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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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依稀记得自己紧咬牙关,上天入地四处飘荡,在阴湿滑腻的街巷中疲于奔命。清早醒来,总是浑身脱力,手脚发软,连牙也生疼生疼的,觉得满口牙都松了。早上,一想到还要到学堂,她就害怕,心情就恶劣到了极点。她不要见任何人,不想讲话,对一切都厌倦得要命。
阿德记起了那日与汝月芬野游在小河边,她讲过的几句话,“有的梦会连着做很长很长时间,有时也是一夜乱梦,醒了啥都不记得;有的时候,以为自己一夜无梦,但过后碰见啥事就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
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梦,阿德也做过,娘说那是在长身子呢。这本来是桩好事,可他看看与他齐头并进的汝月芬满身的疲惫,他都替她心累。再仔细看看她的脸,他发觉竟然显出了几分憔悴,他为此不由得心头一紧。有些噩梦如刀,侵扰切割着她的心,但除了那些噩梦,学堂也成了她的一个无处可逃的真正的噩梦,而这个噩梦,却是因他而起,想到这里,他不吭声了。
汝月芬微微地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阿德感到他和她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就这样一齐走了一小段路,她低声地对他说,她没劲透了,先走一步。
汝月芬扔下阿德,独自向前走去。
阿德胸口一闷,木木地看着汝月芬的背影,愣在了那儿。
学堂教舍的地板都是担空的,地板就搭在下面一个个方方正正的砖墩上,几面外墙的脚下有几个圆形的设有栅栏的通风口,于是空气和老鼠便如幽灵一般从各个通风口出出进进,在地板下游来荡去。虽说通风口能使这地板保持干燥,延长了使用寿命,但因为年代久远,有的教舍地板还是变形糟烂了,尤其是靠墙脚的地板,不是彼此离间,隔出缝隙,便是烂出一个个孔洞,一些同学的铅笔头、橡皮擦和铜板滚进这些缝隙孔洞的事时有发生,如果是女生就会哭出声来。所以有的地板缝地板洞便被一些纸头塞死,但这些纸头有时会被人挑拨出来,继续威胁着那些坐在贴边位置上的人的铅笔头、橡皮擦和铜板。
哈松就常常这么干,拨出纸头,给他们创造这样的机会。有时哈松索性一把抢走人家小小心心看护好的东西,用手提溜着,对准一个敞开口子的地板洞,佯做要扔下去的样子,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阿要掼下去?”一直要弄得对方恨不得向他磕头求拜后,他才作罢。但自从他报告阿德考试作弊之后,他再没有这样干过。阿德一直在留心这事,哈松只要再来这一套,他阿德定将打得这个短命的哈松泪水直流。为这种事再干一架,说到天上去,也是他阿德在理。
阿德避开讲台侧脸向墙趴在桌上,眯缝着眼看着贴墙的一个地板洞发呆,那洞被几张用过的废卷子结结实实地堵死了。
这会儿教舍里很静,他相信除了他自己所有的人都睡着了,连那个平时极少睡觉的哈松,枕在脸颊上的胳臂和课桌上都有一摊丝丝拉拉的涎水。
女施先生批作业的蘸笔尖直捣墨水瓶瓶底的扎扎声,令阿德骚心,他小小心心地转过脸来,趁她不注意,他猛然一睁眼睛,放出两支寒光四射的利箭向女施先生射去,一睁眼就是两箭,一睁眼就是两箭,女施先生如同一只刺猬,浑身上下插满了箭镞,向四面八方倒去。
直到搞得自己精疲力竭,他又重新转向墙面,又那么百无聊赖地趴在了那儿。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汝月芬,这几日,有时看着一下子变得形同泥塑木雕的汝月芬,阿德胳肢窝里会一片冰凉。早上她一走开,他就告诉自己,跟汝月芬要好,就是害汝月芬,因为他真的是个丧门星,给汝月芬带来一身的晦气。他决定把这事放一放,先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把毕业应付过去再说。但整个一上午,他觉得心里头空极了。
