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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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没错。”她说,伸手触碰他的手。
他把手心翻了过来,回握住她。
“好吧,我们。我认为这就是我们得做好准备的原因。这代表我们得在三餐间的时段暂停营业,就算我比任何人都喜欢肉桂卷,也得暂停使用烤箱。就连洗碗机也不能用,那台洗碗机太旧太耗电了。我知道小桃跟安森肯定不想用手洗碗……”
“我不认为我们能指望小桃很快就回到工作岗位,说不定她根本就不会回来。这跟她母亲死了无关。”萝丝叹口气,“虽然我猜这事明天就会上报了,不过我还真有些希望她真的跑去奥本商场玩了。”
“也许吧。”要是这情况无法立即解决并有合理解释,芭比还真不知道切斯特磨坊镇能与外界有多少的信息交流。可能不会太多。他想到《糊涂侦探》里那个罩在大家头上以防对话内容外泄的虚构装置“隔音胶囊”,认为若非这东西仅属虚构,否则可能早用在他们身上了。
安森回到芭比与萝丝坐着的桌前,已然穿上外套。“萝丝,我现在可以下班了吗?”
“当然,”她说,“明天六点?”
“这样不会有点晚吗?”他笑着,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是在抱怨喔。”
“我们会晚点开门。”她有些迟疑,“而且在每餐之间会暂停营业。”
“真的?酷。”他把目光转向芭比,“你今晚有地方睡吗?没有的话可以到我那里待一晚,莎妲回德里看她家人去了。”莎妲是安森的妻子。
芭比的确有地方可去,穿过马路就到了。
“谢了,不过我会回我租的公寓那里。我之前把房租付到了月底,干吗不住呢?今早我离开前,把钥匙给了药店的彼德拉·瑟尔斯,不过钥匙圈上还有把备份钥匙。”
“好吧。萝丝,明早见。芭比,你明天还会过来吗?”
“一定会。”
安森笑得更开了:“好极了。”
他离开后,萝丝揉了揉双眼,接着严肃地望着芭比:“在最顺利的状况下,你觉得这情形会维持多久?”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顺利的状况。因为我根本就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晓得事情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萝丝的声音非常低沉:“芭比,你吓到我了。”
“我自己也被吓到了。我们都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早上看事情会乐观得多。”
“经过这番讨论,我可能得吞颗安眠药才睡得着吧。”她说,“我实在累坏了,不过感谢老天,还好你回来了。”
芭比想起他先前一直在思考的物资问题。
“还有件事。要是美食城超市明天开的话——”
“那里星期天都营业,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六点。”
“要是明天开的话,你得去补货进来。”
“可是西斯科食品公司会过来补货——”她停了下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但得等到星期四。
不过我们不能指望他们,对吗?想也知道。”
“没错。”他说,“就算事情突然好转,军方也会持续封锁这里,至少维持一段时间。”
“我应该买些什么?”
“什么都买,尤其是肉。要是那里营业的话,千万记得买大量的肉。我不确定那里会不会营业,老詹·伦尼可能会说服美食城超市的现任经理——”
“杰克·凯尔。去年厄尼·卡弗特退休后就由他接手了。”
“嗯,那伦尼可能会说服他,叫他暂停营业,直到有进一步的消息为止。不然的话,也会让叫帕金斯警长下令关闭那里。”
“你还不知道?”萝丝问,看着他一无所知的模样。“你真的不知道。公爵·帕金斯死了,芭比。就在事件现场。”她指向南方。
芭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安森忘了关掉电视,在他们后方,萝丝的小沃尔夫再度告诉世界,缅因州西部的一个小镇被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所封锁,该区已被军队隔离,各参谋长在华盛顿召开会议,而总统将在午夜十二点发表全国声明。但在此之前,总统希望美国人民能团结一心,与他一同为切斯特磨坊镇的民众祈祷。
我们全是同一队的
3
“爸?爸?”
