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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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也可以当场了断的,但人都不是脱空一人活在这世上。你在小连庄已经殃及无辜,连老汉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你都一勺烩了。而且,你竟然连与你仇人边也不沾的那俩小把戏也不放过,仅仅因为这俩孩也是王姓?伯爵将高申他们,还有三潭投毒案中死的这些人性命都要算在你账上,他说你现在已经疯了。
“也许你仅仅是要折磨人,让恐惧笼罩整个镇子。什么吃蛇,人杀蛇,蛇杀人,在我看来也都是痴人野话。当然,有些事也许是你的朋友所为。无人援手,你很难成事。其实,你刚才放蛇时,就可以叫你死于乱枪,可我们没这样做。我本可以不说这些的,我说这些,确实想表明我和王伯爵是有诚意的。”
查阿镰咽了口唾沫,巴巴地看着冒辟尘。
这一屋的人都能听到那盏洋灯的火头扑扑地跳动声。
查阿镰看看冒辟尘完全不为所动,他低咳一声,又道:“其他要求你也可以提,什么样的要求,你都可以提。你能再回答我一次,你要怎样才能了结这段三十年前的恩怨?”
“你,王天官,王伯爵,死!”冒辟尘依然低声回道。
屋内空气顿时凝重了起来,远远近近又传来了阵阵狗的狂吠声。
渐渐的,狗叫声由高而低,慢慢地流于敷衍,只有一条肥胖的小京巴仍在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叫,但随着主人掷过去一只木拖板和几声极其严厉的喝骂,那小京巴也就噤口了。于是所有的狗叫声就像突然爆发时那样,又突然地消失了。
查阿镰两条大刀眉向下一沉,向依然一脸寒光地死盯着他的冒辟尘劝道:“三十年多过去了,同样一个人,在这三十年中会有许多变化的。你不该一成不变地来看待这些个当事人。可以这样说,许多不相干的人因为你的复仇而死,这就是我刚才讲的殃及无辜。你现在总不至于要拉上整个桐镇来为司空家人垫背吧?打住吧,年轻人!这世上始终是血债血还,那么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呵?”
冒辟尘本不想多说,也不想回答小连庄灭门和那两个孩子的事,至于,用蛇杀人和投毒杀人的事,他更觉得荒唐至极,越发不需回答了。他只知道他现在是无法脱身了,但他们在乎他的“朋友”并对此心怀忌惮,他觉得这对他非常有利,否则他们确实可以乱枪齐射的。可他的深仇大恨,经这个花言巧语的老江湖这么一讲,似乎理全在他这一边了,心里的火头便向上一蹿。
他冷笑一声道:“‘殃及无辜’?还血债血还,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初怎么就没人这样想过?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一百多条人命呵,从七八十岁的老人,到七八岁的孩子,你们一个都不放过,统统惨死在你们刀下,而后还被焚尸灭迹。可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只是介绍了一桩生意。一百多条鲜活的人命,因为你的介入,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你有一点点负罪感吗?事后,有人寻仇而来,你们就来个‘冤冤相报何时了’,来人若不吃这套,他就是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借用你刚才那句话,只许你杀人而不许人杀你!天下焉有此理?”
查阿镰悲天悯人地摇摇头叹道:“如此说来,我们还得陪你玩下去了。”
冒辟尘头一点,正欲挥刀发向查阿镰,他的两个儿子同时横步护住老子,其他人也即刻擎枪在手。冒辟尘也随即拔出短枪,与查阿镰的两个儿子对峙着。空气骤然在屋中开始变形膨胀,上下翻腾,仿佛一点就着似的。
院外大街上一个打更人,梆梆梆地打击着挂在胸前的梆子,慢慢地走远了。
此刻不论冒辟尘,还是查阿镰他们,人人都想动手,但人人都不敢动手。
冒辟尘心里一阵乱绞,一更天了,这样僵持下去,将如何是好呵!
“这样吧,年轻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干脆我先还你命来。”查阿镰突然起身,推开一双儿子,对冒辟尘朗声道,转而他又对儿子及众人喝道,“退下,都给我退下,这事与你们无干!你们一个个还来日方长,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都再甭搀和了!”
