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相见:仓央嘉措的诗与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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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多吉?”将巴顿珠问。
“对,正是弟子。”多吉低头答道。
“最近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男婴出生?”
“有。就在寺里。”多吉心中一喜。将巴顿珠这一问,更说明那个男婴必是有佛祖的旨意才来到乌金岭寺的了。
将巴顿珠心里也是一喜。心想世尊面前的打卦果然是灵验,此番寻找果然就要有收获了。他低声对多吉说:“你想一个办法,让我们看看那个孩子和他的父母,同时不要惊动他们。”
多吉眉头一皱,很快又松开,答道:“弟子遵命。”
09│命中注定
才旺拉姆看着怀中的孩子,内心无比满足。丈夫过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会给他们带回鲜美的羊奶,那是主人额外赏给他们的美食。她轻轻摇着孩子,口中轻唱着从她小时候就学会的歌儿,唱着唱着仿佛就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那高高的东山上,
落下白白的阳光;
那远远的西山上,
现出黄色的月亮。
我的小可爱啊,
你像一只小鸽子,
悄悄在妈妈怀里成长。
小仓央嘉措不哭也不闹,认真听着那一顿一顿,忽而又缓缓拉长的声音。韵律的回旋让他感到很有趣,他觉得那声音是一个游戏,一遍又一遍地邀请自己加入进去。他想去迎合那些声音,可是自己的声音出来时,只是一些“啊啊”声,但这“啊啊”声还是加入了妈妈的歌声里,这让母亲高兴万分,母亲学着他的样子,把歌曲中所有的字都换成了“啊”,但旋律没有变,重新唱起来。小仓央嘉措听出了声音的变化,他高兴极了。他是这个游戏的小小胜利者,因为他成功地把属于自己的“啊啊”放进了那些旋律的海洋中,他的手指和脚趾都忍不住用力活动起来。母亲感到了孩子的兴奋,紧紧抱住了他。
窗外,多吉大师早已经来到这里,他静静地听着,不忍心打扰这对幸福的母子。过了一会儿,扎西丹增回来了,用水壶带来羊奶,手里还拿着主人今天特别赐给的一袋糌粑。
扎西丹增看到多吉,连忙躬身行礼,多吉示意他赶紧进屋放下东西,出来有话说。扎西丹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轻轻进屋,把糌粑和羊奶放在妻子身旁的小桌子上。
“阿姆,多吉大师找我有事,你先吃饭吧。”扎西丹增说。
才旺拉姆拉住丈夫冰冷的手,紧紧地焐在怀里。她有些忧虑地说:“多吉大师不会让我们走吧?”
“不会。多吉大师不是那样的人!”扎西丹增斩钉截铁地说。
扎西丹增关上门,再次向多吉行礼。多吉微笑着说:“佛祖保佑,你们真是有福了,今天从拉萨来了几位高僧,是五世达赖佛爷的弟子,他们知道你夫妇得子,要单独给你们祈福呢!”
“是吗?”扎西丹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僧在哪里?”
“高僧指示,把孩子带到佛堂,他们在那里等着。”多吉答道。然后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们夫妇二人要在这里等候,不能前去。”
扎西丹增哪顾得上多想,赶紧回屋去抱孩子。他和才旺拉姆一说,才旺拉姆也是喜出望外,但孩子自从出生后还从未离开过自己半步,就是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她竟也实在舍不得。扎西丹增一笑,拍拍妻子红扑扑的脸蛋,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
看着丈夫把孩子抱走,才旺拉姆心里猛然一阵心酸。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对她说:总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像这样被带走,再也不回来。她不禁流下泪来,但转念一想,又不免怪自己太过多疑,老是胡思乱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佛堂的门一响,多吉抱着孩子进来了,一阵冷气混合着乳香也随之进来。将巴顿珠和几个喇嘛起身,指示多吉把孩子放在一张已经准备好的小床上。
将巴顿珠轻轻掀开襁褓上的布帘。一张玉盘似的小脸正朝他微笑,眼睛又大又亮,头发乌黑卷曲。将巴顿珠心里一动。这张脸从未见过,但笑容却那么似曾相识。
将巴顿珠又小心解开襁褓,孩子洁白如玉石的身子露了出来,让人见了不免心生怜爱。
“这孩子怎么会在寺里?”将巴顿珠问道。
多吉赶忙把孩子和他父母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将巴顿珠一边点头,一边心意渐渐坚决。种种迹象显示,这个孩子就是五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无疑。但是,自己现在还不能把实情说出。他双手合十,高诵佛号,对多吉说道:“这孩子天生吉祥,你要竭力辅助他父母,精心抚养他长大成材,不可有半点闪失,将来自有多福。”
多吉想要继续追问些究竟,见将巴顿珠神情严肃,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他抱过孩子,交给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扎西丹增。
扎西丹增抱着自己的儿子,虽身疲体倦,内心却兴奋无比,孩子得到拉萨来的上人的加持,必将得到富贵之命,他一路小跑,快速向妻子的房间走去。
将巴顿珠一行人已经离开拉萨寻访了很久,这里已经是喇嘛教中红教的范围。布达拉宫打卦时,佛示转世灵童在南方,其实正中桑杰嘉措和各位大喇嘛的心意。如果能在红教中选得继承人,将来这一地区必将归顺桑杰嘉措的势力。将巴顿珠见这个带着许多神示的孩子如此俊美聪明,心里更加宽慰。他要连夜回去,报告给桑杰嘉措。
纸里包不住火。拉萨高僧对仓央嘉措的加持很快就在乌坚林镇传遍了。人们欢呼雀跃,好像一系列的好运就要降临到每一个人头上。当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这种加持背后的真实意义究意是什么。
10│青青河畔
柳树恋上了小鸟,
小鸟也恋上了柳树。
只要他们相亲相爱,
就不会惧怕苍鹰!