小詹·伦尼朝着楼梯最上方抬头,仔细聆听。
没人应答,电视也关着。要是他父亲已下班回家,这时间通常会坐在电视前。每逢星期六晚上,他总是在看动物星球频道或历史频道,而非平常的CNN 与福克斯新闻台。但今晚显然没有。小詹听了听手表,确定手表仍在滴答作响。手表没停。
他之所以得听,是因为屋外一片漆黑。
一个可怕的念头告诉他:老詹可能与帕金斯警长在一起。只需要一分钟,他们便能讨论出怎样以最不张扬的方式来逮捕他。他们到底还在等些什么?他们可以趁着黑夜的掩护,把他迅速带离小镇,直达城堡岩的郡立监狱。他们会先进行审问,接着呢?
接着把他关进肖申克监狱。几年过后,他就会开始简称那栋监狱为“申克”就跟其他的杀人、,强盗、鸡奸犯一样。
“这实在太蠢了。他喃喃自语。
”但真的如此?
他醒来时,觉得自己杀了安琪的这件事只不过是场梦罢了。一定是这样,因为他从来没杀过任何人。
或许动手打过人,但杀人?太荒谬了。他只不过是……是个……呃……一介凡人罢了!
接着,他看见塞在床底下的衣服,看到上头的血渍,于是所有回忆又再度浮现。包着头发的浴巾自她头上落上。她的私处不知为何激怒了他。
当他用膝盖撞击她脸部时,身后传来了计算机断电的警告声响。冰箱上的磁铁掉了下来。她那全身抽搐的模样。
但这不是我的错,这是……
“是头痛害的。”对,这就是真相。但有人会相信吗?把罪名推到男管家身上,或许还可信得多。
“爸?”
没回答。他根本就不在家,而且也不可能在警察局里一同商讨逮捕他的方式。他父亲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他父亲总说家人是最重要的。
但家人真的是他最看重的吗?他当然这么说啦,毕竟他是个基督徒,而且还是 WCIK 电台的半个老板。小詹认为,对他父亲来说,伦尼二手车行的排行胜过家人,而成为镇上的首席公共事务委员,可能也比与金钱打不着关系的虔诚信仰更重要。
小詹可能只排在第三名而已。
他意识到自己完全无法预测父亲会怎么做(这是他这辈子首度灵光一闪,看穿了事情的真相)。
他可能没想象中那么了解自己的父亲。
他回到房间,打开顶灯。灯泡有点怪,光线忽明忽暗,先是突然变亮,接着又黯淡下来。一开始,小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随即才意识自己听见发电机运作的声响是怎么回事。不只他们家这样,而是全镇都停电了。他顿时感到如释重负。这场大停电足以解释一切,代表他的父亲可能正在镇公所的会议室与桑德斯和格林奈尔那两个白痴一同讨论处理事宜,说不定还在巨大的全镇地图上钉着大头钉,就像乔治·巴顿将军'1'一样,对着西缅因电力公司的人大吼大叫,说他们是一群他麻的懒惰鬼。
'1'乔治·巴顿(George Patton,1856…1927),美国知名军事将领,战功无数,但为人处世却充满争议。
小詹取出沾有血渍的衣服,倒提着牛仔裤,把里头的东西全抖落出来,包括皮夹、零钱、钥匙、梳子,以及一颗备用的头痛药,接着又把东西全放进身上那条干净裤子的口袋里。他快步下楼,把这堆可作为犯罪证据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设定为热水洗衣模式,接着又在思索过后,想起母亲曾在他不满十岁时告诉他的事:要是衣服沾到了血,得用冷水来洗。当他把转盘转至冷水冲洗模式时,小詹不禁纳闷,当年父亲是否管得住他那根他麻的老二不到外面乱搞,又或者早在当年便有了跟自己秘书搞上的业余嗜好。
他让洗衣机开始运转,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随着头痛消失,他发现自己又能好好思考了。
他做出决定,知道自己非得回安琪家一趟不可。虽然他不想这么做——全能的上帝啊,这是他做过最困难的事了——但他或许还是得先观察现场,走过她家,看看那里究竟有多少警车。除此之外,也得确认城堡郡法医科的车是不是也到了。法医才是关键,这是他从电视剧《CSI:犯罪现场》学来的。他以前跟父亲去郡法院时,曾看过他们那辆漆成蓝白色的厢型车。要是那辆车出现在麦卡因家门前……
那我就得亡命天涯了。
对,还得尽他所能,有多远逃多远,而且越快越好。不过在逃走前,他得先回家一趟,从他父亲书房的保险箱里拿钱才行。他父亲不晓得小詹知道保险箱的密码,但小詹的确知道,正如他也知道父亲的计算机密码,因而得知他父亲最爱看他与弗兰克·迪勒塞称之为“奥利奥夹心饼干式性爱”的那种 A 片,也就是一个白种男人大战两个黑人妓女那种。保险箱里装满了钱。成千上万。
要是你看见法医的车,等到回到家后,才发现他已经到家了呢?
