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志-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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笋儿道:“当然记得啦,那是师傅和师叔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啊!”
鱼玄机脚步一停,心中忽然没来由的有些惘然。一些情愫似要从心底透出,却被封锁在那扇记忆的大门之后,戛然而止。
她整理了心绪,如是说道:“你把我记不得的这些事,都讲给我听一遍吧!”
笋儿就用一下午的时间,把所有的事都同鱼玄机讲了一遍,却经常被鱼玄机打断。
鱼玄机将信将疑的道:“你说我们一起去看元宵,我,我还换了那件衣服?”
“是啊,是啊。”
鱼玄机惊讶道:“什么,我在这里抱了他!”
“是啊,是啊。”
鱼玄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混乱了。
等到一切言罢,笋儿幼稚的表达让鱼玄机无法明白,当初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微微叹息,这样的记忆,或许还是不要为好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鱼玄机的记忆果然没有恢复。
许仙和白素贞去玄机观探望过她一次,便只在一旁看她同白素贞亲热的聊天,偶尔同自己说上几句,也是无关痛痒,只是再三表示了对许仙的感谢,感谢她救了自己。
许仙有一种错觉,如今的她简直是在刻意的避开自己,去了几次,也就无趣起来,只能感慨,也许忘记是一件好事吧!过往的记忆既然已经消失了,何必再勉强去创造新的记忆呢?便是写上了牵绊,又能如何呢?再害她一次吗?
而且他便不再去玄机观中,只在家中安心修炼。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舒服的很,白素贞监督他修炼,云嫣教他读书作文。偶得闲些,就到山中同小倩相会,山腹之中柔情蜜意,自不待说。小倩脸上那一丝消不去的幽怨,也渐渐被喜意与春情所代替,让许仙大感欣慰,忘怀了心中的丝丝惆怅。
或者说,只能放在了深深的心底。
既然执着已经舍弃,初衷也便抛下。
那便任凭万劫碾过,前情如梦。
从此,尘归于尘,土归于土,天堂地府,再无重逢。
第015章 听琴
大雪之中,西湖之上。
许仙驾着小船往湖心亭观雪,去年观雪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一眨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舟中载着还有云嫣。另有红炉小火,诸般饮食。
云嫣走出舱中问道:“夫君,到了吗?”今日穿着雪白的裘绒,毛茸茸的衣领捧着她绝美的脸颊,更加显得娇媚万方。无论再怎么艳丽华贵的衣服穿在云嫣身上,都不会显出丝毫过分,反而更显其雍容,仿佛高贵的凤凰,天生就需要美丽的翎羽来衬托,这一点就是白素贞也是赞叹。
许仙答道:“快了,回舱中去吧,小心着凉。”云嫣嫣然一笑,便回舱去了。
终于来到岛边,许仙停船系舟,招呼云嫣下来,又伸手为她紧了紧衣衫,才将饮食器皿取了下来,好在此番没有遇到什么人,得了个清静,二人便铺席而坐。
红炉温酒,佳人在怀,天地辽阔,大雪纷飞。此情此景,足快胸臆。
平日的种种烦恼,在不知不觉间全都消散。
云嫣笑吟吟的为添酒,却又道:“可惜鸾儿不在,不然就更好了,不知道鸾儿现在在做什么?”
