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第3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些包厢客房除了供说书人或者唱戏的戏班子里的艺人落脚住宿外,大都是谈生意,下棋打牌和吃鸦片的地方。施朝安从兜里摸出玉佩,仔细地端详起来。虽说王瞎子被杀,因冒辟尘说这玉佩而起,但此事,无论从哪方面都应与冒辟尘无关。这个冒辟尘干吗要杀个瞎子,他同瞎子今日无仇,前世无冤的!抢劫,那更是笑话奇谈!
这确实也是块令人喜爱的玉佩,玉料黑白阴阳是一奇,雕工本身也叫人称叹,应了桐镇人常说的那句话:活龙活现,活狮子出现。冒辟尘与那男孩聊聊玉佩,多聊了那么几句,不足为怪。施朝安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看着想着。
振兴伯来了,他短发长衫,浑身透着精干,眼中满含笑意,向施朝安微微一哈腰,拱手作揖。
施朝安一欠身,反客为主,招呼振兴伯坐下,随即亮出玉佩,说明来意。
振兴伯看着玉佩,并不接过手来,他笑着告诉施朝安,这几年间他在那男孩的脖颈里不下几百次地见过这玉佩,而且他也知道这玉佩是王瞎子卖与卞家的。如若不是毕节生当众演说,提到这玉佩,他根本不会多想一想。
施朝安有点扫兴地苦笑一声道:“那振兴伯就当我没提过这事。”
“那是那是!”振兴伯一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
施朝安又问了问毕节生当堂在茶桌上屁话三千时的情形,也没有问出个什么名堂。于是让振兴伯替他把镇上人称“夜壶嘴”的潘百晓喊来。
潘百晓本名潘升,百晓是他的绰号,“百晓”“百晓”,意思是这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潘百晓也是老山泉茶馆的老茶客。
振兴伯一走,施朝安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生青碧绿的茶汤,俯视着下面的后花园。施朝安很久不在老山泉吃茶了,他虽不是老茶客,但也吃得出这里的碧螺春,比别处的茶味儿要醇厚得多,一杯茶下去,真个是口内生津,六脉调和。那个潘百晓,有一年,大年初一在这儿与他施朝安撞上了,一起吃茶,竟说老山泉的泉眼同望夫塔的那眼泉应当是同出一脉,这两处的泉水冲泡出来的茶,味道毫厘不差。施朝安当时确实想验证一下,到望夫塔泉眼那儿请人挑担水,弄回去试试,但后来还是忘了这茬子事。
一阵脚步急急朝这儿奔来,门一开,施朝安一抬头,就见一张瘪嘴扁脸的潘百晓闯了进来,潘百晓人到话到:“施警长你老,这段时间忙得连脚都要掮起来,今儿怎么得空到这儿来吃茶?”
那个引潘百晓过来的小茶房立即很识相地关上房门,迅速转身离去。
施朝安与潘百晓没有寒暄,便切入正题,并将摆在一边的玉佩递了过去。
潘百晓两条卧蚕眉立即皱在一起,像煞有介事地端详起手中的玉佩。他将玉佩对准日光,看了又看,然后不无卖弄道:“啧啧,玉是好玉,和阗子料,老料!”
“你就说,你见过这玉佩不?”施朝安有点不耐烦了。
潘百晓立即敛起满脸得色,摇头道:“没,不过,我说个人,这玉只要是咱桐镇地面上有人戴过,就确保能告诉你是啥人家的玉。禅杖浜的方圆霖,方老爷子,玩了一辈子的玉石。”
“我咋不知道禅杖浜的方老爷子,玩了一辈子玉石的事!”施朝安挑起眉毛问道,他只知这方老爷子很儒雅,家里塞满藏书,学识渊博,但不知他还玩玉石。
“方老爷子没有必要拿面锣,敲着,四处去喊的呀!”潘百晓又不失时机地卖弄道,“那警长大人,你老人家倒说说看,你知道桐镇有多少人玩这个的呀?少说也有几十个,这几十个,我指的只是正宗玩玉的精鬼,虫儿,还不包括那些个卖野人头,唬人的货色!”
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施朝安向潘百晓示意不要讲话,马上起身离座,几步赶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来。
门口站着一位伛腰曲背的乡下老太和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女孩,满脸哀怨的老太一见施朝安,声音嘶哑地问道:“你可是警察局的王局长?”
