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记-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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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有一部分修建在地下,大部分都是坚硬的厚实青砖修葺,牢固异常,由于常年不见天日,自然带着一股阴森腐败的气息。
邵赦被几个狱卒粗鲁地推进一间单独的狭隘牢房内,那几个狱卒想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几人在他身上略略一打量,其中一个走了过来,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他妈的,一个死囚,穿得比老子还好?”
邵赦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狱卒被他目光所摄,一瞬间竟然愣住,但随即却醒悟过来,哼了一声道:“看什么看,信不信爷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犯的乃是通敌叛国的死罪,需要三司会审定案,挖了我的眼珠子,可不这么好。”邵赦居然轻轻地笑了笑。
“你……”那个狱卒愣然,“通敌叛国……你可还真有本事,难怪能够穿得起这么贵的衣服。”
邵赦焉有不知道他的心意?当即随手把外面的长袍脱下来,抛给他道:“想要就拿去——”
=奇=“你倒还算识相!”那狱卒随手接了,上下翻看了片刻,随即斜着眼,又把他打量了一番,旁边一人道:“头,他腰间的玉佩,可是好东西。”
=书=邵赦连废话都懒得一句,直接扯下玉佩,丢了过去。
=网=不到片刻,他身上所有昂贵的佩饰、衣服、靴子全部都到了那些狱卒的手中。那几个狱卒这才心满意足,转身正欲出去,为首的那人关牢门的瞬间,盯着他头上绾发的翡翠簪子道:“这簪子……”
邵赦伸手从头上把玉簪拔了下来丢过去,头发瞬间散下来,显得有些狼狈。
狱卒关上牢门,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邵赦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缓缓坐下,耳畔却传来那几个狱卒远去的脚步声,以及低声的对话。他虽然不是有意去听,偏生却有几句,飘到他耳中——
“头……这些东西,可值好些银子……”
“混账,这些东西不能动,你想死不成?”
“为什么?”另一人问道。
“上头交代了,东西可以拿,但得给上头送过去,他随身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你们知道他是谁嘛……”
后面的话,邵赦已经听不清楚,但他已经完全明白,原来这些狱卒都是有人故意指使着,想要过来羞辱于他的。今儿他要是不爽快地把随身东西叫出来,这些狱卒就会使强扒了他的衣服。
“不知道是庭儿还是书桓,呵呵——居然玩这么一手?”邵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就在地上坐下。天牢内自然不比邵府或者晴瑶别院,笼着熏笼,焚着炭盆,房内温香暖和得紧,透过铁栏栅的小窗口,冷风一吹,遍地生寒。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邵赦身上只剩下单薄的内衣,自然不能抵御风寒,不到片刻就有些受不了,不禁喃喃自语道。
318章 落寞
却说邵赦靠在冰冷坚硬的牢房内,呐呐自语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口中说着,双手却忍不住轻轻地揉着两腿膝盖和小腿肚。虽然已经块二月的天气,太阳底下比较暖和,但在这阴冷的大牢内,却是另当别论。
而别的也罢了,他还可以挺得过去,唯独这两条腿,早些年受过重创,虽然当初周帝命太医悉心调治,不过还是落下了病根,一受冻就痛楚难当。
邵赦闭上眼睛,开始静心地考虑——
柳轻侯在西峡谷大败,居然还能够留得一条命杀出重围,上疏请求支援,这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外。
邵书桓依然已经出手,三万龙禁卫若是连着柳轻侯都留不下,战神墨菲不免有点浪得虚名。
他曾经见识过龙禁卫的真实实力,绝对不是柳轻侯能够抵御的,大概是还留着什么后手?邵赦细细地想了想,第一次感觉不得要领。他知道邵书桓已经下令,不让柳轻侯回京了,那么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在这次致命一击中,让柳轻侯阵亡。
“难道说——”邵赦陡然被自己推论出来的结论,惊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呐呐道,“书桓什么时候这么阴损了?”
