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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最好不相见:仓央嘉措的诗与情-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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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首给她秘密送过来,他们知道,这一定能宽慰妹妹的心。

读到第一首仓央嘉措的诗时,卓玛的心都快融化了,当纸上那些跳动的字句映入她眼帘,像一只只小蝌蚪游进她的内心,她浑身都瘫软了,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不管怎样,她明白了他的心,一下子就洞彻了心上人内心的全部所想。但是,那些诗中歌颂的情感又让她疑惑,诗人赞颂的女子是不是自己呢?他是否在意这个当年曾经和他一起唱歌的女孩呢?一想到这些,她又重新投入到无尽的猜测中。

是的,有时她告诉自己,诗中的女子一定就是她,他也爱着自己,也像自己一样每天都在思恋,用写诗的方式来高喊出来。但总是在最确信的时候,她又告诉自己这都是不可能的,他们甚至都不能见面,他是高高在上的至尊,他是经书中圣人一样的人,菩萨的化身,怎么会眷顾自己呢?一定有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一定比自己更漂亮,像月亮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着,想到这里,她又会陷入比平时更沉重的悲伤,直到在疲倦中渐渐迷茫。

但是,她的生活方式从此改变了。她每天都盼望读到他新作的诗,派人暗暗打听搜寻,一旦有了,就一笔笔把它们写在最精美的丝绢上,在深夜默默吟诵,仿佛这样就得到了心上人的怜爱。

在河边寻觅宝石的仁曾旺姆,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了拉萨河的水流。与卓玛不同的是,她有自己的生活,即使内心充满思念,她仍要在酒店里勤恳劳作,很多时候,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的爱,自己的苦恼。只有在拉萨河边,看着河水不倦地东流时,她才是真正的自己。这个自己太孤单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明白自己的心,也没有任何人关心自己的心。世上那些用痴迷眼睛看着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能进入她的内心。她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她等待的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是一个彻底的幻梦,但只有在想这个梦的时候她才是开心的,即便这开心中混杂着太多的忧伤和纠结。

那些诗来了,以最平常的方式。

哥哥的小酒店里本来就是一个穷苦人聚集的地方,人们在这里寻找着普通人的欢乐。仓央嘉措的诗很快就流传到了这里。当一个人在酒桌旁用高昂的调子吟唱其中一首《东山上》时,酒店里所有的人都静下来了。仁曾旺姆也惊呆了。她有一种幻觉,觉得这时她的梦中人仓央嘉措正在亲自和她对话,告慰她的爱恋。而当她知道这诗的作者正是仓央嘉措本人时,她更相信这种幻觉是真的了。她真想大声说:“听到了,我就在这里。”让声音传进那神秘的深宫里,但马上就感觉这个想法太天真。他真的在呼唤自己吗?不会的!他甚至根本不认识她!那诗中的女子一定是另有其人的!那个女子是多么幸福啊!想到这里,她哭了,哭得非常非常伤心。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减轻心中的爱恋,相反,她更加爱他了,而且这种爱已俨然到达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程度。她要挑战那些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她吟诵着那些诗——它们不断从人们的口中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只要一听就不会忘记。

渐渐地,她懂了,尤其是再次面对拉萨河边孤独的月亮的时候。她懂了,那些诗是最深的孤独化成的水。那些诗真的是用全部的身心发出的呼唤,在呼唤着自由的爱。她用自己的祈祷来回应那些诗,虽然这些祈祷永远不会传入他的耳朵里去。不过她越来越执拗地相信,他等待的那个人就是她,那些诗就是命运在呼唤着他们的某次相见。

整个拉萨因为仓央嘉措的诗而变得活跃起来。在虔诚的宗教情怀和氛围中,这些诗的力量是惊人的。它们加深了人们对仓央嘉措的信仰,而这信仰回报给他们的是快乐。即使是最穷困的人也需要它们,需要这用自己的语言构筑的精神上的愉悦。

25│危机四伏

仓央嘉措的诗篇也流传到了当雄。

蛰伏多年的拉藏汗从那热烈的言辞中嗅到了一个良机。他当然也能感受到诗歌的美,但这种美对他来说太不值一提了,他关心的永远是权力,驱使他判断和掌控世界一切事物的是野心一生不变。仓央嘉措是自己政治对手桑杰嘉措手中的王牌砝码,如果能把仓央嘉措扳倒,对手必然不攻自破。他看到的这些诗完全无视佛门戒律,现在人人都知道这些诗的作者是仓央嘉措本人,如果能在这里做些文章,不愁仓央嘉措不倒。他决定早下手,再占先机,想到这里,他把大军师都果儿找来,面授机宜。