藏南的大地,是诗歌的海洋。人们写诗,唱诗,就像喝水一样平常。这里的人们为了生计,不得不付出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多的辛劳,但只要日子风平浪静,不管有多艰辛,哪怕衣食有忧,他们也会心满意足,放声高唱。
他们的心热情豪迈,喜欢歌颂爱情。无数的爱情诗篇伴随着每一个人的成长。这样的风土给童年的仓央嘉措埋下了最早的爱的种子,也是他才华和灵感的源泉。当世界上的一切权力、野心、纷争、杀戮都渐化作尘土的时候,唯有诗歌能长存世间。门隅,乃至以后的拉萨,在未来无穷尽的日子里,都将会为仓央嘉措那些动人的诗篇而赢得世人的向往。可惜的是,诗人已经不能看到他伟大的殊荣。这也许是每一个诗人命中注定的悲剧。
光阴如离弦之箭,不会为了任何人稍作停留。转眼之间,仓央嘉措已经从一个婴儿长大成顽皮的孩童,他跟着父亲,奔跑在草原上,河流边,尽享着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扎西丹增看着儿子,心情格外舒畅。这个得到许多陌生人祝福和保护的孩子长得比同龄人高,而且越来越俊美秀气。他很早就学会了说话和唱歌。
扎西丹增挥动鞭子,把羊群赶往曲松河边,那里的水草肥美,景色优美。仓央嘉措像一只小羊,跟着跑过来。宽阔的曲松河,河水湛蓝,水流不缓不急,白云清晰地倒映在水面上,淙淙水声让人的身心饱飨着清净。
仓央嘉措拿起一个小石子,用力投向水中。一朵小小的浪花溅起,细细的波纹快速散开,很快又消失在水过无痕的水面上。“爸爸,再唱一支歌吧!”仓央嘉措用稚嫩的声音请求着。这声音那么甜美,河对岸高耸的群山仿佛也听到了,传来隐隐的回声。仓央嘉措听到回声,内心喜悦不已。
“好!”扎西丹增笑着说。他可是唱歌的好手,当年就是在歌声的引领下与美貌的才旺拉姆相见的。如今,面对天赐一般的幸福,他更想对着群山好好歌颂一番。
“吁——哟——”他先对着河水一声长啸。这一声长啸让河畔青草丛中的鸟儿一跃而起,盘旋到羊群上空。白云也微微移动着,水流则摇碎了它们的影子。
盈盈的曲松河啊,
你可知道,有一个姑娘,
她的脸庞比桃花还要美!
神圣的雪山啊,
你可知道,有一个少年
因为相思而憔悴!