想到这里,他便欲站起来,无奈膝盖处一阵刺痛,宛如针扎,只能无奈地依然坐在地上,半晌不禁苦笑着自语道:“但愿我在太和殿这番作为,能够让太子殿下别来天牢……”
随即想了想,就算太子不想来,只怕柳炎也会怂恿着他来天牢。毕竟这是他唯一能够迅速扳倒邵书桓的机会,利之所驱,余下的似乎都不重要。
“他若是真来天牢,逼我认下那些不该认的罪名,可如何是好?”邵赦一边揉着宛如针扎般疼痛的膝盖处,一边沉吟不决。
邵书桓的这个局,布得太过阴损。邵赦虽然明明白白地知道,却没有法子阻止。南夏皇帝陛下那边,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而这样精心的谋略,想来也不是邵书桓一人所为。邵赦隐约从他的背后,看到吴军卓那老狐狸得意的笑脸。
邵赦不是没有想过如何反击,但是细细想来,这个局的一切关键,在于他本身。如果死了,邵书桓再想要做什么,都是徒劳。
但“金龙盘月”却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如果不解决了,他死不瞑目。
“罢了,就当是天意。他若是来了,够狠心自己杀了我,倒也罢了——否则,我也只能放手。”邵赦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开始闭目养神。
只是这天牢之内实在太过阴冷,加上狭小压抑。邵赦自幼出生名门贵族,这些年己身也是位极人臣,邵家更是深受陛下恩宠,他更是位极人臣,何曾受过这等苦楚。只半日就有些支撑不住。
到了下半日,更是体力不支,天牢内给犯人的饭菜,他更是一口也咽不下,因此午后靠在石壁上,便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陡然听得沉重的牢门哐当一声大响,邵赦猛然惊醒,抬头看过去,小窗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两个狱卒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见他坐在地上没有动,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狱卒,一脚踢在他腰际。邵赦痛得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他妈的,到了这里还装大爷?”那狱卒啐了一口,愤愤骂道,“起来,上头要提审!”
邵赦扶着冰冷的墙壁,忍着膝盖处的刺痛,缓缓站了起来。暗叹了一声,这才一天都没有,也未免太过沉不住气了……哎……
“叫什么名字?”那狱卒显然不再是早上的人,而且,很显然,这些狱卒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邵赦!”邵赦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两个狱卒都有些愣然。虽然他们无法接触大周国上流名门贵族、官宦世家,但是,毕竟在京城日久,又是天牢内一些当差的,自然也知道当朝宰相之名。
“宰相大人?”那满脸麻子的狱卒在一愣之后,诧异地问道。
邵赦不禁好笑,老半天才苦笑道:“如果现在陛下还没有下明旨革除我宰相一职,应该算是吧?”如果他所料不错,周帝绝对不会在这等时候革除他宰相一职的,否则,后面的事情就不能收场了。
而目前这些狱卒皆不知道他的身份,由此可见,周帝只是想把事情控制在小范围内,不会玩得太过火。想到这里,邵赦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只要提审的人不是太子,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两个狱卒面面相觑,一瞬间都说不出话来。
邵赦抬头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皱眉问道:“敢问两位小哥,哪位大人要私审?”
“私审?”两个狱卒似乎有些意外。
邵赦摇摇头,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加上陛下还没有下旨革除他宰相一职,够资格开堂公审他的人可不多,而且,想要提审他,手续繁多,岂是这么容易的?