这老太将警所升了一格,施朝安也没多加解释,看这满头白发的老妇悲悲切切的,他已猜出她是谁了,她该是从里泽的乡下赶过来的王瞎子老娘。他点头道:“我叫施朝安。”
“噫!”老妇如念戏文似的一声长呼,“王局长你得给我老太婆做主呵,我儿子……”
王瞎子的老娘一开口,马上要下跪磕头,被施朝安一把拖住,他眉头一皱,有点怨这个老振兴,不告她,她怎么知道他在这儿。但他没想到这乡下老太婆一把年纪,竟有几分灵性,她立即口称罪过,为老振兴开脱道:“勿怪振兴老伯伯,有人看见你王局长到老山泉,我就赶过来,振兴老伯伯好人呵,看我老太婆前世作孽,可怜,我寻得你汗答答滴,他才开口告诉我。罪过煞哉,勿怪振兴老伯伯,怪只怪我老太婆苦命人……”
施朝安向潘百晓看了一眼,这“夜壶嘴”到底是场面上跑跑的人,不等施朝安关照,他便向门口退去,对施朝安抱拳道:“施警长放心,我一出这门,你老问过的,我全部扔在河滩头,忘记得干干净净!”
潘百晓出门,没走多久,就碰见老振兴,便喊一声:“振兴伯!”
“阿看出点什么名堂,那块玉佩?”振兴伯随口问道。
“看出啥名堂?出世到现在没见过啥人戴过这样的玉。”潘百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人称百晓,浪得虚名!”振兴伯拍拍潘百晓的肩胛调笑道。
“潘百晓,潘百晓,人家只是随便瞎叫叫,我从来没把自己当过人。也只有这施警长拿个棒槌,当作针了!”潘百晓也笑道。不过他转念一想,振兴伯是来老山泉吃茶的老茶客中,最受人尊重的茶房,他做事周到体贴,待人不卑不亢,极有人缘。潘百晓一看振兴伯似乎面有不悦之色,想着振兴伯在这种三教九流出入的茶馆做事这么多年,听到过不知有多少称得上是私密的事,可他从来没在人前人后嚼过舌。振兴伯应当是他所认识的人中间嘴最紧的一个。再说仅仅是讲讲谁可能识得这玉,毕竟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于是,他随口说道,“我让他再去寻寻镇上的那些玩玉石的老辈,他们应当识得这玉。施警长前面寻的镇上那些玉器古玩店和当铺的小老板,他们也配懂玉!”
“常在这吃茶听书的方老爷子、郑阿伯同住钱王弄的姚先生,还在那个谁……都是玩玉石的老客拉,确实可以去问问他们。”振兴伯点头道。
潘百晓立即又在方老爷子、郑阿伯和姚先生的名单后添了几个人,以表示“百晓”,不是浪得虚名。
振兴伯一抱拳道:“那就回见!”
潘百晓一脸满足地抱拳回道:“回见!”
潘百晓一走,施朝安即刻让王瞎子老娘落座,再抓一把干果塞给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
“王局长杀我儿子的贼胚可有消息,我现在只要活一日,我就巴望一日,王局长抓住这个杀我儿子的贼胚,我老太婆拼上老命也要咬他一口。我老太婆真正是个苦命人,我儿子也是一个苦命人,观世音菩萨哎……”
见陪她来的小女孩偷偷摸摸将一粒橄榄塞进嘴里,施朝安马上转过脸去安慰起这个老泪纵横的老妪。
“隔壁邻舍朱阿爹家的孙女儿。”王瞎子娘止住眼泪,对施朝安说。她显然见在施朝安留心这个女孩。
王瞎子娘眼不花耳也不聋,人还这么拎得清,让施朝安着实有点吃惊。忽然,他想到这老太会不会正巧知道这块玉佩?于是他指着摆在桌面上的玉佩,对王瞎子娘道:“老阿太,你可认得这块玉佩?”
王瞎子娘用手背揩把眼泪,瞪眼向玉佩看半天,然后瘪瘪嘴又哭道:“咋不认得,交关年数了,他说捡了个便宜货,开心呵!”
