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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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斯巴鲁上有空调系统,但就算天气这么热,她还是没开空调,觉得这么做比较环保。但此刻她打开了冷气,并且开到最强。她把婴儿放在后座,将车窗摇上,关起车门,正准备回头奔向躺在尘土上的年轻女人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忽地升起:要是宝宝爬到前座去,不小心按到了按钮,把她锁在车外怎么办?
主啊,我真笨。在这种货真价实的危机状况中,我还真是个世上最烂的神职人员。保佑我别再那么蠢了。
她又冲回车旁,再度打开驾驶座车门,朝后座看去。男孩依旧躺在原本的位置上,只是现在正吮着大拇指。他瞥了她一眼,接着又看向车顶,仿佛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或许是只有在他脑袋中上演的卡通吧。连身裤下方的小 T 恤已被汗水浸湿。派珀紧握着电子钥匙的钥匙圈左右转动,把遥控钥匙从钥匙圈上取下。她又跑向女人那边,那女人正试着要坐起身体。
“别急,”派珀说,跪在她身旁,用一只手臂环抱着她。“我觉得你最好还是——”
“小华特。”女人沙哑地说。
真该死,我忘了拿水!主啊,你怎么会让我忘了拿水?
这女人努力想站起来。派珀不喜欢这点子,违背了她所知的所有急救相关知识,但现在哪还有什么选择?路上没有半个人,她也不能把这女人丢在炽烈的太阳下,这样只会使她的情况更为恶化。于是,派珀并未强迫她躺下,而是准备扶着她站起身子。
“慢一点,”她说,扶着那女人的腰部,并尽力引导她迈出步伐。“慢一点,轻轻地,放轻脚步慢慢来,这样才能成功。车上很凉,而且还有水可以喝。”
“小华特!”女子的脚步摇晃,但却变稳了些,接着试图想走快一点。
“对,”派珀说,“有水。我还可以带你到医院去。”
“健……中心。”
派珀知道她在说什么,用力摇了摇头:“不行。
你得直奔医院。你和你的宝宝都是。”
“小华特。”女子气若游丝地说。当派珀打开副驾驶座时,她就这么脚步不稳地站在一旁,头发垂在面前。派珀让她坐进车内。
派珀从中控台那里拿起波兰泉矿泉水的瓶子,扭开瓶盖。在派珀把水拿给那女人前,她已伸手抢了过去,开始贪婪地喝着。流出的矿泉水顺着颈部流下,自下巴处滴落,使 T 恤的顶端因此被水淋湿。
“你叫什么名字?”派珀问。
“珊米·布歇。”水才一流进珊米的胃里,她眼前又再度变得一片漆黑。当她昏过去时,水瓶自手中滑落到脚踏垫上,里头的水流了出来。
派珀尽可能地开快,由于莫顿路上仍没有人影,所以很快就到了。然而,当她抵达医院后,才知道哈斯克医生已在昨天过世,而助理医生艾佛瑞特却又正好不在医院。
于是,帮珊米检查及诊断的这份差事,便落到了知名的医界老手道奇·敦切尔手上。
踏入陷阱
8
当吉妮试着帮珊米·布歇的阴道止血,抽筋敦则帮严重脱水的小华特打点滴时,生锈克·艾佛瑞特正静静坐在镇立广场靠近镇公所边缘的公园长椅上。那张长椅就在一株枝叶茂盛的高大杉树下,他认为,在浓密的树荫中,只要不乱动的话,便能有效地遮掩踪迹。
眼前发生的事还挺有趣的。
他原本计划要直接杀到镇公所后方的仓库(抽筋敦说是储藏室,但其实却是栋长形木制建筑,里头还放着磨坊镇所属的四台铲雪机,比所谓的“储藏室”大多了),确认那里的丙烷数量,但有辆警车就停在旁边,而弗兰克·迪勒塞则坐在驾驶座上。小詹·伦尼把头探进副驾驶座,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迪勒塞才自行开车离去。
小詹踏上警察局前的台阶,但并未走进警察局,只是坐在那里揉着太阳穴,像是头痛得厉害。
生锈克决定等一阵子再说。他不想在前去检查镇公所燃料库存的时候被人发现,更别说那个人还是次席公共事务行政委员的儿子。
有那么一下子,小詹从口袋掏出手机,翻开面板后,先是听了一会儿,接着说了些什么,又听了一阵子,然后继续说话,最后才挂断电话,继续揉着太阳穴。哈斯克医生曾提起这年轻人的事。是偏头痛吗?看起来很像。这个判断与他揉太阳穴的动作无关,而是由他垂头的方式推测的。
试着别去看刺眼的强光,生锈克心想,家里一定要准备英明格或佐米格'1'。哈斯克一定是这么说的。
'1'英明格(Imitrex)与佐米格(Zomig)均为抗偏头痛的药物。
