老康大脑里仅存的那一点点博士水平的理性全部打到天涯海角去了。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一条遭受了欺辱的老狼,立刻爆发了雄性动物的兽行。再没有了风花雪夜的诗情画意,也忘掉了小桥流水里的水莲花,一下子骑在了美女的身上,用一只老手按住了她那一双无力的小手,另一只老手则在自己昔日水莲花一样娇羞的爱妻脸上狠劲儿地抽起来,每抽一巴掌,还疯狂地大叫一声:
  “啪”――“我叫你骚!”
  “啪”――“我叫你牛B!”
  美女面对男人从没有过的暴虐,像一朵暴风骤雨下的美艳花朵,无力又无助。她惊呆了,不再挣扎,也不再反抗,一声不吭地任恶狼一般的男人用一只老手抽打自己美丽的面颊,也仿佛有意任狂风暴雨冷却自己暴怒的心潮。
  龚梅的这一举动,突然惊醒了老康。他失神落魄地松开了老婆,再落魄失神地望着默默流泪的爱妻,嘴里不由自主地叨念起来:“我这是咋了?我们这是干啥呢?”
  正在老康发傻发愣的当口,龚梅已经愤然而起,委屈与伤心代替了愤怒和不满。她哭咧咧地扭曲了自己秀丽的脸蛋儿,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冲出卧室,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谁喜欢陪那些无聊的男人,谁心里清楚!”一边敏捷更衣,继而收拾行囊。
  等老公明白自己的老婆要离家出走的时候,龚梅已经提个大包,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出了家门。
  “你到哪儿去?”老康急急地问。那声音里除了疑虑,已然没有了半点豪气。
  龚梅头也不回,一声不吭地冲下楼梯。
  眼见跪下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老康只得对着老婆美丽的倩影哀号一声:“都是我的错还不成吗?!”
  从楼道的窗户上眼睁睁地瞧着老婆消失在冬夜的黑暗之中,老康木然伫立,呆若木鸡。大约过了五分钟,他的脑海中才泛起了几许思维的涟漪,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捉奸!我一准儿要捉奸!!”
  三、誓拉存款三千万
  谭白虎对美女行长的担心果然应验了。就在他捡到手枪的当天夜里,在东方遥远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龚梅又从家里回到了支行,一副悲悲切切、凄凄惨惨的样子,竟然把自己锁在她二楼办公室里,一宿再没出来!
  这一夜,谭白虎从漆黑一团的窗户上,隐约看到美女行长办公室彻夜亮着灯光!他仿佛还从楼板的传导中,透过王杰那首凄婉的《回家》之歌,隐约听到随歌声一起传来美女行长的呜咽之声!那呜咽之声伴随着悲凉的歌,时断时续、如泣如诉,一直绵延到了天明:“那刻着我名字的年老的树,是否依然茁壮?又会是什么颜色,涂满那片窗外的红砖墙?谁还记得当年我眼中的希望,谁又知道这段路是如此漫长……”
  孤独的谭白虎,虽然因为自己心中美神的哀怨,在王杰《回家》的歌声之中一直未能入眠;多情的小保安虽然猜到美女行长两口子明摆着是闹了别扭,而且这别扭弄不好还与自己狗拿了耗子、没拍好的马屁有关,但是,任自己咋样在单人床上兔死狐悲地辗转反侧,任自己咋样思前想后、抓心挠肝地夜不能寐,他却始终都没敢溜下二楼来,去安慰一下他心中的美神。他担心自己落花虽有意,美女流水却无情。他心里明镜似地清楚:这个雷池可不是随便能越着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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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大亮的时候,谭白虎才眯眯糊糊地睡着了。
  一早,当谭白虎下楼来,准备到营业大厅的时候,却见美女行长正从外面小风一样地飘进来,穿过营业大厅,连呼哧带喘地爬上楼。她的手里抱着满满的一大抱床上用品及洗脸刷牙用的瓶瓶罐罐!
  “龚行,您跟老康这是……”谭白虎不知道怎么问好了。
  龚梅当然不会向这个小保安揭开自己昨夜痛苦的记亿,便故作欢欣地惨然一笑,再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我准备打持久战啦!”见谭白虎一副呆头呆脑的混沌样子,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换上领导的语气,打岔道:“一会儿,你去找一下左经理!”
  不等谭白虎再问什么,龚梅就已经“咚咚咚”地上了二楼,并在办公区里消失了。
  五一支行业务部的左经理,名叫左忠堂,与清代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左宗棠的名字谐音,其已逝老父望子成龙的意思跃然名外,就是:自己这儿子再咋没出息,也要与左宗棠齐名呀!
  左忠堂年有四十许,是个老银行了。为了能在银行里有个升迁,不辜负九泉之下的老父望子成龙的厚望,他硬是大专毕业考本科;本科毕业考硕士;硕士毕业还要考博士。一路的考来,真是考白了少年头!虽然他是博士在读,虽然他把自己武装得满腹经纶、理论颇多,但就是存款拉不来、贷款放不出,受累于经营业绩不高,一直在龚梅手下窝窝囊囊地当着一个科级的部门经理。这是他的心病,也是他要完成老父厚望的雄心中一块永远抹不去的阴影。这阴影仿佛是一座大山,压得他无法透过气来,也几乎压歪了他的性格与灵魂。
  左经理是主动找到谭白虎,并安排他到公司业务部作客户经理的。
  此时,瞥见原来的小保安、现在的小职员一副喜形于色、乐不可支的神情,左忠堂把黑黑的瘦脸拉下来,瞪起小小的三角眼,半呵斥、半提醒地说:“甭美!小职员比小保安的工资高三倍不假,可你不知道吧?小职员的压力却比小保安高三十倍!”
