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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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袭人不知何时进到殿内,微有不快地道:“主子真想将沧海嫁出去吗?”
我微笑道:“是啊,怎么了?”
袭人急道:“沧海做出那样的事,主子不将她打发到冷宫去已是天大的恩德,为何还要……”说到最后她撅着小嘴道:“如果奴婢早知道这份名单是给沧海准备的,奴婢定会多写几个粗鄙之人!”前几天我让袭人替我准备一份宫中尚未娶妻的侍卫名单,我不能眼睁睁的将沧海送过去做妾,不过,如果沧海过门后还是拢不住她丈夫的心,就只能怪她自己了。
听着袭人孩子气的话,我不禁失笑:“怎么?怕她嫁得好,你眼红?”
“奴婢怎么会那么想?”袭人道:“奴婢只是觉得主子对她太宽厚了。”
“不宽厚,又能如何呢?在这个时候,罚得重了,是给自己找麻烦,罚得轻了,又心有不甘,倒不如将她放出去。”我轻叹了一口气,说:“她只是受人指使,也是身不由已,况且她陪了我这么久,我又怎么忍心见她落个凄惨的下场?”
袭人低下头,没有说话,过了半天,才拿出一张纸道:“沧海说她不想嫁,还想跟着主子。”
那张纸,是我给沧海的名单。
我接过那份名单,漫不经心地看着上边的名字,一边思索着是不是让沧海留下,不过当我见到一个名字的时候,我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折克图,现任太和殿的守门侍卫,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折克图,以后会成为顺治的御前贴身保镖。
我轻轻摇着头道:“不,还是让她嫁了,”我指着折克图的名字说:“就是他吧。”顺治身边的人,也许……
袭人看清了折克图的名字,点头道:“听说这个折克图原是有妻子的,不过他妻子因病亡故,他对亡妻一往情深,竟然不续弦,不纳妾,沧海嫁过去,最好是永远被她丈夫冷落!”
我笑道:“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沧海会不会被冷落,只能看她自己。”
袭人又道:“听说这个折克图长得一脸横肉,满脸的胡子,奴婢心中总算平衡了些。”
我闻言又忍不住发笑,看着脸上仍有郁闷之色的袭人,我轻声道:“不要小看了他,这折克图,以后是要有大发展的,如果不是我还想多留你几年,我真想将你嫁给他。”
正说着话,门口一个人影小旋风似的刮了进来,是湘云,身后跟着一脸急色的秋水,湘云跑到我面前飞快地跪下,两眼通红地道:“主子,您为何要对沧海那么好?您忘了她是怎么出卖您的吗?”口气中竟带了一分指责。
秋水也慌忙跪下道:“主子,湘云还是孩子心性,并不是故意对主子不敬。”
我皱了皱眉,秋水又急着说:“主子,湘云只是听说主子想将沧海嫁给宫中的侍卫,心中替主子不值,一时情急,对主子出言不敬。”
心是好心,可是脾气太急了。我将那张名单递到湘云面前,淡淡地道:“你是不是也想嫁?选一个,我也将你嫁了。”
“奴婢情愿一生待在宫中伺候主子,”湘云的小脸憋得通红,她抬头看着我道:“沧海做出那样的事,主子宅心仁厚,不予追究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将她提前放出宫去,替她操办婚事,奴婢心中不明白。”
我转头看着袭人道:“看看,又一个不明白的。”
袭人说:“主子不要责怪湘云,平日里谁说一句主子的不是湘云都要气上半天,何况是这件事。”
我点点头,袭人又向湘云道:“你怎可这么与主子说话,主子这么做是念在往日的情份,如果主子真是那无情之人,就凭你今天的话,就能将你治罪。”
湘云没有说话,我轻声道:“好了,起来吧,在坤宁宫还好,若在外面还是这么燥,谁保得了你?”
湘云满脸委屈的起身,秋水跟着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主子容禀,”秋水看了一眼湘云才说:“湘云虽然今日莽撞了些,但也记着袭人姐交待的话,在外面受了委屈,也都强自忍了下来。”
秋水的话刚一出口,湘云便拉住秋水的衣袖,脸上满是责怪之意。
我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事?”