“那你儿子当时可讲过,啥人卖给他的玉?”施朝安呼的一声向王瞎子娘倾过身去。
王瞎子娘点点头呜咽道:“挑担卖梨膏糖的阿耿伯伯。”
施朝安一把抓起玉佩,忙不迭地向王瞎子娘告辞,未等瞎子他娘作出反应,他已大步出门而去。
施朝安心头涌过一浪浪抑止不住的狂喜,飞快地向吉庆桥堍的阿耿伯家走去。他觉得这一段时间,他犹如神助,不时地这么灵光一闪,事儿就有了点眉目。先是柳叶刀,弄出个牛郎中,虽然牛郎中一时脱钩,但他隐隐然觉得那是条大鱼,他只要有足够的内心,把线再放得长些;再则便是这玉佩了,这玉佩不知掖着什么惊天大案呢,不然因为这小小的玉佩用得着杀人啊?如果他的直觉靠得住,那么只要牵出这玉佩那一头,找到杀王瞎子的凶手便没得问题。希望在即,找着阿耿伯,他便能顺藤摸瓜,搞清这玉佩的来历了。想到这里,施朝安不由得喜上眉梢。
吉庆桥上有些过桥人,纷纷驻足向桥下阿耿伯两间茅草棚望了又望。施朝安兴冲冲向这儿奔过来,一看这种情形,立即心凉半截。
“我那亲亲的亲人呵,你这一走,可叫我怎么活呀!”阿耿伯的老伴,那个颈下长了长长一串葡萄瘤的老妇人一声声尖利的哭叫声,使施朝安气急攻心,他牙关咬紧,站在那发出一声怨愤的骂娘声。
课间操结束了,教学楼里都是人,低年级的同学你追我赶,你推我搡,弄得楼道里扶梯上发散出一股子热烘烘的人味来。
阿德和汝月芬被人流切割开来,他看着她的后脑勺,仍在琢磨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把那些试题弄到手的。
阿德低着头随大流走在一段高而宽的过道里,这过道很阴凉,过道直对着小操场外的那一圈密密的冬青树,而向左拐再上十几级台阶,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教舍。阿德觉得他的衣襟被人牵扯了一下,一看,是汝月芬!她用眼睛对他说:走,去小操场。他也用眼睛对她说:我绕一下。汝月芬目不斜视地打头里走了。阿德左转弯迈大步走上台阶,前后左右都是生面孔,阿德当即做了一个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操场了的动作,然后才撒腿奔出靠楼梯的那道门,然后自作多情地开始在地上找东西,当他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注意他时,他才恼火地将自己一箭射出,绕楼狂奔而去。
他一口气奔到一列紧密无间的树后,就看到了汝月芬,她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他们只有五分钟。
“我是丧门星!”阿德气喘吁吁地对汝月芬说。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从她宿舍抄来的,她的备课本上就有那两道应用题,是她自己在这两道题旁边打了勾的,凡是打勾的题就是考题,她一直就是这样子的。”汝月芬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对阿德说。
小操场那头通往教学楼过道的那几级宽大的台阶上,有几个女生抓紧一切时间,在那蹦蹦跳跳地“造房子”。
阿德气恼地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对她这样说!”
“我不能这么说,要不她会以为我每次算术考第一,全是这么干的!”汝月芬低下头,又看起自己的脚尖来了。
阿德高声大气地嚷道:“那就太好了!”
汝月芬诧异地看着满眼放光的阿德。
小操场上乃至于整个学堂都弥漫着一种可疑而又可怕的静谧,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朗朗书声。
天哪,上课了!
阿德拖一把汝月芬,面无人色地冲上通往教学楼过道的那几级宽大的台阶,而后又如下坡似的凭借着那股子冲劲,三步两步地一跃而下。
静寂的过道里满是他俩急邃而又慌乱的脚步。
他们拼命跑到离自己教舍不远的地方,步子骤然慢了下来。阿德和汝月芬清清楚楚地听到女施先生脆生生的嗓门:
“先生这回一定要给这两个人一生一世都忘不了的一个教训!”
“报告!”
面对那扇有几涡木纹的门,阿德看看面孔煞白的汝月芬,泼出胆来大声喊道。
女施先生一把拉开门来,厌恶地盯着如此不要面孔的两个人。教舍里几十双眼睛就那么齐刷刷地甩过来,静静地看着。汝月芬额前两鬓的长发散开了,遮掩了她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孔。面对着女施先生和众人的眼光,阿德垂下了眼皮。
“幸亏你们赶回转来了,今朝胆敢旷了这堂课,你们就再也不用到学堂了。”女施先生沉吟了一晌,提高了嗓门道,“这会儿,我也不为难你们两个了,先进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阿德想说,我们根本就没打算要旷课,我们只是迟到,但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阿德和汝月芬头一低急急地回到座位里,路过林立生跟前,林立生将手故意伸到过道里,偷偷摸摸地碰碰阿德的手,这让阿德心里好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