许仙刮了刮她的琼鼻,“鸾儿她现在已是门中的大师姐,又是掌门弟子,哪用你担心。”蜀中亦时有书信过来,信中说说近日状况与门中趣事。青鸾自得了那一枚内丹,再加上她本身在剑道上的天赋,道行突飞猛进,燕赤霞也帮她把金蜈剑炼成。这三者合一,她如今已是门派中的大师姐,最近正在学御剑飞行。
云嫣羡慕道:“鸾儿好厉害啊!”遥想青鸾御剑飞仙时的情形。
许仙提起这个就来气,云嫣所说的“几天时间”,到现在还是需要“几天时间”。忍不住将她按在腿上,重重的打了几下屁股,才拥进怀里,“你这做姐姐的,也修行了那么久,如今反倒被妹妹远远拉下,还老来哄我,说什么两三天。”
云嫣调整姿势,坐在他腿上面对着许仙,揽着许仙的脖子,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有努力修炼,只是筑基的最后一步,鸾儿明明很轻易就度过了,我却怎么都弄不好,才一直说只差几天时间,并不是欺骗夫君。”
她本就是天赋异禀,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她都能轻易达到他人努力十年也未必能有的高度。甚至最初嫁给许仙时,完全一窍不通的厨艺,如今也是一流水准。许娇容后来又来做客时,尝了她的手艺,也是连连夸赞,说许仙没有白疼她。
云嫣的骨子里也很是好强,这些日子从未放弃过努力,但奈何修行之道本就是这世上最广大最深远,也是最难走的一条道路。凭你英雄豪杰,王侯将相,想在这方面有所建树也绝不容易。普通的宗派弟子,筑基能在几年之内成功,已经算是有天分的了。更多的是始终不得门径,进入不了这玄奥神奇的世界之中。云嫣面对的就是如此情况。
许仙心中一动,云嫣这些日子确实是每日专心修行,之所有没有突破最后的瓶颈,莫不是自己把她逼的太紧了吧!修行虽然要有进取心,但不能有丝毫的急躁情绪,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不由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不要逼自己太狠,你只要肯用心,我就很满意了。真的想懒一懒,或者做别的事,也无所谓。修行之道,关键还是顺其自然。”
云嫣想了想,点头道:“我听夫君的,我弹琴给你听。”便去舟中取了琴来,这番技艺却是荒疏已久,今日特意带来要弹给许仙听。根据季节,气候,乃至湿度的不同,琴弦都要调整,她低着头认真的调试一番后放在几上。
云嫣正襟危坐,身上的慵懒之气全皆消散,气象一时改变,竟有几分“居高望远”般的宗师气度。乌黑长发盘起,唯有几缕发丝从额边垂下,别有一番风情。
而后许仙便听铮铮的琴声传来,初时尚有几分滞涩,而后就渐渐流畅起来。他虽不懂琴艺,亦有“长河飞瀑,冰流四溅”之感,立刻有一股寒意升起。
云嫣忽然一按琴弦,琴声顿止,余音犹绕梁间。笑道:“夫君,这曲《冰流》寒气未免太重,我且换上一首。”
许仙后来才知,这琴曲描述的正是初春时分冰河破碎、奔流万里的景象,最初的滞涩正是这首曲子技艺最高妙之处,他欣赏不了,却是他孤陋寡闻外加没有音乐细胞了。
云嫣手中的琴名为“冰弦”,用来弹这首曲子,再合适不过。当初有人带此琴经过杭州,请云嫣用此琴弹奏这么一曲《冰流》之后,立刻惊为天人,想为她赎身不成,便将这价值千金的名琴白送与她。
琴声再一次响起之时,已是“春日融融,百鸟齐鸣”的图景了,让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此番一寒一暖,让许仙不由信了,技艺若到极处,或可通神。
许仙品着美酒,忽往湖中望去。不多时便见一艘画舫驶来,画舫上似有不少人物,却了无声息,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
精致的画舫中,李思明坐在上位,下面都是觐天书院的学子。
几只铜炉将这画舫中熏起一股暖意,几位衣衫轻薄的侍女穿梭其间。众人的目光却都被旁边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吸引过去,她便是这画舫的主人。
此番聚会却是庆贺觐天书院今年又出了几位举人,再加上几个家中殷实的新晋秀才出钱,凑成这一席。饮酒赋诗,欢笑取乐,并说些鲲鹏之志。这几个举人家中都没好到能随便喝花酒的程度,但他们都是前途无量,自然有许多人前来结交。自秋闱以来,这样的宴会已经搞过了无数次,无分昼夜的纵情声色。
宴饮的中心,无疑正是学历最深,官位最高的李思明。他如今已当了学政之职,身份不同以往的教员。想必京中那位王爷,对潘玉的学问,很是满意。这学政之位就算是回报吧!不由遍观一圈,却再也不见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心中不由有些怅然。
宁采臣忽然闻到:“李大人,不知为何,又没请到汉文呢?”他也中了举人,应了当初在兰若寺中燕赤霞所说的话。
众人为之一停,那几位举人脸色就有些不对,他们同许仙算是同窗,但当初许仙要被学政除去功名,彼此之间就落下了老大的不愉快。而对那今年刚入书院的秀才来说,许仙这个名字颇多传奇色彩,眼中就露出期盼的光来。
李思明停杯笑道:“我派人去请了,他一大早就带着夫人来这湖心亭观雪,我们此番就是去寻他,这次看他往哪里跑?”许仙对这样的宴会一向是能避则避,没道理家中娇妻不陪,陪着这群男人喝什么花酒。
那抱着琵琶的女子抬起头问道:“大人?不知那位许官人的夫人是哪一位?”