那么就得先拿钱。现在就拿。
他走进书房,有那么一会儿,还以为父亲就坐在那张他平常看报与自然频道节目表的办公椅上。他可能睡着了,或者……要是他心脏病发作了呢?过去三年里,老詹的心脏出过不少次问题,大多是心律不齐。他通常会去凯瑟琳·罗素医院找哈斯克医生或雷朋医生,让他们用某种机器治疗他,使他的心跳恢复正常。哈斯克一直以来都这么做。至于被他父亲称为“他麻的书呆子”的雷朋医生,则始终坚持老詹得去刘易斯顿的医院找心脏专科医生检查才行。心脏专科医生说,他只有动手术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心律不齐的问题。
而害怕医院的老詹则说,他只要常常与上帝聊天,用祈祷代替手术就行了。同时,他一直随身带着药,在过去几个月里,他的状况还不错,但现在……
说不定他……
“爸?”
没有回应。小詹打开电灯,天花板上的灯泡同样忽明忽暗,但却足以驱除小詹误以为是他父亲头部的阴影。要是他真的心肌梗塞,小詹倒不会伤心欲绝,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很庆幸这事没真的发生,否则肯定会让今晚的形势更为复杂。
他最后还是迈开步伐,用如同卡通里那种小心翼翼的脚步,走至嵌入墙内的保险箱处,留意着窗外是否闪现车灯,以防他父亲突然回来。他取下遮掩保险箱用的耶稣讲道画像,将其放到一旁,转动保险箱密码。由于他的手不断颤抖,所以试了两次才打开保险箱。
保险箱里塞满现金,以及一大沓像是羊皮纸文件般的不记名债券。小詹轻轻吹了声口哨。去年他打开保险箱时,是为了偷拿五十块好去弗赖堡博览会'1'玩。当时保险箱里便有大量现金,但金额可无法与这次相比。更别说,上回还没有这些不记名债券呢。他想到父亲车行办公桌上那张写有耶稣会允许这场交易吗?的饰板。即使身处于烦恼与恐惧之中,小詹仍花了点时间思考耶稣是否真会允许他父亲这段日子以来的买卖。
'1'弗赖堡博览会(Fryeburg Fair),为缅因州一年一度的农牧业博览会,于一八五一年开始举办至今。
“别管他那些生意了,我得先搞定自己的事才行。”他低声说。他拿了几张五十元钞票与二十元钞票,在凑到五百块后,原本想关上保险箱,却又在稍加思索后,多拿了几张百元钞票。现钞这么多,父亲说不定根本不会发现金额有所短少。
要是他发现的话,就有可能明白小詹为何会这么做,而且很有可能允许他就这么拿走。这道理就跟老詹常挂在嘴边的“天助自助者”是一样的。
秉持着这样的精神,小詹决定要好好自助一番,于是又拿了四百块。他关上保险箱,重新上锁,接着把耶稣挂回墙上。他在前厅的衣橱里拿了件外套,随即走出屋外。在此同时,发电机仍不断发出巨响,为洗去他衣服上安琪鲜血的洗衣机提供所需电力。
我们全是同一队的
4
麦卡因家外头没有半个人在。
他妈的一个人都没有。
小詹躲在街道另一侧,站在一堆落下的枫叶中,不知是否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屋子内一片漆黑,亨利·麦卡因的露营车与勒唐娜·麦卡因的油电混合车也不见踪影。情况对他太有利了,有利到简直不像真的。
也许他们全都去镇立广场了,今晚有很多人在那里,或许是在讨论停电的事吧。然而在小詹的印象中,过去却从未有过这种聚会。只要一停电,大家就会直接回家睡觉,等到起床吃早餐时,通常电力就恢复了。除非有什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