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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法海与许仙-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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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子嗣的事情与三娘说了。三娘道,“自然是好,这法海修为高深,便不为子嗣,原也该去听听。只是我们二人只是求佛,却不做那事,便是菩萨有意要送个灵孩,也不能够的。”说着,竟红了脸。许仙会意,便与她宽衣,胡乱弄了一回。

依旧备了香烛布帛去至金山寺。那印可认得许仙,先去方丈处通传。法海正与法明在一处安排明日法会事宜,听得他来,心上不由一悚。法明原就知道他二人之事,便要告退。法海却不让他去,只说无妨,叫印可请许仙进来。

许仙自那日后,心上很是后悔,不知法海是否还肯见他——如今的法海已不是以往的法海了。却听法海请他进去,这里心上不知什么滋味,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待进得房来,却见法明也在。更不知如何应对。

法海问道,“你来何事?”

许仙见他形态自然,便大着胆说,“原为你明日升坛讲法,特来受教的。”

法海见如此说,便叫许仙与法明见过,又与他看座。

许仙斗着胆子说,“我这里有一事要和你详谈。”

法明正有走意,法海却说,“我与法明都不是外人,你且说来。”

许仙哪里肯说,只支吾着,扭捏在位上。法明见终不是个事,便告退,道着院中有个什么紧要的事要安排下去。

许仙眼见他走了,依然不肯说,法海知他的脾性,不知他会说出什么话来,便也不问,只闭目念经。

许仙闷在一边足有半支香功夫,便只好先开口了,自已苦笑了一回,“我临来之时,家中屋檐下有个黑燕子却嘱着我,说你禅法高深,智慧了得,他有一件为难事要我问着你。”

法海知道他在打譬喻,也不答,只默默地念经。

许仙也不待他答,继续说,“那燕子说,他在南方时便与一只白燕子相好,可有一日那白燕子说,你我都这般地大了,该做一番事业来,不能再如此般的厮混。于是两人便飞到北方,日日不倦地衔泥做巢。黑燕子懒,只做得个小巢,刚好够自己遮风躲雨,他只想早早成就了这事,好与那白燕子团圆。那白燕子却极勤劳,造得一个大大的泥巢,可以容留好多的燕子。到那风雨时节,他就让那些无巢的燕子进来躲雨避风。秋天来了,黑燕子飞来对白燕子说,该是我们飞回南方的时候了。那白燕子却不肯走,说‘若我们走了,留下这个大巢却做什么用?’那黑燕子说,‘这里的冬天很冷,巢再大也不能抵御冬天的严寒。’白燕子说,‘这是我的理想。’黑燕子说,‘可你的理想已经实现了呀!’白燕子仍不肯随他而去,‘如果我去了,谁知道这曾是我已经实现的理想呢?’黑燕子很想说服他,可他不能,于是他想托我问问禅师,该怎么说服白燕子回南方去呢?”

听到这,法海停了手上的念珠。许仙知道他心动了。便走过来,把头轻轻枕在法海的腿上。

法海没有动,只轻轻地说,“黑燕子应该说,你原本就没有这个巢,它生不曾随你来,死也不曾随你去,就算你离开了它,你还是你,它也还是它。”法海边说边轻轻睁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经意间,两颗泪从眼眶中滚了出来,正落在许仙的脸上。

许仙摸了摸那泪,看着法海,傻傻地笑了,“你哭了,和尚哭了——燕子可以回南方去了!”说着,轻轻地舔着法海脸上的泪,极高兴的样子。

法海没有挡开他,却如泥塑木雕般,仍自言自语道,“和尚的泪是大悲之心、大忏之心、精诚之心,泪水落在地上,在心中却盛开美丽的莲花。”许久又说,“可白燕子也对黑燕子说,我生不曾随你来,死也不会随你去,就算你离开了我,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说着,那泪竟滚滚而出。

许仙愣愣地看着他,也哭了。嘴上沾满了泪水,和着那自已眼中流出的泪水,布满了整个世界。

许仙已经有些不能自制了,看着桌上的锡杖和铁钵,道,“你只笑世人放不下那功名利禄,你却放得下这佛名吗?你却放不下这功德吗?”说着起身把那桌上的香炉捧起掷在地上,那瓷炉顿时碎了。又把那铁钵拂下地去,把那锡杖抓过来,狠狠地扔向门边,打在门柱上,复掉在地上,叮当作响,再看,已摔折了一个锡环。那门外的僧人听得这大动劲,都围在方丈外,却不敢进来。等得法明推开门来,那地上瓷片、香灰、断香一地,铁钵滚在一边,锡杖折了一环。见法海与许仙的举止神态,法明已明白了一半。

