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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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凉风吹过,陈珏惬意地吸了口气。招呼道:“你那老师呢?”
陈举回头见是陈珏,哀叹道:“里间歇着呢。”
陈珏捡起石桌上的道德经,翻了两页道:“你说你都懂了,那我考你几句?”
陈举来了精神,振作道:“四叔尽管考校。”
陈珏笑道:“知人者智?”
“自知者明。”
陈珏微微一笑,道:“往外说两句,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这句明白吗?”
“自胜者强?”陈举抓红包的动作停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换一位先生,我说不定当真能忍过去。陈珏玩味地笑笑。点点头道:“这可是你亲口所说?”
陈举迟疑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话当然是夸张了许多,但权贵聚集之处,确实有不少人先后成了田的座上客,而这些人过几日便会支持田做太尉,发展到最后,形势已经差不多变成谁受邀谁就站在他一边。
“武安侯,这边请,这边请……”
田满脸笑容,红光满面地把陈珏迎下来,陈珏看了看,堂中人不多,都是还算熟悉的面孔。
不多时便有人上来打招呼,陈珏一脸和气地答对,顺着他们的心意露了些口风,家父陈午和周阳侯交情还不错。
不多时,陈珏估摸着田应当从无处不在的侍女那听说了他地态度,索性朝四处远望,田看见陈珏,急忙朝这边走过来,众宾客也识趣地让出一条路来。
田一脸地真诚,话说得仿佛他这辈子只交了陈家人这几个朋友,陈珏听了只是笑笑,心想明日长安城就应该传遍他受邀地消息了,
田正要说什么,他身侧忽然走出来一个英挺地青年,身着常服的刘彻在僻静地拐角处拍了拍陈珏的肩膀,满脸愉悦的笑容。
陈珏看了看高朋满座的场景,又看看难掩得色的田,跟着微微一笑。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00 三足立
没有兴致同田的宾客们说话,陈珏跟刘彻问了安后,只是同田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放回去招待他的客人们。他和刘彻在喧闹声中一起从人群密集的地方走远,气氛颇为轻松愉快,不多时就行到一个僻静的廊角。
“你看那边。”
刘彻指了指西北边的位置,一个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正扶着一个人徐徐而行,陈珏仔细看了看,依稀田婧所扶的那神色憔悴的妇人,正是先前见过的田夫人。
夏夜蝉鸣处处,田婧穿着极为宽松,陈珏看不清她们神色,只是那属于已婚妇人的衣饰发髻还是看清了,陈珏看了看跟在三丈外的杨得意,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彻的古怪神色从何而来。
再往前就是内宅,刘彻身为天子和亲戚也不好往里进,陈珏和他当即原路返回,不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歌舞之声,刘彻笑了一声道:“今日这场面倒挺大,只是奢靡了些。”
陈珏眼一转却不答话,田场面弄得再大也不敢越过天子去,这天底下最好奢靡享受的不是眼前的刘彻是谁。
讴者的歌声渐渐地更清楚了,刘彻放缓步子,就在转角处坐下,对陈珏玩笑似的轻嘲道:“子瑜,朕方才没看见姑父却瞧见了你,你在这里赴宴也甚是勉强啊。”
陈珏苦笑道:“陛下,周阳侯座上的宾客臣大都不甚熟识,在那边一坐下就浑身不自在。”他望着刘彻所在的角落,又道:“实在是……盛情难却。”
“盛情难却?”刘彻也知道田早早大肆邀请的事,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陈珏话中所指,见到陈珏还有闲心这么说话,刘彻的心情也轻松起来,这几日莫名的焦躁一下子去了不少。
陈珏回了刘彻一个稍显无奈的笑容,刘彻哈哈一笑,这才玩味地说道:“朕知道你心里其实看不上周阳侯。”
陈珏略略一怔。旋即心想他有什么可惊讶的,轻轻一笑便默不作声,刘彻见状点了点***通明的方向,眼前闪过田夫人伛偻的身影,徐徐地道:“不说其他,你陈子瑜重情重义。向来善待发妻,周阳侯富贵了这般对待我那舅母,你也不可能欣赏他地为人。”
陈珏微微低了头。脸上因刘彻地夸奖多了些不好意思。耳边听得刘彻又道:“不要说是你。朕也看不惯他这么做。男儿在外头怎么着都行。既然结发为夫妻。岂有薄待妻女地道理?”