仓央嘉措还不懂得什么是悲伤,但是父亲的歌声里有一缕甜美的情绪,让他深深着迷。一丝微笑浮在他白玉般的小脸上。诗歌带来的那种超脱的愉悦让他激动得躺在地上,快乐地打滚儿。扎西丹增一把抱起儿子,兴奋地旋转起来。父子两人的笑声一串串落进了曲松河的波纹里。
与扎西丹增父子快乐而平常的生活相比,达官贵人们的生活虽然富足,却没有一天不是生活在算计和恐惧之中,追求权力的野心攫取着他们的一切,得到的越多,野心就攀升得越大,随之而来的恐惧也就越来越强烈。
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里,桑杰嘉措正和将巴顿珠等几名心腹商议怎么对付拉藏汗越来越频繁的探问。五世达赖喇嘛已经多年不见世人,拉藏汗早就起了疑心,他多次前来要求朝见,以观究竟,但都被桑杰嘉措以闭关为名挡了回去。这自然让拉藏汗更加疑心重重。
桑杰嘉措已经费尽了心思。他知道这样隐瞒下去绝非长久之计,事到如今,必须要为秘密暴露做好充分准备。他能做的,最好就是联合起拉藏汗之外的其他势力,制约拉藏汗的野心。这时,蒙古的噶尔丹部正在密谋反对朝廷,康熙皇帝百般安抚不成,眼看就要兴兵,桑杰嘉措想,如果能借重噶尔丹的势力,与之联合,则内可以抗衡拉藏汗,外可以要挟康熙皇帝,就算五世达赖喇嘛圆寂的消息传出去他也不再担忧害怕。
这些权谋,外人自然半点都不知道。拉萨的大街小巷仍然繁华如织,人们过着多年以来就已习惯的艰辛却平静的生活。
每天每夜,桑杰嘉措都惦记着远方那个已经被他确认为五世达赖转世灵童的孩子——仓央嘉措。他自己也有三个孩子,和那孩子年龄相仿,如果不是为了保密,那孩子早就应该和自己的孩子一样,读书认字了。
桑杰嘉措叫过将巴顿珠来,低声问道:“胜者转世的灵童今年该有四岁了吧?”将巴顿珠回答说:“是。我派去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没有人发觉的。”
“好,”桑杰嘉措说:“叮嘱多吉,让他为其开蒙,乡间习俗混杂,切莫有所沾染。”将巴顿珠答应,转身准备去了。
按照惯例,桑杰嘉措应该给转世灵童提供最好的教育,但是如今情况特殊,稍有表露就可能被政敌看破心思,这个风险他是不想去冒的。
小仓央嘉措像一只好奇的野兔,如饥似渴地观察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草木、天空和河水的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欢欣不已。他当然还不懂得什么是危险,什么是阴谋,什么是丑陋。人的一生要为之面对的东西离他还很远,虽然,实际上他从一出生就已注定是个悲剧的主角。
每当父亲唱歌,母亲哼起摇篮曲的时候,小仓央嘉措都会变得很专注。那些动人的言辞和旋律是他亲爱的密友,每天都来访问他的小小心灵。和每一个天赋异禀的诗人一样,他从小就是为诗歌而生的。
11|阴谋重重
拉藏汗想来想去,认为五世达赖喇嘛必定已逝无疑。只是消息若还不能完全确定,自己就不能有丝毫轻举妄动。青海和西藏各地的力量盘根错节,稍有差池,付出的代价就会非常昂贵。在宗教氛围浓厚的西藏,这显得更为清楚。他需要处处小心谨慎。
想来想去,还是需要有一个办法,到布达拉宫看个究竟。他低声向身边的心腹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儿,大军师都果儿进来了。拉藏汗屏退左右,对都果儿说:“我们要想办法秘密潜进布达拉宫去,看看五世达赖喇嘛究竟有没有死。”
都果儿当然早就有这个心思,但一直在等待时机,他低声说:“大汗,桑杰嘉措防卫甚严,偷偷进去没什么把握,反倒会打草惊蛇啊。”
拉藏汗眼眉一竖:“那你有什么办法?”
都果儿说:“我一直在想办法。在下打听到,桑杰嘉措手下有一个负责洒扫的管家名叫次仁,这人贪酒贪财,我们可以收买他,把我们的人安排到……”
拉藏汗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好,只是派进去的人千万不能让桑杰嘉措有所察觉是我们的人。”
“大汗放心,我早就物色好人选了。”都果儿看了看左右,走近拉藏汗,小声说了几句,拉藏汗连连点头。
他们还不知道,这番举动已经被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个人正是拉藏汗身边的侍女红珠,她跟随拉藏汗多年了,但是,她是桑杰嘉措早就安插在这里的。桑杰嘉措为了不使她暴露,轻易不和她联系。红珠正在门外等着献茶,她虽然听不清二人说的什么,但知道在如今的气氛下,肯定要对桑杰嘉措不利。
桑杰嘉措知道拉藏汗不会罢休的,他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来探听虚实。正在商议之时,一个心腹家人走进来,递给桑杰嘉措一个纸包,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