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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打鬼-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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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家具朴素单调,甚至可以说简陋的有些不合常理。
    客厅中间是个黑色的方桌子,边上便是碗柜,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碗柜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碗,还有一双起毛的筷子,放在一边。这更证明了他常年孤身一人的事实。
    我走进卧室。床是木板的,被子被整齐的叠在床头,床头有台90年代产的长虹彩电。这大概是屋子里唯一的家电。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没有冰箱,甚至连微波炉也没有。
    墙角跟堆着一大堆书,全是与他的专业有关。边上的橱柜里也只有寥寥两三件衣服……
    这种苦行僧的生活,让人看得还是有些吃惊。
    顾大攀的工作虽然发不了财,但过上小康生活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他不娶妻,不生子,不享福,对生活没有任何要求,让人总感觉他只是为了某个信念而活着。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他那张苦笑的脸,“你相信命运吗!”
    “命”是个很悬的概念。
    顾大攀却是个知命的人,所以苦守在这,是为了——等我?
    我们又转了一圈,实在是转不出什么名堂,便关上门离去了。
    下一站是墓地。医院出于人道主义,为他办了身后事儿,在郊区的一个陵园买了一块墓。我们再次打车前往,这次时间长一些,约莫开了四十分钟。
    这座陵园是划了几座小山丘建成的。早先年间,当地的农民还没有火化的习惯,人死之后抬着棺材,埋进土里。后来绿化殡葬,先前的那些坟地也没有搬迁,而是一前一后,构成了新旧两种不同风俗的殡葬方式。
    顾大攀自然是已剩下骨灰盒了。
    我们遁着事先拿好的编号,一个个找过来。
    在陵园的深处,找到顾大攀的墓碑。墓碑上写着他的生卒年月,除此并无其它。我站在跟前,突然一下子觉得茫然了,我看看豆豆,豆豆依然毫无异样,和普通的孩子无甚区别。
    我想了想,冲着墓碑鞠了个躬,嘴里想念叨些什么,可琢磨了半天,又没了词汇,只好放弃。
    四眼在旁边一直没说话。我让他给我一根烟抽,顺带着也给顾大攀点了一支。抽了两口,我觉得还是要做点什么,于是便让四眼来抱豆豆。
    我想找把扫帚扫扫墓。
    左右望望,我转到墓碑后,可刚一抬头就愣住了,光秃秃的墓碑后方,却刻了一个字。——很突兀的一个字!
    
    第五十六章 字谜
    
    灰色的墓碑上,刻了一个大大的红字,就像鲜血一样醒目。这颜色上的对比格外突兀,仿佛雪山上插的一面红旗,远远的夺人眼球,又像是个指示标,霸道的等在那,让人识别。
    ——“命”,这都是“命”!
    顾大攀从开始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我为之而震惊,在太阳底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他料到我定会来他的墓碑,还有些牵强的话,那么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
    墓碑的后面刻的是一个“嬅”字。而这个字,正是老婆怀孕时,我曾经想要给豆豆起的名字。
    “嬅”字音“华”,用来形容女子美貌,古人常用。只不过汉字简化之后,这个字便从日常生活在消失了。就我所知,香港歌星杨千嬅,用的便是这个。
    我给豆豆起这个名,自然不是因为歌星,只是因为美好的愿望。当时老婆强烈反对,就是因为这个字太生僻,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方姗”。
    我想每对父母,在孩子出生之前,都会给他(她)设想过N个名字,有翻字典的,找算命的,五行八卦的,亦或只是随性而来,无论哪一种都只是最普通的生活事件而已。
    当初我提这个“嬅”字,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我们的族谱并无此类说法,只是偶然冒出这个单纯的念头。
    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字一提出,就被老婆否决了。
    “我不想女儿厌烦写字。”她如是说。
    没错,名字总是一个人最先学习的汉字,过于繁琐,反而弄巧成拙。
    这个从最初就被排除在外的字,我不会和别人多提,以我对老婆的了解她也不会。就算无意中说漏了嘴,也和顾大攀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它等同于我和老婆的一个隐私,除了我们自己,无人知晓。
    可怎么一时间,却刻在了顾大攀的墓碑后面。
    四眼看我表情惊诧,走了过来,“怎么了?”