法明跪在地上拾起锡杖并那断环,如同抱着个婴孩,对许仙怒道,“师父遗物,竟被你毁了。”竟捧着哭起来,又对门外僧人道,“与我把许仙拿下。”几个僧人进来要拿许仙。

法海却对他们摆摆手,那几个僧人不知该听谁的,只立在当地,不敢妄动。

法海轻轻说,“师父传我的是禅门心法,却不是这劳什子。锡杖十二环,环环扣杖心。锡环不断除,如何自在行——该断时必当断。你们都出去吧,我还有话与许施主说。”

法明只好把锡杖和铁钵重新放在桌上,这才与众人掩门而去。又叫走了那些在门前听唤的僧人。

许久,法海道,“是该放下的时候了——你走吧。”

许仙泪容满面地看着他,“那你呢。”

“僧人有僧人的去处,你有你的去处。”

“你仍放不下佛名功德吗?”

法海淡淡道,“僧人不知有什么佛名,什么功德?借问一句,你还放不下情爱吗?”

许仙听得急了,“不,我不是放不下情爱,我只是放不下这份情义。”

“那又有什么分别呢?”

“有。”许仙强道,“我原是为你而生。如果白燕子不愿离去,那黑燕子也愿意和他一起守着这个巢——我愿随你出家。”说着,跪在法海面前,头重重地叩在当地。

“你有你自己的巢。”法海道。

“不,”许仙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黑燕子再也不会偷懒了,也要和他一起筑个大巢——我愿出家。”说着又重重地叩下去。

法海也不理他,只轻轻走了出去。到那石洞中坐了一夜。许仙也无法,只在方丈里跪了一宿。法明叫人进来收拾房间,也不理他。

第二日,法海宣讲《金刚经》,讲着那“性空”的话头。许仙只与旁人一般在下面听着。讲完经后,法海又与那刺史选着的几十个孩童剃度。法海自上坛到剃度并不曾把眼来正看许仙一看。许仙看得,心上好不伤心。便于人群中大叫,“法海,我愿出家。”

许仙过来跪在那些孩童边上。法海放下剃刀,走过来,“你尘缘未了,六根未净。”法明持着戒棍在一旁,道,“禅师已说得明白,快走快走,若不走时,不说吃我的戒棍,便要告你滋扰佛堂的罪。”法明不过是吓唬于他——从来戒棍只打僧人,不打香客的。

许仙哪里肯走,法明要叫人拖他下去,法海示意不用。只自顾自地与那些孩童剃度,赐与僧名法号。只等到人皆走散,许仙仍跪在法堂之上,也无人来理他。

只等得晚课钟起,僧人们进来做晚祷,法明厉声喝道,“却怎么还不走?”

许仙闷了半日,心中翻江倒海,把那些自与法海初识到而今的事一一想过,只觉再无挂念,一心是要伴着法海的了。见着法海进来,也不管众僧都在,便抱着他的脚哭道,“我要出家,我只要随在你左右,与你做个韦陀护法便是,是再不敢起那邪意淫念的了。”

法海知道他的性情,只道越说越不管用,所以不去搭理,只由他抱着脚,安排众僧晚课。那法明见如此不是个法,又知他和法海的一些事情,不好重责,便忍了性子说,“你家中还有妻室,出得什么家来?若是孤苦一人,还有个理说。”

许仙听得如此,手松下来,见法海终是不肯理他,便悻悻地拖着脚出了寺门,只在院墙外过了一宿,第二日随渡船过江去了。

'第七章'第一节

 '回目名:'酒肆中青儿撒泼,端阳日许仙下毒

许仙细想着法明的话,又想着法海不理他的理由,无非是家中有妻。于是益发地把白三娘当了绊脚石,做了车前蹬,再不肯给她一个好脸色。

那青儿原来就不喜欢许仙,道他百无一用,又是那憨实无趣的。只因为白公三娘喜欢他,他又敬着白公与三娘,便不好发作。青儿又听得那日听法观礼的街坊说着许仙大闹佛堂,要出家的事,心中更是气愤。

那白三娘原是有情义的,只道是自己哪里做差了,叫他嫌弃,益发地关照体贴些。青儿却道他一个入赘的女婿,有吃有住的还不想好,却想着出家,被人知道了还以为白家亏待了他似的,倒叫人笑话了她姐妹二人。

