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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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甘之如饴”的通电,并且谎报占领蒲圻的战功。曾几何时,他而今竟靦言自称是和平之神了。徐世昌后来有裁兵废督的主张,他立即发表佳电(8年1月9日)来迎合徐,倡裁兵筑路之议。湖南人民反对改选省议会,他居然懂得民意可畏而停止改选。
然而这位“张毒”治湘政绩如何呢?自他督湘后,省城每天都有劫案,奸淫焚杀已成司空见惯,他所驻防的长岳区被湘人称为九幽十八狱,稍有身家的人,无不迁地为良,避秦远徙。湖南人组织驱张请愿团分道出发,有的赴北京哭诉,有的到广州求援,也有赴湘南向吴佩孚痛哭乞师。旅京的湖南名流都展开了救省运动以达到驱张的目的。可以说这时每一个湖南人都是张敬尧的敌人。张自己对于这种情势也感到严重,因此他授意商会会长张先赞,发表通电劝在外的湖南人返乡,可是没有一个湖南人愿意回到这座地狱来。
张敬尧的搜括,使得湖南士民莫不咬牙切齿。曾任内阁总理的熊希龄,本是一位温和派人物,向来不肯得罪人,可是对桑梓却有不能已于言者。张曾电保熊希龄为湘灾督办,他不肯接受,反劝张爱护湖南,勿为己甚。张质问熊有什么贪赃枉法的证据,熊也火了,回张一电云:
“以仆所闻,执事一年在湘所收入者,计扣留中央盐税二百数十万,附加盐税廿余万,盐票私加保护照费一百五十余万,钱粮一百余万,铜元余利一百廿余万,厘金数十万,拍卖公产百余万,合计八百余万。加以中央筹济军饷将及千万。其以勒价收入定为每元四十余串之钱票,而发出定为每元十五串之钱票,利尤倍蓰。执事之军不过四万余,以收入二千余万元支出,可抵一半,何至尚欠三个月军需?残暴之人及身而亡,富豪之家不世而斩,钱多为害,非为福也。……军人言行以信为本,执事自问所办事实,与电纸上之打官话是否相符?即以目前全省矿利卖与英商之合同,证据确凿,而执事电部尚不承认。……”
张敬尧曾把湖南教育经费削减了大半,后来还规定发经费时,要搭发贬了值的裕湘银行纸币,可是各校都必须以十足收据来领款。裕湘银行是张敬尧和有关人设立的一家官僚资本银行,滥发纸币,吸收现金。湖南教育事业在这种情势下当然艰难万分。到了最后,张敬尧索性把教育经费提充军饷,兼饱私囊。湖南各校校长被迫借债度日,教员也枵腹从公。长沙市学校,普遍驻兵,兵士喧宾夺主,教职员和学生一出一入都要受到检查,学校退缩在校内的一块小地方上课,课堂又兼宿舍又是饭堂、学校校具和仪器图书都受到严重破坏,门窗地板也被拆下来作柴薪燃烧。甲种工业学校原有机械实习场一所供学生实习之用,张敬尧下令将工场机器并入陆军工场,用锅炉煎熬鸦片。
8年4月间上海和会讨论撤换湖南督军问题时,张敬尧命令长沙县知事稽炳元邀请各校校长到督军署举行联席会议,要挟他们签名通电挽留督军为发放教育经费的交换条件。各校校长不愿出卖人格,拒绝签名,有的逃往省外以避其锋。张敬尧为之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他诬指明德学校校长胡元倓为谭延辏У常澳吓P3ぶ旖7缁岬场3P3こ氯罅丶嫒谓逃峄岢ぃ豢鲜芫У睦茫啪匆⒕团伤牡谖逋磐懦ふ偶讨掖С=缕茸摺
8年11月10日长沙全城的教职员因无法维持生活,提出总辞职。这一期间,全国各省市罢课运动都是因外交问题而起,同时由学生发动,可是长沙罢课则因积欠教育经费而起,由教职员发动,是罢课运动中的一个特色。湖南学联两度被解散,可是暗中仍有活动。停课时期,学生从事抵制日货运动。12月2日为了声援闽案,长沙学生在教育会焚毁多日以来所查获的日货,不料张敬尧乃弟四帅张敬汤带兵前来干涉,指挥兵士痛殴学生,学生身受重伤者达数十人。徐庆誉等五人被兵士用麻绳缚起来,并拍摄照片,扬言即予枪毙。张敬汤大骂学生受了熊希龄等人指使,竟敢干涉商人营业,破坏中日邦交,今后如敢再犯,当以土匪论罪。同时张敬尧更加变本加厉,指使兵士当街殴打学生,使得长沙的学生们不敢上街,不敢上学。12月6日,长沙初等以上学校宣布全体散学,包括教会所办的雅礼大学。只有两个教会女学艺芳和福湘两校继续上学。