刘彻说着。微微抬作势去踢一个停在廊间地蟑螂还是什么虫子。那虫子跳了几跳跑到阴影处。陈珏忽地有点弄不懂刘彻稀奇古怪地表现。刘彻却没有理会陈珏地心思。又道:“周阳侯这个太尉。朕保定了。你跟姑父提一句。且在他收下物色几个能接替田职务地人选。省得到时候慌乱。”
御史大夫以下中丞有二。本就是为了互补。但思及刘彻当日提及许昌铁青地脸色。陈珏微微颔首。道:“臣稍后就转告阿父。请他与周阳侯商议此事。”
刘彻看了他一眼。忽地笑道:“仔细想想。朕登基几年以来。明明离大好地壮年还很远。这事情一桩接一桩已经发生了不少。只有你们一直在朕身边。朕如今只能全心信任你们了。”
陈珏面色一怔。张口欲言。刘彻轻轻摇了摇手。转头冲不远处伺候着地杨得意道:“你把朕让你带地东西拿过来。”
杨得意闻言身形一动。小步快跑了过来。不知从哪取出了一本薄薄地册子。刘彻示意他递给陈珏。道:“这其中提及地那些事。你跟姑父商量着来。看看怎么办好。”
陈珏当着刘彻的面翻开两页,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将许昌几个亲族的违法之事写得分明。连他家几个公子与歌妓地事都提了两桩,这点消息一旦传播开来。许昌就算不会动摇根本,伤筋动骨也是免不了了。
陈珏小心翼翼地收起册子,面上多了几分惊讶和游移,道:“柏至侯的二公子与陈举的事才告一段落,这时发力恐怕有些棘手。”
刘彻从鼻子里笑了一声,神色微冷道:“有何棘手之处,朕都会在这支持你们,你只管放心施为就是,这证据确凿,朕旨意一下,长安内外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陈珏知道许昌诸事不提,巴结窦太后地事着实犯了刘彻的禁忌,也不多言,只道:“不管柏至侯如何,陛下毕竟还要考虑长乐宫那边老人家的想法,近日雨水连绵,太皇太后娘娘身体又不大好了。”
刘彻知道陈珏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风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立场尴尬,只是许昌那种人无所作为,整日只知道作怪,挑拨天家骨肉亲情,朕决不能姑息。”
陈珏轻叹一声道:“臣谨遵陛下之意……这回是臣没有考虑清楚,许昌的所做所为,的确不可以再纵容下去。”
话间,陈珏脸上又多了一分苦笑,道:“臣只盼望过几日的时候,街头巷尾没有人传说臣一家公报私仇。”
刘彻听了点点头,心中不觉多了几分满意,陈珏在窦太后面前一向是乖外孙的形象,就算今日借田这件事明白地展露了立场,他也没说就这么跟窦太后一刀两断。
太纯粹地忠诚根本不存在,陈珏这样放不下的表现才符合他以往的谦谦君子形象,不然如果陈珏站了边之后,就对外祖母窦太后翻脸无情、毫不顾惜,刘彻本已搁置的怀疑之火一定会再次烧起来。
陈家的作用毕竟太大了,在这个窦太后还占有优势的棋盘上,陈午和陈珏站在太子刘睿身后,只要做个不忤逆的好女婿、好外孙,就算刘彻这个天子不在了,他们照样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念头在此一闪而过,陈珏话说完不过片刻的工夫,刘彻就看了看他笑道:“谁敢说你公报私仇,就让他来找朕说理。”
天南星子满空,陈珏和刘彻就着朝事聊了好一会儿,又说起了牙牙学语的陈桓大公子,直至歌舞地声音渐渐地小了,两人才起身往堂中行去。
时辰已晚,这里的宾客倒没几个把中尉的北军当回事,陈珏看了看,田好像也不在意客人醉倒此处,起码一路过来,陈珏就看到几个歌女舞女已经舞到客人怀里了。
田看见陈珏和刘彻回来不敢怠慢,甩下正说着话的宾客就快步走了过来,微服的刘彻对着乌烟瘴气的一片皱了皱眉,却也无可奈何,说了会儿话便道:“舅父且招待客人,天色已晚,朕就先回宫了。”
“那也好,臣送陛下。”田从家仆手中接过提灯,就要张罗着送刘彻回宫,刘彻不耐地摇手道:“不必了,朕不想让他们知道朕来过。”陈珏咳了两声,接着对田笑道:“周阳侯做东道,这侯府上下还有许多人等你招待,我先跟陛下一道出去了。”