    “这个——”我指了指墓碑,然后把整个事件讲述了一遍。
    四眼皱起眉头打量我,像是在判断我是不是意识出问题了,发现并无此状,才回过头去,端详着那个字。
    我不想说话,也无话可说,事情变得无法想象,难道顾大攀也成天趴在我家的窗户上,偷窥着我和老婆的一举一动?
    我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很想现在就剖开豆豆的小腿,看看是否就是这个字。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硬生生的敲了下去。
    旁观者一定会觉得,费那么大劲儿干嘛呢!
    可还是那句话,只有为人父母才能体会这种心境。不要说别人,就算是我要伤害豆豆,我也会操刀把自己给剁了。
    更何况——,
    即使确认了豆豆腿骨上就是这个字,还不是照样抓瞎。
    字背后的涵义才最重要。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几分钟后,四眼拍拍我的肩膀,“我有一个主意。”他说。
    “什么主意?”我从他手上接过了豆豆。
    好在我的宝贝闺女一切正常,没什么异怪的事情发生。
    “你想啊,”四眼接着说,这个墓碑看上去那么新,肯定不是顾大攀生前自己安排的,虽然他孑然一生,但一定有个人,在他死后操办了这门丧事。只要找到那个人,不就可以知道背后的动机了!”
    四眼分析的颇有道理,那还等什么。我抱起豆豆,转身就朝墓区的管理办公室走去。
    因为不是清明冬至,除了几个下葬的人家,墓区办公室里的业主寥寥无几。这也给我们带来了便利。我直奔一个空着的服务台,坐上椅子,道明了来意。
    女招待没有多问,估计她也觉得,不会有谁没事儿跑来动个死人的脑筋。女招待让我等一会,然后侧身在电脑上输入了顾大攀的名字。
    一分钟后,资料就调出来了,是个叫黄丽萍的女人。
    三点十五分,我们走出了墓区,站在马路对面拦车。
    五十分钟之后,我们已经达到了黄丽萍的家门口。地址是资料上附带的,我和四眼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
    是个中年妇女开的门,看年岁和顾大攀差不多年纪。我说我的父亲是顾大攀的同学,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竟然不知晓,找到医院才知道黄阿姨你已经把顾叔叔下葬了。
    反正都是瞎编,只要有逻辑就行。
    我原先担心这个黄丽萍是顾大攀的相好,彼此熟悉,我说的越多越容易被拆穿,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黄丽萍是顾大攀之前的邻居,关系虽不错,却也谈不上深交。不过让人惊讶的是,顾大攀的身后事,果然是他还活着时,就拜托黄丽萍做的。
    这中间的寒暄,不赘述了。
    重点在于按照黄丽萍的说法,墓碑背后的这个字,也是按照老顾生前遗愿刻上去的,至于为什么,她也搞不太清楚。
    “人都死了,终归要完成他的愿望,”黄丽萍说,“他此前还给过我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说是他死了,就一起埋进坟里。”
    我顿时来了精神,“盒子里是什么?”
    黄丽萍摆摆手,“盒子是锁着的,我怎么可能去打开一个死人的盒子。况且这还是他托付给我的事儿。”
    我打量着身材微胖的女人,面相憨厚,老实本分。顾大攀既然把这事儿托付给她,自然是有充分的信任和把握。
    黄丽萍不像是在撒谎,可却给我们带来了麻烦。
    盒子?一个上了锁的盒子?还被一起埋进了坟里。这算什么意思?是等着我的到来,还是要把他身上的秘密一并带到土里?
    我的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何物!
    我们道谢,然后匆匆离去。出了黄丽萍家门,走出小区,到了对面的一家面馆,找地儿坐了下来。
    点完吃食之后,四眼便开始抽起了烟。
    “你认为呢?”我问。
    四眼没回答我,脑子里面大概是在想事儿。
    我觉得秘密很有可能就在那个盒子里,这意味着我们还得再回去一趟。
    “总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
    四眼摇摇头,“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了,还问我干嘛!”