  谭白虎心里依然放着灿烂的烟火,得意洋洋的,嘴上也忍不住地笑:“不怕,我是农村来的。自幼能吃苦!”
  左忠堂冷笑两声:“光吃苦也没啥用!你得板儿上钉钉儿(注:地方话,意为:肯定、保证)地拉来存款!三个月之后,日均存款额不足三千万,那您就还哪来哪走得了!”
  谭白虎本来还是个二愣子,根本不晓得日均存款三千万是个啥子概念。他依然初生马犊不怕虎地满口答应:“成成成!你们能干,我就能干!”
  见小职员转身要走,左忠堂高声叫道:“等等!”
  谭白虎赶紧虔诚地把干瘦的身体转回来。
  “听说,你发现一张错币?”
  谭白虎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左忠堂用鼻子“哼”了一声,而后不屑地摇摇脑袋,说:“你怎么就那么傻!”
  小职员依然不知所指。
  左忠堂一针见血地教导道:“记着,客户的合理要求,你永远不许说‘不’!而且,发现一张错币,可是一个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要是自己拿一百块给人家兑了,你小子除了当一回活雷锋,自己也发大财啦!”
  “发大财?换一张错币凭啥子发大财?”小职员被左经理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左忠堂高声笑起来:“今天报纸上还登了:一张五元的错币被收藏家以二十万的价格买断啦!!!”
  脱掉保安员非警非军的一身皮,换上银行职员高档的西服,谭白虎只兴奋了几天,便现了原型,山穷水尽地傻了眼。原来所谓日均存款三千万的任务就是要求在自己的吸存帐号上每天要保持三千万的存款!他一个农村出来的初中生,虽然买了一个大专学历,但毕竟既不认识一个企业老板,更不认识半个有钱的大款!他依然没有从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脱胎换骨成为职业经理人,哪儿来的拉存款的路子?上哪儿找三千万人民币再每天趴在自己的吸存帐号上?!
  他的大脑几乎抑制了,但是,像一条出水的鱼临死也要挣扎一样,还是能思索出厉害得失:这要是三个月没完全任务,可到啥子地方混饭去?还继续当小保安?他凭啥子就此承认自己是狗屎上不了胎盘呢!
  他急了,嘴上急出了大泡,晚上倒在单人床上,只会握着捡来的手枪不住地发呆。他把手枪对准自己的眉心,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忽然想到了抢银行。于是,他的心脏像触了电,不由得一激灵:这把手枪咋会掉在五一支行的门口呢?会不会有人真准备抢五一支行?
  不详的念头在脑际像流星一样地闪过,他立刻感到不寒而栗、心惊胆战起来。
  意淫毕竟是虚幻,拉存款才是生存的硬道理。天一亮,谭白虎重新把手枪藏在地砖下面,又急急忙忙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赶紧忙活他拉存款的事情去了。可是除了一个五百块钱买来的假文凭,别无长物的谭白虎,除了求在市分行工作的老乡任博雅想辙之外,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再别无良策了。
  任博雅人虽长得白净而英俊,其实一丁点儿也不雅。他没有任何学历。在空军当了几年地勤之后,复员了,却不甘心回老家务农。可在诺大的北京市,他又找不到一份固定的工作。正踌躇间,他幸好找到了一个在保险公司卖保险的老且丑的女人作了老婆,而老婆的舅舅又恰好在五一银行的总行作行助。于是,由老婆求舅舅,由舅舅吩咐市分行,由市分行给他终于在机关党委办公室找到了一份甭用拉存款的闲差:负责管理党员学习材料、分发报纸,每月工资也不少拿。
  “老弟,师傅领进门,修行可是在个人!我早就扶你上马,你难道还要我扶着走路吗?”任博雅有意拿出一丁点儿雅劲儿,借此表示对谭白虎不温不火的不满。
  谭白虎也算聪明人,自然早就提来了两瓶家乡最上等的老酒来堵任博雅的口。他厚着脸皮,辩解道:“老兄,你以为基层的小职员像你一样滋润吗?小职员比小保安的工资高了三倍不假,可压力却涨了三十倍!拉存款的指标是硬的,完不成任务我可就又下马啦!”而后,自己嘴上急出来的大水泡指给任博雅瞧,以证明自己并不是空|穴来风。
  任博雅把两瓶上好的家乡老酒放进自己的保密柜,瞧在老乡嘴上急出一个大水泡的份儿上,无奈地拨通了保险公司梦幻支公司的电话:“老婆,你路子野,你给踅摸(注:地方话,意为:寻找)踅摸!我这儿有个老弟要存款,你那儿的保险收入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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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路子哪儿野呀!”对面传来了老婆的声音,麻利儿脆:“拉存款?没门儿!让他先帮我卖保险!”
  任博雅望一眼脸上先透出感激的一缕光、后飘来惊恐的一片云的谭白虎,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挤巴着自己美女一样标致却比美女大一号的丹凤眼,接着对老婆诉苦:“他和我一个德行,在北京都是土包子!半个有钱人都不认识,咋样给你卖保险嘛!”
  老婆的声音又传来了:“让他们支行每人先买一份人身意外险!现在抢劫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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