李思明掀髯笑道:“彩蝶姑娘你莫要装糊涂,许仙的夫人当然就是杭州府的上一位花魁,彩凤姑娘,你也是在听雪楼,不会没有听过吧!”
“铮”的一声,彩蝶随意的拨一声琵琶,不屑道:“那算什么夫人,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入了门也是凭人打骂。”
当初潘玉为云嫣赎身,这彩蝶便是听雪楼又捧出来的头牌,亦是歌舞双绝,艳名远播,并也夺得了花魁之名,风头一时无两。只是心中却常有一样不快,常有人将她与彩凤想比,赞她得了当年彩凤七分神韵。因彩蝶与彩凤一字之差,更有小彩凤的名头,这名头倒比她本身的花名还要响亮些。
李思明笑斥道:“你休要不服,当初若非解元郎潘玉在,她可是差点赢了初雪试,给了江南士子一个耳光。”
彩蝶却道:“只是如今没了红袖书院,我参加不得初雪试,不然我未必弱于旁人。”尹红袖一走,没有她的特权,红袖书院自然是分崩离析。
李思明呆了一呆,不知那人在京里可还好吗?果然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心中怅惘,也忘了驳斥彩蝶。
彩蝶自以为得计,显出几分自矜之色,随意的拨弄几下琴弦。四下纷纷赞道:“彩凤虽美,怎及得上彩蝶姑娘,姑娘该称大彩凤才是,不,是彩凤该称小彩蝶。”眼眸却只在她身上打转。
忽然就听得琴声传来,铮铮的琴音宛如铁马冰河穿过雪幕刺破厚毡,传入众人的耳中,使众人被美酒与暖炉熏得发昏的神智为之一清,不由凝神去听。
李思明站起身来,动容道:“这个是,冰弦琴弹出的《冰流曲》,他们果然在那里。”
画舫穿过雪幕,琴声越发的清晰,却忽然一停,转过另一种琴音,截然相反的琴音却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
彩蝶也微微变色,她也是此道中人,自然能听出其中的高低,这分明是当年在教坊司中教她弹琴的老乐师所说的“心技一体”的程度,能拥有这样技艺的琴师百中无一,有也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而她所知的彩凤明明还不过二十岁。
这样的琴声真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所能弹出的吗?
第016章 年终
许仙见那船缓缓行来,停船靠岸,下来诸色人等,当先一人却是认得,正是许久不见的李思明,讶然道:“你怎么来了?”
李思明见到许仙,心中就升起三分喜意,见他不计较自己的官职,更是喜欢。把臂笑道:“这雪这湖又非你一家所有,我如何就来不得?”
宁采臣也迎上来,道:“汉文,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
云嫣停了琴俏生生立在许仙身后,知这二人是夫君好友,施了个万福,并不多言。
许仙见这二人,心中亦是欢喜。他虽不爱交游,却惜朋友。只是望了望身后那一群士子,微微皱眉。
云嫣一袭白裘立在雪中,宛如盛开的白牡丹,天香国色自不待言。那群士子一见这般颜色,都是目眩神迷,顿将那些道德文章抛在脑后,仪表也放下了些。
许仙凝目一扫,他们方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称一声:“许兄。”如今的许仙已非池中之鲤,传闻明年春闱主考官,就是他的师傅,谁敢打他注意。
许仙一一回礼罢了,诸人分了宾主坐下,许仙却跟李思明坐在一席,说起这些日子的趣事,李思明亦不摆架,同许仙畅谈起来。
李思明问起潘玉之事,许仙只笑道:“明年一见便知。”
宁采臣问道:“不知汉文你打算何时上京,不如我们一同上京,也好结个伴。”杭州距京城,尚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结伴而行,也能安全不少。
许仙道:“我去的早些,只能辜负宁兄美意了。”忽见李思明面容犹豫,似有什么难言之事,不禁问道:“若有什么事需要许仙,不妨直言!”李思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想请你为我寄一封书信过去。”
许仙叹道:“君犹未能忘怀吗?”这信自然是给尹红袖的。
李思明苦笑摇头,“已不敢有什么希望了,只是上次匆匆离去,未及作别,所以……”这番事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所以也只能托给许仙。
许仙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