湖南人民饱受张的部下奸淫、抢劫、杀人、放火,认为他们和活强盗没有什么两样,但在张的淫威下,敢怒而不敢言。因为民国5年张敬尧率第七师驻扎洛阳,凡有控告军人抢掠的,无不被乱棍打死,所以苦主都不敢出面控告。湘南民风倔强,可是在张敬尧的强盗军高压之下,都无可奈何。
早在吴佩孚师未撤防前,湖南便有“驱张请愿团”,分向南北政府、上海和会及吴佩孚驻军的衡阳分别请愿。驱张请愿团先是由学生发起,各界代表率先参加,不久省议会及各团体秘密加入了,湘省旅京、旅沪同乡及省外湘籍学生也加入了,湘绅熊希龄、范源濂、郭宗熙等一群温和分子也加入了。最后,“全国和平联合会”也全力赞助湘人的驱张运动。
8年10月22日为湖南光复纪念,湘人抱亡省之痛,学生举行罢课及游行大会,各界在烈士祠举行默哀,追念先烈缔造民国之艰难,如今则在军匪蹂躏之下,与会人士无不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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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京的湘人请愿团分为二组,一为学生请愿团,控拆北兵侵占学校,停发教育经费,驱逐教育界名人等罪行;一为各界请愿团,陈述张敬尧纵兵殃民及贪污搜刮种种事实。
北京当局答复请愿团说:“易督事的困难关键在于湖南是军事前方,恐怕牵一发而动全局,政府不是不了解湖南人民心意,现在政府打算先选派一个省长分他的权,可是这一点也难于办到,政府觉得愧对湖南。”前吉林省长郭宗熙反驳说:“现在是责任内阁,责任内阁就谈不到惭愧二字。”这时国务总理还是靳云鹏,靳虽想换张,却有心无力,所以面对湘人的责难,只好作揖打拱。
范源濂领衔控张敬尧祸湘五大罪,末了几句话说:“如以湘省为中华民国之土地,湘人为中华民国之人民,则请先去祸湘之人,更施福湘之政。”他自己拿呈文递到徐世昌手里,声明所控如有一件不实,愿受反坐处分。
北京政府既然不肯撤换张敬尧,请愿驱张也毫无结果。吴佩孚虽然赢得湘人的好感,可是他却撤防北归。湘人呼天无路,请愿无效,最后只好诉诸于湘军一拼了。这时的湘军实在可怜,饷械两缺,番号也只是正规军一师,和一些杂牌军,能用的枪支,合起来也只有3000左右,子弹更为缺乏。湖南老百姓自我解嘲地叫他们为“叫化军”。湘军一直都和桂军并肩作战,而桂军在装备和训练上都比湘军好,人数也比湘军多,不过桂军并不一定是湘军的同盟军,而桂系领袖陆荣廷一向就惯于投机取巧,打起仗来把别的部队摆在前面,自己的部队留在后面,胜则居功,败则先退。7年春天桂军在湖南战场不战而退,便是一个极好历史教训,现在要靠桂军尤其是不可能,因为桂系军阀正在广东为了统治权和国民党及滇系在斗争,自顾不暇,更不会分散力量来帮助湘军了。
吴佩孚撤防的时候,私下一再表示“湘事湘人自决”。他自己有志中原,无意留湘,湘军驱张的战争,他就无法顾及。不过他认为湘军会胜利的,因为赵恒惕是员骁将,占天时地利人和。而张敬尧所部个个都打劫致富,军队一有了钱,自然不肯打硬仗。湘军和湘人救乡,必然不惜一切拼命,所以他预测枪声一响,张军必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夺路饱载而遁的。
吴师撤防之日,湘军即下总攻击令,全军士兵欢声雷动,磨拳擦掌,为了节约械弹,赵恒惕下令非待敌人逼近,不许乱放一枪。9年5月26日湘军开始总攻击。5月27、28两日,湘军占领祁阳、耒阳两县,前锋进展到距离衡阳20余里的东阳铺。湘军兼程疾进,北军却撤退得快。