生锈克半站起身,准备横切过联邦巷,前往镇公所后方——小詹的注意力显然离最佳状况远得很——但此时却又看见了另一个身影,于是又坐了下来。那人是戴尔·芭芭拉,临时聘用的厨师,据说已经被升为陆军上校(有人说还是由总统亲自下令的)。他就站在全球电影院的遮雨棚下方,那里的阴影甚至比生锈克的位置还要深邃。芭芭拉的视线也集中在年轻的伦尼先生身上。
有意思。
芭芭拉显然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小詹不会看见他,但显然是在等待什么,或许是等谁来接他吧。芭芭拉快速穿过街道,直到抵达从小詹那里看不见的地方,才稍作停留,在看完公告栏上的信息后,走入了镇公所。
生锈克决定再坐一阵子。在树荫下还挺舒服的,再说,他也很好奇小詹究竟是在等谁。到了现在,还是有人陆续离开北斗星酒吧,朝回家的方向前进(有些人或许还会待得更晚,在那里埋头苦喝),而大多数就跟坐在台阶上的那个年轻人一样,一路低垂着头。不是头痛,生锈克猜,而是情绪低落。说不定小詹也是这样。至少情绪低落这件事,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
此时,一辆四四方方的黑色吃油怪物驶来,生锈克很清楚那辆车是谁的。是老詹·伦尼的悍马车。那辆悍马车的喇叭不耐烦地对三个走在街上的镇民们直响,而那三个人就像绵羊般地分散两旁。
悍马车停在警察局前。小詹抬起头来,但却没有起身。车门打开。安迪·桑德斯自驾驶座下车,而伦尼则从副驾驶座走了出来。伦尼肯让桑德斯开他那辆心爱的黑珍珠?生锈克坐在长椅上,扬了扬眉,从未想过自己能看见除了老詹以外的人驾驶那辆吃油怪物。或许他决定要把安迪从长工擢升为司机了,他想。但当他看见老詹登上他儿子坐着的台阶时,却又改变了想法。
身为一个经验老到的医护人员,生锈克可以从远距离便清楚地看出一些问题。他从来不会依据这种方式作为判定症状的基础,但你还是可以从一个男人走路的姿势,知道他在六个月前动过了髋关节置换手术以及简单的割除痔疮手术;也可以从一个女人得要转过全身、而非轻松转头望向后方的模样,得知她扭伤了脖子;更可以从一个孩子不停搔头的动作,知道他在参加夏令营时,被一群虱子视为大快朵颐的目标。老詹走上台阶时,手臂一直靠在硕大的肚子上头,这样的肢体语言相当典型,要么是最近扭伤了肩膀或上臂,要么就是两者兼具。这么一来,桑德斯会被委以驾驶这怪物的重责大任,也就没那么让人惊讶了。
他们三人交谈着。小詹没站起来,反而是桑德斯在他身旁坐下,翻找口袋,取出一样在朦胧的午后阳光中显得闪闪发光的物品。生锈克的视力很好,但他离那里至少有五十码远,所以依旧看不清楚那东西。他顶多只能确定,那东西不是玻璃做的,就是个金属制品。小詹把那东西收进口袋,接着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伦尼朝悍马车比了一下——用的是状况良好的那只手——小詹则是摇了摇头。接着桑德斯也指向悍马车,而小詹则再度拒绝,垂下头来,又开始按摩起太阳穴。两名男人对望一眼,由于桑德斯还坐在台阶上,所以得仰头看向伦尼。他被笼罩在老詹的身影中,让生锈克觉得这倒是挺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老詹耸耸肩,双手一摊——是个还能怎么办的手势。
桑德斯站起身,接着两人一同朝警察局走去。老詹停下片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就这么坐在原地,仿佛打算一辈子都会这么坐定不动。桑德斯为老詹充当门房,先是帮他开门,接着才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两名公共事务行政委员才离开现场没多久,便有四个人从镇公所里走出,分别是一名老先生、一名年轻女子,以及一个女孩与一个男孩。女孩牵着男孩的手,还拿着一块棋盘。那男孩看起来几乎就像小詹一样闷闷不乐。生锈克这么想……
真该死,他竟然还学着用空着的那只手揉太阳穴了。他们四人穿过联邦巷,就这么笔直来到生锈克那张长椅前。
“你好,”小女孩爽朗地说,“我是艾丽斯,这是艾登。”
“我们要去住在热情宿舍。”'1'叫艾登的小男孩闷闷不乐地说,仍在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十分没精神。
'1'此处艾登将 parsonage(牧师宿舍)说成了passionage。
“这真是太棒了,”生锈克说,“有时我也很希望自己能住在一间热情宿舍里。”
男人与女人手牵着手,追上两名孩子。他们是父女,生锈克猜。
“其实我们只是要找利比牧师谈谈,”那女人说,“你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去吗?”