“邵大人,我们不知道,你快些出去吧。”另一个狱卒有些害怕,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个人,居然乃是当朝宰相?虽然如今被关入大牢,他们却依然不敢大意。
邵赦深深地吸了口气,点点头,想要向外走去,无奈一动之下,双腿自膝盖之下疼痛难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脚底之下一片冰冷。他这才想起来,早上那些狱卒,可是把他的鞋袜全部扒了去,如今自己还光着脚。
那两个狱卒相对看了看,走了过去,架起他,半拉半拖地将他拖了出去。
刑部大牢最偏僻的一所刑房内,太子靠在一张太师椅上,目光掠过墙壁上挂着的各色各样的刑具,以及几架刑架上早就干固的暗红色血迹,心底最深处某根绷紧的弦忍不住绷得更紧了。
他终究挡不住柳炎的游说,同意来天牢内私下审问邵赦——不,不是审问,而是逼供,让他认下一些对他有利的罪名。
柳炎说的不错,邵赦既然已经认下了私通西蛮的罪名,替他开脱,那么他应该不在乎多认下一条罪名,横竖总归是一死,人总不能死两次的。
而且,柳炎也说了,邵赦所犯下的罪责,最后免不了凌迟处死,与其让他被送去三司会审后受那千刀万剐的活罪,还不如在天牢内给他个痛快。
在利益所驱使之下,加上上述几条,太子还是动心了。落夜之后,就带着几个亲信和柳炎,前来刑部。
刑部尚书张梁似乎是个乖角儿,在得知他的来意后,什么也没有多问,径自领着他们来到这处刑房,同时吩咐狱卒,把邵赦带过来。
而后,张梁就很是识趣地离去,态度非常明了:人交给你了,你爱怎么审问都成。
虽然如此,太子还是有着几分担心,甚至有些烦躁不安,笼在长长的衣袖内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柳炎就坐在他下首的椅子上,见状安慰道:“太子殿下放心就是,不会有事的。陛下这些年对邵赦弄权,也深有不满,只是逮不到他的把柄,不便发作罢了。如今邵赦犯下这等重罪,绝对不会轻饶。”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就算你在大牢内杀了邵赦,陛下也不会追究的——太子焉有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是,今日之事,可是邵赦硬着头皮替他顶下的,他这么做,算不算恩将仇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刑房外,传来铁镣拖在地上的当啷之声。片刻,两个狱卒半拉半拖地架着邵赦,进入刑房,用力一推,邵赦立足不稳,顿时重重地摔在地上,只感觉天旋地转,差点就晕死过去。老半天才算缓过一口气来,自地上仰首,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太子以及柳炎。
邵赦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来?
太子有些愣然地看着邵赦。自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狼狈。发髻散乱,头发一半盖在了脸上,身上仅仅只穿着一身短衣,赤足,脚踝已经被铁镣磨破,血迹斑斑……
柳炎干咳了一声,示意太子可以开始了。两个狱卒也退了出去,如今刑房内,仅仅剩下他和太子,以及太子的心腹内卫——和待审的邵赦。
太子听得柳炎提示,故意振作了一下精神,盯着邵赦半晌,才开口道:“邵赦,你可知罪?”
“回禀太子殿下,通敌叛国的罪名,我已经认下了。”邵赦勉强挣扎着,意图站起来。
柳炎冷哼了一声,冲着旁边的两个内卫使了个眼色。那内卫都是人精,顿时会意,一起走了上前,一边扯过邵赦的头发,硬按着他跪在地上。
太子有些不忍,但既然来了,已经不容他退缩,当即咬牙问道:“邵赦,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话虽然说了,只是似乎有些不自然。
“那殿下想要问什么?邵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邵赦虽然被迫跪在冰冷的地上,居然仰首冲着太子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319章 逼供
“哼!”柳炎冷哼了一声,太子的磨蹭让他有些不耐烦,当即询问道,“邵赦,殿下问你——你是如何利用邵家一个偏房庶子邵书桓,欺君罔上,假冒皇嗣的?快快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假冒皇嗣?”邵赦故意装着一本正经地道,“柳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皇嗣是这么好假冒的?”他口中说着,却忍不住看了看太子。
“你……”柳炎勉强控制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盯着邵赦道,“邵赦,本官知道你本出身名门,自幼尊贵得紧,这刑部的大刑你看你可未必扛得住。”
邵赦这次没有答话。别说刑部的大刑,就算不动刑具,再关他几日的,说不准都会要了他的老命。
“咳……”太子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这才说话道,“邵大人……邵赦,你应该知道,你在太和殿认下偷盗龙牌,私通西蛮的罪名,已经是绝无幸免。邵书桓虽然深受陛下宠爱,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你又何必再一味地护庇于他?只要你认下他确实乃是你邵家偏房之子,并非皇嗣,将来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虽然刑房中现在所有人都是他的亲信,但有些话他还是谨慎地没有说出口。
“太子殿下认为我是在护庇书桓,还是认为我认下书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