都果儿对那些诗也是耳熟能详,以他的才学看,这些诗有如天成,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佳作。但是,经拉藏汗亲自点拨,他才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一个解除敌人武装的良机。具体的事情不用拉藏汗多交待,他就明白应该怎么做。他暗暗选派了十几个人,让他们不动声色地陆续到拉萨以及桑杰嘉措所管辖的各个城镇去散布流言,说仓央嘉措来自民间,本来就行为不端,到了宫中之后更是与女子日夜鬼混,那些淫诗就是明证。他相信,只要流言一起来,老百姓的信心一动摇,拉藏汗就会有口实兴师问罪,到了那时,不会费太大力气就能把桑杰嘉措打败。

都果儿派出的人马陆续出发了,流言像瘟疫一样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人群中传播。

每天都注视着仓央嘉措成长的桑杰嘉措早就得到了那些诗。他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人,自然明白这来自一个孤独的年轻人的幻想,历史的经验也告诉他,如果自己干预,这个已经长大的至尊会变得更加孤僻冷漠,万一走向极端,自己将更难以控制。无奈之下,只好听之任之。好在根据自己的了解,拉萨的百姓都因为喜欢那些诗而对仓央嘉措更加忠信,桑杰嘉措能手握民心,其他的也就不以为然了。

诗篇在民间引起的巨大反响,让仓央嘉措更加难以忍耐宫中的生活。作为几乎从未涉世的年轻人,自己用来对抗痛苦的诗,居然能得到普通人的认可和欢迎,让他感受到了世界不一样的一面。他从未像现在这段那么迫切地想回到真正的世界中去,品尝那平凡的人间烟火。他催促着桑吉想办法,好让自己到宫外走一走,哪怕看一眼街头的灯火也好。

这可为难了忠诚的桑吉。私自出宫万一被桑杰嘉措知道,自己可是要被杀头的!更重要的是,万一出了危险,仓央嘉措有个三长两短,这捅破天的罪过自己承担得起吗?他越想越怕,紧张得不知所措。

桑吉思来想去,一想到困居布达拉宫多年的主人难以排解的那些忧愁,他决定豁出去了,拼死也要满足一下主人的心愿。

冬天再一次来到了世人的身边。高原上刺骨的寒冷攫住了人们的身体。零星的雪花始终在空中飘舞着,落在人脸上如针扎般刺痛。

和往常一样,布达拉宫平静而庄严,在朝圣者的仰望中默默矗立着。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的形式上的最高主人——仓央嘉措正行驶在怎样的命运之中。

布达拉宫的边门是最忙碌的,每天这里开启之后,早已等候在外的下等仆人们就把宫中所需的水和蔬菜用车推进去,门里的仆人接过车,一道道向里传递。全副武装的侍卫们守着每一个重要的角落,眼睛紧盯着进来的人。

不时有身带主人密令的上等侍从们神色匆匆地往外走,侍卫们不去问,也没有权力问。雪花渐渐消失的时候,两个身穿黄衣的侍从走出来,人们都知道,那是仓央嘉措贴身侍卫才能穿的衣服,所有人都赶紧躬身致礼。

两个黄衣侍卫很快就来到拉萨的大街上,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一个侍卫睁大眼睛,贪婪地审视每一个角落,另一个则难掩紧张,不时朝周围张望。他们二人正是仓央嘉措和桑吉。

仓央嘉措几乎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这温暖的人间烟火了。每一个陌生人他都那么喜欢,每一家店铺都那么热闹,他真想进去看个究竟。

桑吉的心紧张到了极点,但是走过几道街巷以后,他也放松了。街上根本没人注意他们,因为这一切都太司空见惯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八廓街。八廓街本来是一条环绕着大昭寺的街道。多少年来,四方的信徒们顺着这条街,绕着他们心目中的圣寺不倦地前行。慢慢地,这里成了拉萨最繁华的地段,各种商家林立,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于此,成了俗世生活的中心。仓央嘉措虽然已经来到拉萨好几年,但是他还从未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到大街上来,就生活经验来说,他还只是个乡下孩子。面对如此动人的花花世界,他颇为新奇,每个人每家店,他都想好好看看。人越多,桑吉就越紧张,他不停拉着主人快走,街上每个人投来的目光他都感觉深藏危险。

他们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走。远远地,仓央嘉措听到有人在唱歌,那歌声低沉但迷人,仔细听听,歌词正是自己的诗!