阿德的眼睛有点黏黏糊糊的了,一股睡意徐徐袭来,但女施先生突然一声咳嗽,阿德一哆嗦,眼前又变得清清楚楚了。
忽然,堵地板洞的那团废卷子往上耸了耸,就如他和阿钟、金山他们堵过的那些鼠洞,伏在一边看久了,那些泥巴碎石便会朝外一耸一耸地活起来。他眯缝着眼期待着,那团废卷子啪啦一声滚到一边,一个豆眼尖嘴的鼠首便会探头探脑地从洞中升出。
然而与卷子同时出洞的是一个杯口大小的墨色蛇头,那蛇一双呆滞的玻璃球似的眼珠,定定地注视着阿德,阿德瞪圆眼睛看着黑蛇润滑见光的额头上带着的那块白斑,如遭遇梦魇,他张张嘴,但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黑蛇那一条血红的分叉舌迅速地向天一伸一缩之后,便一段一段地将自己拖曳出洞,而后无声无息地向讲台蜿蜒而去。阿德头发直立,抖颤着身子面向女施先生哧哧哧地发出一通古怪的声响,异常吃力地站了起来。
施艳林从作业本上抬起眼睛,愠怒地盯着仿佛在装疯卖傻的阿德,面孔一红,正待发作,那条黑蛇悠然而起,从讲桌上方高高地探出晶晶发亮的铬铁头来。
女施先生也同样一声未出,两手朝后一扬,连人带椅轰然倒下。在这同时,那蛇嘶的一声,反身一弹,呈弧线飞向酣睡着的汝月芬。阿德的惊叫声与施艳林的倒地声一并在教舍中炸响。紧接着,整个教舍里一片鬼哭狼嚎,大多数人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地的蛇在满世界乱窜,并且仍有不少蛇从各个地板洞里源源不断地游出来。坐在汝月芬一边的范小娴在尖叫声中醒来,她莫名其妙地睁开眼睛,蒙蒙眬眬地向两边一瞅,立即加入了那些尖叫着的原地跳脚者的行列,而靠门口那排座位的两个女生则打第一眼看到脚下游走的蛇时就如女施先生一样,从凳子上滑落在地当即昏死了过去。
炸了锅的人群一路碰翻桌椅板凳,一路尖叫着向四边逃散,而清醒者如林立生他们则直接逃出门去。教舍里走廊中到处是哭爹叫娘的,继而这股喧嚣声浪在整个学堂扩散开去。每个班的学生任凭先生喊哑了嗓子,照旧从自己的教舍里蜂拥而出,向这边奔来。周教导、施亚平、万先生和徐先生他们排开众人也向这边疾奔而来。
阿德冲撞着那些夺门而逃的同学,欲待扑向汝月芬,而此时汝月芬则完全淹没在那些慌作一团的蹦跳着的人影里。有一个人跌翻了,跟着又有人绊倒在跌翻的人身边。在震天的哭声中沿墙来回乱窜的哈松突然清醒了过来,跳上课桌几个腾跃,便到了门口,他大力推开那些挡路的人,跌跌撞撞地抢出门去。这时有几条慌不择路的赤链蛇径直向门蹿去,尾随哈松正向门冲去的几个男生又惊叫着折回身,脚踩着女施先生的身子,没头苍蝇般地逃了回来,女施先生满是粉末的脸和瘫在地上的手一阵抽搐,阿德心中一动,一步上前将仍旧要从女施先生身上过的老米头挤在墙上,半拖半抱着女施先生,将她死活挪到了门口,甩给了满头大汗的男施先生。
阿德回过身来,从再次拥堵的人推中挤出去,往汝月芬的位置看去时,心中一凛,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被人七撞八碰而倒地的汝月芬,在爬起来的当儿,一脚踩上了她身边纠缠成团的一窝蛇,那团蛇一律张开大口纷纷转首,对准她的腿脚就是一口。
汝月芬闷吱吱的一声,像片纸似地再次滑落在地。那团蛇迅捷地游散开去,有的直接一头扎进地板洞中,摆摆尾梢消失了。
阿德如同发疯般地推翻挡碍他去路的一张张桌子,扑向汝月芬。
已经盘在汝月芬课桌上的那条黑蛇,这时轻巧地从桌面上蜿蜒而下,先他一步冲向汝月芬。那蛇贴着汝月芬的脸颊,迅速地围成一盘,半截蛇身乙字形地悬在她的胸口之上,昂首吐信,威猛地逼视着离它一步之遥的阿德。
这时拥堵在门口的人已经被周教导他们死拉硬拽地扯开,疏散了,那两个昏过去的女生也被施先生救了出去,而缩在教舍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几个女生,则在徐先生的引领下,如跳舞似地避开地上滚成蛋蛋的蛇,逃出门去。