    四眼爽快的答应,反而让我觉得道德上有愧疚。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想说什么,想干什么。
    “我是觉得,老顾在那留了个字,其实就等着我们回去取那个盒子。”
    “我同意。”四眼顿了顿。
    店里的服务员,把我们点的面条端了上来。
    我们很有默契的噤声,等服务员走远,才重拾话题,“你同意?那咱们还不走。”
    “你着什么急啊?”四眼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看豆豆,随即指了指我闺女,“咱们还是要带上她。”
    豆豆正趴在我的怀里,问我要面汤喝。我想了想,也倒是,毕竟咱们是去墓地,不是什么好地方。
    既然四眼和我达成了共识,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迫不及待的想现在就出发,哪里还有心思吃面。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面,以为他可以走了。结果四眼过了几条马路,却把我带进了一间足浴房,“先洗个脚,这两天奔来跑去的,腿都生泡了,总得歇一歇。”
    “咱们能先去,回来再泡脚吗?”
    四眼叉着腰说道,“拜托,你有证明吗,你是老顾的直属亲属吗?人家寝园凭什么让去打开墓穴,取里面的盒子?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等天黑。”
    “等天黑?”
    四眼冲我翻了个白眼,“拜托,咱们现在是要去刨坟,难道大白天的,提个铁锹就去吗,怎么样也得等到晚上吧。”
    
    第五十七章 纠结
    
    四眼说得有道理,我也拿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反驳。离天黑还久,况且深夜刨别人家坟,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起码要到十二点以后。
    我站在足浴房的门口问四眼,“晚上的事儿你专业,咱们要先去准备点什么不?”
    四眼摆摆手说,“老方,你先别着急,等天黑后再准备也不迟。”
    正说着话呢,豆豆在一旁吱呀吱呀的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我以为她又要给我什么指示,凑近耳朵一听,豆豆口齿不清的说道,“老方,咯咯咯。”
    我一愣,“嗯,你说什么?”
    “老方,咯咯咯。”
    ——我明白了,她正在叫我呢。
    我把小玩意儿抱在手里,“开什么玩笑,老方是你叫的嘛,叫爸爸。”
    “爸爸——老方,老方——爸爸!”
    我转过头抱怨的对四眼说,“你以后别瞎叫唤,小孩正学话呢,什么老方老方的。”
    “切,”四眼抛过来两个卫生球,“你闺女聪明一学就会,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不管叫老方,也管你叫爸爸不成。”
    我捏着豆豆的小脸蛋儿,“再叫一个爸爸,别乱听指挥。”
    “老方——爸爸,咯咯咯。”
    我挠挠头,矫正了几遍,居然纠正不过来了。真要命,这女儿太有灵气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家足浴房,装修不错。进去之后,非常亮堂,不是那种暧昧的洗脚店。墙上明码标价。我摸摸口袋,医院给豆豆检查时,已经裤兜里原本的那些钱用了差不多了,只能按最便宜的来。
    四眼拍拍胸脯,“别了,这个我买单。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捏个脚,舒筋通络。”
    四眼呵呵笑,让前台安排了两个钟,然后尽点最贵点,他转过头来逗女儿,“小祖宗,你要不要捏一个?”
    我赶忙拒绝,“你拉倒吧,她还那么小,
    捏脚还是很有效的,我虽然以前在澡堂子,也要过这样的服务,但如此上档次还是第一次。前台说,他们这儿经常找国内顶级按摩师来做培训,所以业务上不用担心,还有泰国的踩背,精油按摩,要不要一块试试?
    我摇摇头,拉开颇有兴趣的四眼,“办正事儿要紧,调整一下赶紧走吧。”
    我们进了包厢,不一会儿进来两个技师,家伙齐全,手法娴熟,说实话还真是挺有效的,我感觉整个人的体力都恢复过来了。
    做完一个钟,看看天色还早,我们抽空回了一趟家。
    洗脚的时候在享受,差点忘记了现实,一进家门,才想起来事情依旧严峻。因为之前已经报过平安,老婆平静了很多。到家的时候,老刘哥帮着她已经把家里收拾过了,期间还做了点吃的。破损的家具器皿,被归成了一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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