湖南枪声一响,段祺瑞马上振振有辞地怒斥南军背弃信义,甘为戎首,破坏和平,建议北京政府明令讨伐。徐世昌认为湖南问题是局部问题,与南北问题无关,拒绝发布讨伐令。因为徐世昌了解湖南所发生的问题是湖南人民反对张敬尧的高压残暴统治,几年来呼号奔走驱张没有结果所致,因此今天被迫喊出“湘事湘人自决”的口号,一定要达到驱张的目的。因此这只是一个地方反对一个首长的局部问题,与南北战争无关。可是段系认为这个问题严重,他还指使陕西、甘肃、山东、安徽、浙江五省督军发出联名电,不但催促明令讨伐湘军,而且提出:“吴军甫撤,南军即进,恐有勾敌情事。”请求北京政府派员查办吴佩孚。
张敬尧听说湘军总攻击,有如大祸临头,立刻采取紧急措施,一面把军眷撤走,一面电促北京政府下讨伐令。他的求救电报,由十万火急而百万火急而千万火急。请款请械的电报如雪片飞向北京。
湖南人民展开了漫山遍野的游击战,过去受张敬尧欺压的善良百姓,如今都变成了包抄北兵后路的战士。以前湖南人蔡锷以三千羸卒打倒了洪宪皇帝,如今三千支破枪也杀得张敬尧胆战心惊。张在催促北京政府下讨伐令的电报中冒签了张宗昌、范国璋、冯玉祥等人的名字,然后在6月3日的江电向张宗昌、范国璋、冯玉祥等解释说:“请下讨伐令已列尊衔。知斯举诸君必表同意,故事前未将电稿送核。”本来张敬尧号称北洋骁将,可是在湖南战场上他却完全不经打,他对于他的部下不战而溃,解释为:“为保全和平起见,我军节节让防。……”
5月29日,衡阳落入湘军之手。张敬尧的大将一个个不战而溃,他只好派遣乃弟“卧龙先生”张敬汤为援衡总司令,许以自让第七师师长为酬。张四帅慷慨誓师,乘八人绿呢大桥,威威武武地出发,轿后悬了两个斗大灯笼,朱书“总司令张”四个大字,武装卫队前呼后拥,达数百人。那种气吞斗牛的局面,使长沙人望之,都替人饥马瘦的湘军提心吊胆。
6月3日,张总司令跑到湘潭,即不前进。这时是湘军气吞斗牛了,乘取得衡阳的优势,再战而得宝庆,张宗昌也落荒而逃。6月5日,援衡军总司令张四爷听说湘军已杀了过来,便不顾一切,抱头鼠窜地逃回长沙,混身沾的泥土,像个泥菩萨。其实他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张敬尧大为恐慌,手忙脚乱地应付紧急情况。长沙县知事奉命招募运输队,可是没有一个应募,北军就在大街小巷到处拉伕,同时勒令催运局、总商会代筹军饷,总商会会长张先赞被扣作为人质,限于日内筹足80万,总商会只得派人在城内外鸣锣宣示每户抽取一个月房租,逐日解送督署。张敬尧宣称将死守长沙,这一来可把长沙人骇死了,人民纷纷弃家逃走,张敬尧限制出境者每人携带川资不得超过50元。这时他已不派兵到前线,每天只尽最大努力在长沙勒索。长沙人怕他真的毁灭了长沙城,所以只好一切隐忍。
湘军势如破竹,北军困守株洲、湘潭,长沙形势日益严重。6月7日张敬尧用另外一种口吻电达北京政府,说他的军队“并非用以对内,将士均不愿与南军作战,以此节节退守。……当此外侮日亟,国家养兵不易,留此军队为堂堂正正之用,何忍牺牲于内战之中。”同时他又很矛盾地把战败的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忿忿不平地说:“南军专与第七师为难,客军均作壁上观,不发一弹,遇敌即退。”张敬尧这个通电的前半段,话是很对,不过从他口中说出,就觉得很不顺耳。
一六六、湖南重见天日
9年6月12日北京政府有电报切责张敬尧说:“该督统率七八万之众,以当乌合之敌,有何待援之必要!若谓未奉讨伐令,该督封守之内,纵无命令,岂能听人侵越!”这个电报可惜迟了一步,张敬尧并未收到,因为先一天——11日下午,湘军已向湘潭、宁乡两路推进,长沙各国领事,相约往见张敬尧,请将长沙划出战区卅里之外,以免人民涂炭。但张敬尧还做出“战长沙”的模样,当晚10时,第十一师长李奎元跑到督署打听军情,张敬尧还神气十足地说:“我决定死守长沙,与长沙共存亡!”李奎元退出后,这位宣誓要与长沙共存亡的北洋骁将,就下了一道紧急命令,把新建的“镇湘楼”和军火库焚毁。提起镇湘楼来颇为可笑,原来是他听信术士“化三千”劝他镇压邪气而修建的。这一来,使长沙城腾起了一片火光,隆隆的爆炸声,使长沙老百姓有如亲历罗马焚城。大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