冒辟尘不知这老江湖,是真是假,但不论真假与否,他都不能脱身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杀了查阿镰,再全身而退。
一阵令人不安的腥味,忽然从那道没有关严的门里飘了进来,冒辟尘闻到了,屋里所有的人都闻到了。那一股令人感到有几分眩晕的腥气越发浓烈了,查阿镰愣住了,他微微偏转脑袋向那道没有关严的门看去。查阿镰的喉管完全暴露在冒辟尘的眼前。
巨蛇贴着染坊高墙脚下而来,它又找到了那一股令它杀性大发的气味,如丝如缕地从旁边那扇门里飘出来,但这一缕因面临危险和极度恐惧而留下的气味中,又隐隐掺杂着一味令它敬畏的异香,这两股使它矛盾彷徨的异味混淆在一处,令它陷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知如何是好。它就地颤颤巍巍地盘作了一堆,犹犹豫豫地用吻轻触墙门,那门居然吱呀一声开了。
查阿镰的大儿子迅速拔出枪来,转过身去。就在此刻,一声枪响,那葫芦状的洋灯罩立时发出一声脆响。
几乎在这同时,冒辟尘左臂一抖,那柄柳叶刀似银蛇一般直射查阿镰的脖颈而去。他在这飞刀的一瞬间,一个鱼跃翻出窗口,并在空中回手,向查阿镰一双儿子砰砰两枪。
查阿镰的颈动脉和喉管如喷泉般飙出了一股高高的血柱,他在一片惊呼声中,迟缓地转过头去。
一个巨大的血色蛇首随着枪声,嗖的一声撞进门来。
查阿镰舞动着沾着血点子的双手,看着那一双闪动着青色光芒的巨眸,眼睛中闪动着惊骇和疑惧。
在这同时,查阿镰向回脸开枪的冒辟尘投去最后一瞥,然后缓缓地倒在源源不断地拥了进来的蛇身边上。
在这一刹那,这一屋子的人,浑身的血都不流了,他们断断不能相信这世间居然还会有如此庞大的蛇类存在。正当在场的人都呆若木鸡时,查阿镰同他被掀掉天灵盖的小儿子相继倒下,发出了闷闷的倒地声。查阿镰的大儿子一手捂着被子弹从后背穿心而过的胸口,浑身一震。他在倒下之前,扣动了短枪的扳机。
一颗子弹呼啸着擦过灵蛇的头骨,滑出墙门,破空而去。
灵蛇锉动着血盆大口中满嘴的尖牙利齿,抡圆长尾向一屋子呆若木鸡的人横扫过去。这一屋子人随着查阿镰的大儿子一齐腾空而起,哗的一声破屋而出,而有的则直接破墙而过,再死命地砸在院里的那一口口大缸和大柱上。
这时,那幢楼屋和楼下其他屋里的人拖儿带女全都尖叫着奔到院中,向已经轰然塌下半拉的大屋奔来,造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
身后没有枪声大作,这叫冒辟尘惊诧万分,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庆幸极了,只差一点儿,他就把命留在这儿了。这会儿,他急切地想追上那个出手相帮他的人。当他跃墙而下时,随着一声枪响,墙里传来的却像是墙倒屋塌的一声巨响。冒辟尘一稳住身子,看到一个人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闪,便疾步追了过去,他急着想看看那出手相帮的人是谁。但那人影连晃几晃,就完全不见了踪影。冒辟尘远远地向已经是悄无声息的染坊回望了一眼,再次飞身上房,隐入高高的屋脊。
灵蛇在暗中向半空伸舌探询,然后呼的一声掀起一阵劲风,向前蹿去。粘在它身上的几片树叶被剥了下来,轻飘飘地在一地的尸骸上空翩然起舞。
灵屋楼里的李镇公从铺着绿呢的桌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枪响处眺望。望江楼下的山门这时已轰轰隆隆地开了,杨标率领他的人,牵着两条大狗,顺着长长的山道往下疾行而去。
冒辟尘高高地站在一道屋脊上,向亮着星星灯火的渔园方向望去,目光悲凉而又痛苦。他恨恨地一甩袖管,然后连翻几个屋面,钻入了一个通往四面八方的巷口。
刚进潭洞,阿三伯的鼾声还听得清清楚楚,但这会儿,只有洞壁的水滴落在地下和小水坑里一声声夸张的撞击声。
阿钟拎着一盏风灯,走在头里。他一对眼睛始终贼骨碌碌地在四处搜寻。突然,他脚下打了个滑,趔趄了一下,手里的灯,便吱呀吱呀地荡个不停。当他看到被灯光投放扩大在洞壁上三个毛扎扎的大头也摇来荡去时,心里有点发毛了。
“嘿,要是潭洞真通海,路上发现只把大蚌,里头有一粒夜明珠,或者碰上其他什么稀罕玩意儿,卖卖掉,那就一生一世,一辈子吃不完,用不完了!”阿钟转过头来像似在安慰自己,安慰金山和阿德道。
跟在阿钟身后的金山,除了刚才连滑两跤,骂几声娘,本来一直不敢吭声,只是小小心心地借光走路。但这会儿洞宽路平,他又恢复平常那赖劲,笑呵呵地说道:“夜明珠,还有其他什么稀罕玩意儿?啥稀罕玩意儿呀,要么一只卵,要不?”