“桑吉,是谁在唱啊?”

“主人,是街上的两个乞丐,他们每天都在这里唱。”桑吉压低着声音说。

“我们去看看!”仓央嘉措兴奋地说,他还没见过自己的诗出现在别人口中的情形,心中好奇而喜悦。

桑吉引着主人,没多久就来到老少两名乞丐面前。好几年过去了,老乞丐变得更老,小乞丐也长大了,但他们看起来还是那么快乐。老乞丐的鼓更破了,声音越来越难听,但丝毫也不会熄灭他歌唱的热情:

贵人家的女儿,

让我打量你的面容:

那高高树尖上的叶丛中

一个果子已经红透。

怀着炽烈的爱,

我问她:是否愿做我亲密的伴侣?

她决然地对我说:

除非死去,绝不分离。

这些言辞,是不久前从仓央嘉措的笔尖滑落的。今天飞舞在寒冷的北风中,恍如隔世。仓央嘉措心里一热,几年来的愁闷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虽然冷,但两个乞丐面前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都喜欢听,每天都想到这里来听一听那些美妙的言语,然后再去做什么事都会感到无比轻松。

桑吉见人越来越多,又紧张起来,催主人快走,仓央嘉措无奈,只好跟着桑吉离去,但没走几步,他又猛然转身回来,一句话也不说,三下两下把自己袍下的月白软袄脱了下来,桑吉明白了主人的心思,慌忙上前阻拦,但仓央嘉措已经大步来到老乞丐面前,他单腿跪下,把软袄轻轻披在了他身上,又仔细把袍子的角一一掖好。老乞丐惊讶地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和蔼的年轻人,似曾相识,但又说不清在哪里见过,他脑子里飞快地想,当要到达那个答案时,他又否定了自己,他不相信那个答案中的人会来到自己身边。他激动地不停点头致谢,嘴里吐着几乎听不清的话。仓央嘉措微微一笑,他回头看了一眼桑吉,桑吉心领神会,把自己的软袄也乖乖地脱了下来,照着主人的样子披在小乞丐身上。小乞丐早就激动坏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桑吉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决定再也不能由着主人的性子了,他一把拉住主人,扭头就走。仓央嘉措心里恼火,但也知道不能久留,只好跟着走了。

围观的人们都一脸惊愕,可是等回过味儿来时,二人早已走远。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人们的记忆中,像这样衣着华丽的贵人们是从来不屑于和普通人来往的,更不要说去怜惜路边肮脏的乞丐。看样子这两个人是宫里的侍卫,他们究竟是谁呢?人们七嘴八舌地猜测着。

老乞丐也在猜测,凭着一股直觉,他相信自己刚才想到的那个答案是真的:那人一定就是佛爷本人。如果不是佛爷本人,天下又会有哪个贵人肯大慈大悲来眷顾他呢?但是他告诫自己不能说出那个答案,就连小乞丐也不能告诉。

身上的软袄给老乞丐的身体带来了已经多年不曾感受过的暖意。他流浪街头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头,从没抱怨过,反倒安于这种生活,但今天为了这一份关爱,他的意志动摇了,不禁慨叹起自己的身世来。小乞丐身上披着桑吉送给的软袄,比老乞丐更是激动不已,他看到有泪光在老乞丐的眼睛里闪烁着。那软袄不仅暖和,还散发着一股香气,这种香气陌生而温柔,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起来。过了一会儿,小乞丐呵呵笑着对老乞丐说:“师父,这袄子在咱们身上虽然暖和,但真是不搭调啊,我们是注定要当乞丐的,也许没这福气穿了,你看,人家都当咱是怪物呢!”

老乞丐朝四外一看,可不是!围观的人群已经渐渐走散,但过路的人看到他们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乞丐头发又长又脏,脸上冻得发青发灰,配上一件干净光亮的软袄,煞是不伦不类。老乞丐也笑了,急促地敲打了几下破鼓,高声唱道:

贵人的恩情哎,

自天而降!

怎奈我一生哎,

注定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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