秋水不理会湘云的眼色,又跪下道:“前些日主子身子沉重,湘云有一次从御膳房刚出来,不小心撞上了咸福宫的晴儿,晴儿硬说湘云端着的粥弄脏了佟妃娘娘刚洗好的衣裳,用言语百般奚落还嫌不够,最后还打了湘云一巴掌,湘云回来怕袭人姐难过,更怕让主子心中添堵,就没言语,奴婢半夜时听见湘云猫在被子里哭,这才问出是怎么回事。”
晴儿?我脑海中现出那个因碰翻了香炉而一脸惊色的丫头,怎么?她觉得她主子以后能将我这个皇后压在身下吗?一个宫女也敢随意打骂皇后身边的人,我这个皇后做得还真失败。
袭人听了秋水的话满脸的愤慨,湘云也是泪流满面,我扶起秋水,看着湘云心疼地道:“你受委曲了。”
湘云“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抽抽答答地说:“奴婢不委曲,主子才委曲,那些个奴才狗眼看人低,奴婢替主子不值,主子这么好的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主子?”湘云抽咽了半天才又说:“奴婢父亲好赌,母亲有病在身,奴婢每月的俸禄根本不够家里的用度,主子让来喜哥哥请最好的大夫给奴婢的娘亲瞧病,又让奴婢的父亲戒了赌,奴婢的家才又像个家,原本来喜哥哥再三交待不让家人告诉奴婢这些事,奴婢的娘亲感念主子恩德,偷偷将此事告知奴婢,让奴婢不用担心家中,只管尽心尽力服伺主子,娘亲在家中为主子立了长生牌位,日日祈求上苍保佑娘娘,谁知那老天竟瞎了眼,聋了耳,听不到娘亲的祈求,让主子一再地受到伤害。”
我听了这话吓了一跳,长生牌位,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难怪我最近总是晕晕的,选进宫的宫女大都是旗人家的包衣奴才出身,很少有家境好的,我的确是让来喜有机会多照顾她们的家人。
我说道:“你家的事只是举手之劳,何况来喜劝你父亲戒赌时,你父亲也没少吃苦头,你赶紧让你母亲把长生牌位撤了,我可承受不起。”听来喜说为了让湘云的父亲不再去赌,不仅将他揍了个半死,最后还假传懿旨,警告他如果以后再赌,便要将他抄家灭门,大概湘云的父亲还是怕死的,倒也真的不再赌钱了。
湘云一脸坚持地道:“主子受不起还有谁受得起?奴婢说得都是真心话,只要主子日后与皇上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奴婢情愿一辈子呆在宫中。”
湘云的话着实让我感动,我看着她还稍显稚嫩的脸,轻声道:“放心,你主子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找回来!”我停了一下又道:“至于沧海,你也不要过于怨她,她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况且没有她,我也不会知道你们对我这么好。”
看着她们三个都红红的眼圈,我又笑道:“好了,去洗洗脸,都变成小兔子了。”
湘云破涕为笑,这才与秋水出去了,袭人见她们出去,又跪到地上,我皱着眉看着她道:“又怎么了?”
袭人说道:“上个月奴婢的弟弟进了官学,奴婢的娘亲只说有贵人相助,今日听了湘云的话奴婢才知道,奴婢家的贵人就是主子。”
哎哟,怎么又是这个事?我抚了抚额头道:“你弟弟小小年纪,不去上学,难道要做一辈子奴才吗?”为了让她弟弟进官学,可没少使我的银子!不过……也算是为祖国培养花朵吧?我又皱着眉头道:“我当初这么做,并不是想拢着你们收买人心。”怎么弄得我像骗取白雪公主信任的老巫婆?
“是,奴婢知道,”袭人道:“主子如若想借着这些事拢络人心,又怎会叫来喜不要声张?”
“那你还跪着干什么?”
“奴婢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答谢主子,只能给主子磕个头,以示奴婢心中的感激。”袭人说完,便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好了,”我的头又开始疼了,一定是因为那个长生牌位的关系!“起来吧,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弄得我好像居心不良似的。”人家明明就是好心嘛!
袭人站起身,我又道:“你回去跟沧海说,让她准备出嫁,再劝劝湘云,让她娘亲把那个牌位撤了,最近我总是头痛。”
袭人道:“主子头痛吗?要不要传太医?”