这时仍有蛇嗖嗖嗖地钻入教舍墙脚下的地板洞逃之夭夭,但有十来条颜色灰暗的小蛇,不知何故,竟纷纷游向教舍门口,面向周教导和男施先生他们扬起三角蛇首,而后是蛇进一尺,人退一丈。此刻,教舍里除了阿德和汝月芬已不剩一人。
教舍的门口窗外,人声鼎沸,甚嚣尘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攒动着的人头。操场上走廊里不时地传来一阵阵遇到蛇后的惊叫声和追杀声。
阿德不顾一切地向前一扑,那蛇浮地向前一蹿,又将阿德逼回去。
汝月芬紧闭双目,一脸薄汗,脸色渐渐地由红转黑,由黑而紫,气息渐微。
汝月芬要死了!一股热流轰地直达阿德头顶四肢,阿德哭叫一声,便一跃而起,扑向黑蛇。
教舍门外一拨先生在学生中朝里头的蛇跳脚尖叫,女施先生被万先生搀着,一副随时再准备倒下去的样子。这时几大步冲过来的施亚平,一把推开站在门外提把竹扫帚在那瞎悠忽的周教导,抢过竹扫帚,向在教舍门口逡巡的那些蛇横扫过去。那些蛇遭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扭曲着身子滚到一边,而后毫不犹豫地向四处逃窜,纷纷落入地板洞中。
施亚平一下子蹿到阿德身边,双手捂着阿德紧紧掐着黑蛇蛇颈的两手,死命一箍。黑蛇蛇尾拍打阿德的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最后终于停止了摆动,耷拉了下来,于是缠在阿德身上的那一圈又一圈蛇身也随之松脱,像一个解了扣的大绳套一样松落在地。
阿德张开了血红的眼睛,朝那张渐渐回拢的同样是血红的大嘴和两颗暴突的眼珠看了一眼,双手无力地从施亚平的手箍中滑脱出来。万先生和徐先生绕过施亚平和阿德,抄起汝月芬就向外奔去。
“送花山头那个蛇郎中那儿去看!”周教导在他们身后喊道。
从黑蛇血红的大嘴里拖拉出来的分叉舌,像它的内脏又如章鱼的触手,软软地耷拉在阿德的手背上,阿德不由得一阵恶心,他抖抖沾满黏液和鲜血的手臂,死活从施亚平的怀里挣扎出来。
施亚平嘘出一口长气,然后挺胸收腹像扔一捆破绳般把手里的黑蛇扔到教舍的墙脚下。
阿德双膝一软,嘭的一声,坐在地板上。
那些远远地站在门口的一双双腿脚挨挨挤挤地向阿德这边漫过来了。
那盏洋油灯的灯光洒落在屋角的一摞摞药匾里,那儿的草药已经所剩无几了。陆子矶站在一摞摞药匾前,想着这两天得出趟远门,进山采药了。
这几日,他根本就无须出摊了,那个卖梨膏糖的被蛇一咬杀,镇上的人就直接上这来买药了,而今早那个蛇行老板和杀蛇卖肉的俩伙计被一群蛇毒杀,那家学堂里钻出成百条蛇来后,他的蛇药就卖疯了。
他是从蜂拥而来,到他这儿买药的人嘴里知道这些的。那个在大桥头先搅局后又要包销他全部蛇药的高申和他的伙计,一夜之间由人变鬼,这使他极为吃惊。且不说他陆子矶了,就是爹和爷爷也从未听说过世上竟有这等奇事:从高申仓房逃脱的群蛇居然按图索骥上门寻仇!
这世界,他是越来越弄不懂了,先是自古以来连小孩都知道的无毒之蛇也会发毒,然后是王大毛和那个捉鱼人竟中了所谓千年灵蛇之毒,再就是汝家郝妹的那个女儿!
本来因为捉鱼人,灵蛇之毒已与这女孩没有干系了,但现如今这女孩又令人见疑了。
她是学堂里唯一一个中了蛇毒之人,换作他人,甭道是一群蛇,就是其中一两种蛇毒就足以要他性命。学堂里的先生拎来的死蛇中,不是蝮蛇,便是蝰蛇,他们说咬伤这女孩的就是这几种蛇。那条行为怪异的听起来像是有黑寡妇之称的黑蛇,脑袋几乎已被那些个孩子捣扁了,但竟兀自活过来,趁人不备,滑进地板洞中逃之夭夭。他不知道此蛇有没有伤及这个女孩,但即令排除黑蛇伤人,那些毒蛇也足以使这个女孩毙命。可是,打他从渔园赶到学堂,再从学堂赶到家中,那个被抬到他这儿等候多时的女孩居然已经不治而愈。她虽然面色苍白,浑身虚汗,还有些头晕目眩,但几处为蛇创伤之处,黑气已然褪去,蛇毒已被悉数吸收化解,已无性命之忧。天,这只有在毒蛇和毒蛇之间才能发生的事竟会出在人与蛇身上,这岂非咄咄怪事!为安全起见,他还是给她灌了一碗煎药下去,同时,有关蛇人的想法再一次浮上心头。
陆子矶觉得累极了,今儿一大早被那些买药人敲起来没多久,那个施警长就带着人来了,带着他前前后后跑了许多地方。蛇行老板和杀蛇卖肉的俩伙计的家,从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