“拿出来呢,你的卵,要的呀。”阿钟发出两声战栗着的笑,回道,“触,剪剪碎喂猫!”
洞里回荡着他俩瓮声瓮气的说笑声。
阿德发现他俩这会儿纯粹在没话找话,他偷偷摸摸地碰触一下用别针别在内衫口袋里的银镯,心里甜滋滋的。
阿德他们七碰八撞地向里走了一阵后,看着这黑黝黝的洞窟如长龙般地向前向后延伸开去,阿德心里有点打鼓了。他又忍不住抖抖索索地回头向一截一截浸入黑暗的洞窟看去。他老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每往回看一回,他都要再看看自个儿手里拎着的那盏风灯的灯油。尽管去厅堂拿灯时,他挑了两盏灯油最足的灯。
“稍微快点呢!”看到阿钟和金山的步子有些慢了下来,阿德赶忙催道。今夜,他想着要早点回去的。
昨夜,娘为他留了门,娘说服了爹,他儿子确实像是去温书了的。爹早上看到他时,就拍拍他的肩说,相信他一回!阿德生平头一回,羞愧难言。因而今夜出来,他死活再不想骗爹骗娘了。还像那次去看宝塔那样,夜半十一点,等他们都睡死了,再出门。虽则,一大早他就从娘那儿要回了门钥匙,但他实在有些担心,万一时间一长,爹同娘在这中间醒过来,听不见他在房里的动静,过去一看,那不就全他娘的穿帮了吗!
阿钟和金山听到阿德的催促,连忙极乖顺地应一声,加快了脚步。眼见这两人比平时更加听话,阿德的气,也就更顺了。
今儿早上,第一节课一下,他跟汝月芬走到小操场,告诉她阿钟和金山的背叛行为,她说,大难临头的人,多半都会先顾自家的。阿德仔细想了想,汝月芬说得也对。曲老先生讲冯梦龙的《警世通言》,讲到庄子梦蝶时,就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两句。夫妻都这样,何况是小朋友呢!同汝月芬说到昨夜发生在这后花园那场恶斗,她笑眯眯地说回头帮他算算看,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到底是不是贼人。但一说到回头他们终归还要去探洞时,她立即神五神六地掐指算开了,然后告诉他,那个地方去不得,凶多吉少呵!
也是的,镇上人传说过,渔园那儿有个灵屋洞,很久很久以前,王家门里有几个人,进去追一个贼伯伯。那贼伯伯偷了王伯爵书房几样最值钱的东西,出逃的时候,被人发觉,走投无路就逃进了灵屋洞。结果是逃的人和追的人,再也没见出来。后来大家进洞再去找那些人,可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找着。那洞中湖石层层叠叠,七拐八弯,像个迷魂阵似的。最后,那洞口就被铁栅栏封死了。
不去就不去!当时阿德想着,这样一个险地,他一个人,再借他十个胆,他也没种去的。同阿钟金山这两个靠不住的货一齐去,只是图个高兴,现如今,倒贴他多少铜钿,他也不干。
他把特意带在身上的银镯,塞给汝月芬时,汝月芬面孔红红地说,她不能要的,万一被她娘看见,打杀!
看他把银镯放在内衫口袋里,她就给了他一枚别针别在袋口,免得给跳丢了。
林立生一放学就忙不迭地逃回家去刈羊草了,他家的羊妈妈养了三只羊羔,刈羊草的事,就全归他了。汝月芬被万先生留在学堂里,排练迎接省上客人的活动去了。到时候,汝月芬她们这些女生还要进渔园为省上客人服务的。这件事,现在成了学堂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
阿德一出学堂大门,就见阿钟和金山在学堂大门口候着他。他走到哪里,他们就同两只狗一样地默默地跟他到哪里。其实,一看到他们在学堂大门口畏畏缩缩,讨好的样子,他的气已经消了。跟来跟去,阿钟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扑过来拽住他的胳膊,他象征性地犟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