我点点头说:“嗯,以后太医不用叫别人,只叫李太医就好。”
袭人有些不解地眨眨眼,我笑道:“我又要病了,你将门窗都掩严了,小心有人偷窥,平日让李太医多开些方子,不间断地熬药,最好让整个紫禁城都能闻到坤宁宫的药味。”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我是荣惠
当天下午,我便又病了,按照太医院首席大夫李太医的说法,皇后娘娘是忧心过度,旧疾复发,伴有间歇性昏迷,既然要病,当然是不能出去,四周的窗子都被掩得严严实实的,提防追星的“偷窥”,不过就算他胆子再大,相信也不敢潜入我的寝室之中吧,无聊之下,本来是想练练琴技的,但想到我正在“昏迷期”,只好做罢,第二天一早,太后便满怀“忧虑”地前往坤宁宫看我,当太后带着张德海站在我的寝殿之中时,我,也就是“重病”的皇后娘娘正趴在桌子上写大字。
见到太后,我欢喜地抓住她的手说:“皇额娘总算来了,您再不来,儿臣就要闷死了。”
太后走到桌前看了看我写的字,笑道:“我就知道你闷,这不一大早就来了吗?我给你带了两本书,你无聊时可以看看。”说着张德海便将一个精致的朱漆小盒放在桌上,我打开看了看,里边有两本经书,一本是《金刚经》,一本是《四十二章经》。
我看着《四十二章经》,脸上表情古怪至极,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藏宝图。强忍着将它拆开的冲动,我苦着脸道:“不会吧?皇额娘?儿臣都要闷死了,您还让我看佛经?”
太后笑着将翻开一本经书,书中满是工工整整的瘦金体小楷,太后道:“这两本经书,是皇上先前抄给我的。”
“皇上?”我挨到太后身边,看着上边的字体,果真字如其人,字体十分清俊。
太后说道:“两年前有一次我与皇上因为朝中的事情吵得翻了天,后来我病了,皇上性子拗,又抹不开脸,一直没去看我,后来去了,一句话也没说丢下这两本佛经就走了,我当时还气这孩子不懂事,打开一看,却不再气他了。”
我问道:“因为皇额娘认出这是皇上的字?”
太后点头道:“这字儿,是我找师傅教的他,我又岂会不认得?后来才知道,皇上知道我喜佛,他为了给我抄这两本佛经,整整三天晚上没有合眼。”太后说话时脸上带着笑容,眼中满是感动。
听着太后的话,我心中也小小感动了一下,孝顺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男人!
太后看着我道:“这两本经书是我的宝贝,你知道为什么我今日会将它送给你吗?”
我低头看着那本经书低声道:“皇额娘是希望儿臣看到皇上的好,不要轻易放弃皇上。”
太后笑着点头道:“不错,我原本十分担心,不过,”太后环视了一周道:“见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便不担心了。”
“皇上……最近有没有去慈宁宫请安?”我有些担心他们的关系。
太后淡淡地道:“去过两次。”
我微皱着眉道:“皇额娘可还记得儿臣的话?”只要太后接受乌云珠,相信她与顺治的关系能很快好起来。
太后点点头说:“我自然记得,不过不知为什么,想到董鄂氏,我就心里不舒服。”
我心中不禁苦笑,你想杀她却没有杀成,现在想起她当然会不舒服,不过,这件事却是因我而起,我内疚地道:“都是我错了。”
“不,”太后坦然地道:“不是错了,是败了,在这红墙之中,没有对错,只有胜败,就像这次的事情,我明知是佟妃弄出来的动静儿,但却不能将她怎么样,不为别的,只因她胜了,虽没大胜,但终究是她占了先机。咱们第一场败了,但不要紧,人生如戏,一场接着一场,只要坚持,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看着太后,我心中激起了强烈的战意,太后看着我,又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与皇上,皇上想让我接受董鄂氏,主动权便在我手中。”
“皇额娘这么说,儿臣便放心了。”我又看向张德海,问道:“海公公,不知来喜的伤势如何了?”
张德海道:“劳烦娘娘记挂了,来喜并无大碍,只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
我有些担心地道:“还请公公多照顾来喜。”没伤到筋骨,大概也伤得不轻,否则他应该早就跑过来看我了。
太后道:“你不用担心,自个的徒弟他怎么会不上心。”
我想了想,也是。
“皇额娘,”我有些没底地说:“皇额娘见到董鄂妃了吗?”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