这番见许仙又似变了个人似的,气便不打一处出,时常地便来埋怨着他。或是说若不是他那个说书的苏云郎,白公也不至入狱,也不会死,一家人也不至流亡在外。或是说当日只听那媒婆的臭嘴,说得什么公侯将相的命,如今却连个一般的功名也没有,还流落得丧家狗一般。又或者说白家虽没有功名,也是富甲一方,许仙他又无个门第,也无钱财。只如白家买着的奴仆一般,进了门就忘了本,倒做起老爷来。

许仙便不理她,由着她混说,恨不能白三娘真真的生了气,叫他写了休书,便好去金山寺出家。又或者想纠着三娘一丝半点的错,好休了她。却不想三娘有了身孕,于这无后不孝上是没个说法的。其他的事上便益发地寻不着个疏漏了,便只好日日独自郁闷。

众看官,你道,他想休便休了岂不是好?却不知这有个缘故,原来那唐朝不比旁的朝代。因则天皇帝时立下了一个单利着女子的法则,女子非有八大罪是不得被丈夫休的。且还有着个女子休夫的条例,若那妻子见着丈夫不好了,便可休了。但丈夫见着妻子不爽了,却是不能随意休的。如果无理强行休妻,她或是她娘家人告到官里还可以治罪。所以许仙想休妻却不似我们现在这般的容易。

这日正是端午,青儿又在那些下人们面前道着许仙的丑处。许仙只踱到街上,见着酒店在卖雄黄酒,便叫了一壶并几个小菜来闷饮了。原来这人烦闷时是最易醉的,当下便有些醉了。

那里青儿想是受着三娘的吩咐来寻他,见许仙在酒家吃醉了。便骂道,“你原是使着我们家钱财的,却不知节俭,来这里混喝。”许仙这里已有些醉了,见她在众人面前出他的丑,便一巴掌打来,青儿却机灵,不曾打到。青儿恼了,“你便是个主子,也不曾有半点聘礼家财,便是和我们家买来的一般,我原是家生的奴才,比你金贵,你却敢来打我。”混骂一气,却不敢再近他的身,只怒冲冲回去告诉三娘。

许仙却恼了,趁着醉站在街上朝着青儿的背影大骂起来,“我是个没脸的,我不希罕在你那家里,若惹恼了我,我便在酒中下了药,一家子毒死了才好。”众人知他主仆二人说气话,都不来管。那边三娘带了仆人来,扶了许仙回去。只对酒家陪笑说,“我原是买了雄黄酒应节的,他却到这里来喝?说些混话叫人笑话。”

许仙回去在床上睡了半日,吐了一地的秽物并一屋的酒气。因是节气,那里前头柜上自然事多,三娘照看着柜上,青儿根本不来管他。许仙躺在床上方好些,想吃茶水,便唤她二人,却没人听着。心上道,若是法海断不会如此,必是千照万顾,不让他有一丝委屈的。自已起来倒了茶,却是冷的,胡乱喝了几大杯。却见那桌上正放着个酒壶,知是三娘买的应节用的雄黄酒,正心头闷着,便又想拿了来喝。却想起青儿的恶处来,便一发地觉得三娘便是那罪首,只好了结了她二人便出家去,也再无个牵挂。

思想着,来在柜上。三娘正在那里做买卖,见他出来,问他是否好些。许仙便说,“好些了,都是我的不好,累娘子担心。今日是节气,你下去与他们准备饭菜好早早过节,这里有我。”

三娘也不多想,便下去与下人们一起备菜做饭。

许仙接着生意,见着无人时,便于那药柜中取了一包砒霜。又吩咐伙计照看一会,自己到房中把那砒霜下在了酒中。

青儿从外面办事回来,见着柜上没人,很是奇怪。以为她那没骨气的姐姐又去房中与许仙嘘寒问暖,便往房中来,正与许仙撞着,两人也不答话,许仙慌张着进了前厅。这里青儿在房中寻不着三娘,便问了一个小厮,道在后面备菜。

迎着三娘青儿便说,“你却怎么在这?”

三娘道,“官人说今日是节气,早早准备了饭菜,好过节——他在柜上守着。”

一听又是许仙,青儿更是生气,“他自从去了几次金山寺,魂都似没了一般,把你我都不当个活人儿。柜里家里一应的事都不管,今日倒想起节气来了。他不是已吃饱了吗?还吐了一地,却还要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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