“不清楚。”生锈克说。
“好吧,那我们只好过去等了。去热情宿舍那里。她这么说时,”还露出微笑朝老人看了一眼,让生锈克觉得,还是先别认定他们是父女为妙。
“就跟管理员说的一样。”
“艾尔·提蒙斯?”生锈克也看到了艾尔跳上波比百货店的卡车那一幕。
“不是,是另一个。”老人说,“他说牧师或许可以帮我们解决住处的问题。”
生锈克点点头:“他的名字是戴尔?”
“他没有讲起名字。”那女人说。
“快走啦!”男孩放开姐姐的手,转而拉着那女人。“你说我们要去那里玩别的游戏。”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想玩,反而更像是在发牢骚。
或许是轻度休克,或是什么生理疾病。如果是后者的话,生锈克希望只是着凉而已。磨坊镇此刻可无法再承受爆发流行性感冒这种事。
“他们和母亲分开了,至少暂时如此。”那女人低声说,“我们得照顾他们。”
“我真为你们感到开心。”生锈克由衷地说,“孩子,你头痛吗?”
“不。”
“喉咙痛?”
“也不。”名为艾登的男孩说。他用严肃的眼神盯着生锈克:“你知道吗?就算今年玩不到‘不给糖就捣蛋’的游戏,我也不在乎了。”
“艾登·艾普顿!”艾丽斯大叫,声音听起来极为震惊。
生锈克无法克制地在长椅上颤抖一下,接着露出微笑:“不在乎?为什么?”
“因为妈妈把我们带到这里,然后去了餐垫。”
“他的意思是商店。”叫做艾丽斯的女孩宠爱地说。
“她去买惊奇巧克力派。”艾登说。他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头——一个忧心忡忡的小老头。“我不能和妈妈一起过万圣节了。”
“走吧,卡罗琳,”那男人说,“我们该——”
生锈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这位小姐,我可以跟你谈谈吗?只要到旁边一下子就好了。”
卡罗琳满脸疑惑,神情有些警戒,但还是跟着他一同走到了杉树旁。
“那男孩有什么疾病发作的迹象吗?”生锈克问,“可能包括动作突然暂停……你知道的,就是突然站在原地不动好一会儿……或是视线固定不动……嘴唇紧闭——”
“全都没有。那男人说,”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没有。”卡罗琳同意道,但看起来吓坏了。
那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严肃地皱着眉,转向生锈克:“你是医生吗?”
“助理医生。我认为或许——”
“嗯,我们很感谢你的关心。你该怎么称呼?”
“艾瑞克·艾佛瑞特,叫我生锈克就好了。”
“我们很感谢你的关心,艾佛瑞特先生,但我相信这只是多虑而已。要记住,这两个孩子的身旁没有母亲陪伴——”
“而且有两天的时间没吃什么东西,”卡罗琳补充,“当他们试着要自己到镇上找食物时,遇到两个……警察。”她皱起鼻子,仿佛这两个字很臭似的。
生锈克点点头:“我想,这倒是说得过去。
虽然小女孩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
“孩子们的反应本来就不同。我们最好还是走了。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瑟斯顿。”
艾丽斯与艾登跑着穿过公园,将颜色鲜艳的落叶踢飞起来。艾丽斯拍打着棋盘,用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