田看了看陈珏二人,将那盏提灯递给陈珏。音抛在脑后,跟刘彻一起行出武安侯府,刘彻在杨得意的伺候下上了马车,拉着天子的马蹄子在青石路上留下清脆地得、得声响。
陈珏转身坐上自家地马车,借着微光翻出刘彻所给的薄册,陈珏摩挲着书页,自语道:“这件事倒是有趣,同样地东西,我早已经有了一份,今日又来一份。”
刘彻今日的态度是真不错,只是较起以往着实客气了许多,当年景帝病危时,陈珏等人四处奔波,刘彻可没有这般亲切地拉他说过话。
越客气,就越不像一家人那,陈珏想着想着,在马车中翻了个身,只觉上下眼皮前所未有地相亲相爱,不知不觉中便陷入了浅眠之中。朝局的风向空前明朗,窦婴为首的诸窦以及部分真心直言的贤臣还是对田太尉有着保留意见,只是田拉起了阵营准备打硬仗的时候,诧异地发觉对方不战而退。
一夜间,反对的声音消失殆半,长乐宫里的窦太后仍是每日里养生,没有对田的升职表露一丝不快,好像前几日的那一场试探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刘彻和田都心有疑虑,但也知道这次是窦太后和窦婴退了一步,秋节将至的时节,周阳侯田荣升太尉,短短几年就从太中大夫之职到位列三公,一时间长安内外侧目,这一夏,就连陈珏爱子周岁的事也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田至此风光无限,陈珏坐在官署中,饮茶的闲暇工夫也能听到小吏们说起周阳侯的事。
“听说田夫人身有痼疾,前几日又大病一场,天子派的御医和有名的女医义也束手无策,眼看她就是没有富贵命,享不了几天荣华了。”
又有一人神秘地道:“你们还不知道,周阳侯和燕王还是赵王家在长安的翁主相交甚密,说不定没几月田夫人就换人了……”
陈珏听得微微一笑,却也不出去掺和他们的讨论,田看似风光,陈珏却知道这个太尉空有权贵之名,实无三公之实…………太尉掌全国军事,可兵权牢牢地在太皇太后那边握着呢。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01 老树枯
兵权是个烫手的东西,臣子对军队的影响力也是,所以陈珏只结交少数一些文臣,除去韩嫣等几人特别,一向与武将系不相往来。
汉制太尉掌武事,但做太尉的人手中并没有对军队的实际指挥权,历任如周勃、周亚夫两代人,他们做太尉实则是被放空了。
太尉对军事的影响,关键不在虎符节杖等物,而是对长安南北军和郡国兵等的控制。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天子和太尉一心,大汉举国之兵可以尽在掌握,但此时朝中的情形颇有些微妙…………当年周亚夫和窦婴都是出将入相的人物,不管是不是太尉都没有人胆敢看轻,但田这么个人,放到武将堆里连根葱都算不上。
陈珏每每想到这一点,就不由地为刘彻叹息一声,窦太后在长乐宫稳如泰山,多半就是看准了田难有大作为,她老人家不动声色地设套,刘彻还真就往下跳,还引得长安城里纷纷扰扰不休。了,田新官上任,每日里神清气爽,直至大宴后月余的工夫,田夫人去世的消息就穿了过来,陈珏在治丧期间尽了礼数,至于田在发妻死后没两日就风流快活的事,陈珏更没有闲心去理会。
随着昼短夜长的时节到来,芷晴一心张罗着阖府上下的秋冬衣,陈珏这日正在院中悠闲地阅书,他看着芷晴房中一整天进出的人流不断,晚膳的时候不由笑问道:“今年秋得了闲。我才见识了你持家有道。”
芷晴闻言白了他一眼,莞尔道:“哪年我不是这么过来的?”
“只是太累了些。现在你说话地声音都不对了不是?”陈珏微微一笑,温声道:“我们府中也没有外人,各项用度过得去就行了,不用弄那么麻烦。”
芷晴放下手中食箸,诧异地看了看一向不理家事的陈珏,她心中一片暖意,口中仍如数家珍地道:“这中间地事说复杂不复杂。但也称不上简单。府中有些稀罕的好东西,wωw奇Qisuu書网就算阿父阿母那边什么都不缺,我们也不能忘了孝心。”
陈珏点点头,芷晴的想法同他一样,堂邑侯府那边再好的东西都有,但子女这边不能不表心意,虽然分府别居,但血脉相连的亲情分不了。
芷晴又笑道:“阿桓现在长得快。几乎月余的工夫衣服就不合身了,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