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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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官一见,也都大喊:“愿留余生以事将军。”
高原快要招架不住了。
好在士兵们很快将酒食送来,一千三百多人也是饿得狠了,皆席地而坐,空中只闻食物的香味和“沙沙!”如春蚕咀嚼桑叶地声音。
趁此机会,荀宗文带着一群小吏穿梭其中,命众官僚自报名字和职务,并一一登记造册。有的小吏甚至用手摸那些官员的脑袋清点数目,态度十分轻佻。
傅山看到这一切,心中不忍,叹道:“众大人平日昂昂负气,如今却植立如木偶,任小吏羞辱,亦有削发者,帕首伪病者,种种丑态,笔下难以尽绘。”
看着厚实的一大本名册,高原扔到一边,问侯方域;“朝宗,人都到齐了吗?”
“没有。”
“各部堂官员还有多少没到?”高原问。
侯朝宗回道:“除在皇城值守顽抗者,还有三十多人没到。”
“不到就不到吧,你就不可以将他们抓过来吗?侯公子答道:“回将军话,没办法抓了。”
“却是为何?”
“都死了!”侯方域一脸惨然:“很多人都自杀殉国了,都是一家一家的满门赴死,或者上吊,或投井,或自焚……”
高原毛骨悚然地惊叫:“什么!”
侯公子套出一张名单继续说;“殉难的大臣计有:大学士范景文、都御使李邦华、副都御使施邦耀、刑部侍郎孟兆祥……”
“别说了。”
傅山接过名单对高原说:“将军,有的事情必须面对,逃避不了的。兵部侍郎王家彦、大理寺卿凌义渠、户部给事中马世奇……”
“别说了!”高原猛地站起身来:“你住口!”
第七卷 幽燕 第二十四章 长夜(三)
“该死的儒家流毒,真是害人呀!”高原心中突然有些悲伤,毫无疑问这些不惜以命赴国难的文官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对那群人他一直都很尊敬。可无论怎么说,他高原是逆贼,为正统所不容。
心中粗鲁地骂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要死由他自己去。”可那群舍身取义却要带上全家人口,这就让高原无法容忍了。陈留军进北京之后军纪极好,可以说与民秋毫无犯。可就这样还是得不到他们的认同。
走出大殿,看着地下一千三百多个正在狼吞虎咽进食的官员,高原叹息一声,“都是纱帽,纱帽和纱帽怎么如此不同?”
身边的徐以显冷笑一声:“此等纱帽本是鄙物。”
高原奇怪地问:“明朝开科取士,制度周备,为了到了现在却没有人报效,反争先恐后地投降?”说起来,科举制度到明朝也算是制度完备,算是寒门士子改变人生的一条光明大道。也是因为科举的出现,中国的政治制度才又唐朝之前的门阀把握政权转变为士大夫治天下的格局。算是现代文官制度的先河,公平而完美。
高原甚至想过,一但在北京建立新政权,也开个恩科,收拢天下士子之心。
可他没想到,徐以显以前也是个落地秀才,属于对社会不满的一分子,对科举制度自然是恨之入骨,他继续冷笑着说:“明朝国政,误在制科,循资格,所以到了国破之时鲜见忠义之臣。”
“这却是为何?”
徐以显回答说:“满朝公卿哪一个不享朝廷高爵厚禄,以至于一旦国家有难,各思自保。那些做官不久的人就会说,我这功名实非容易。二十年辛苦寒窗才博得一顶乌纱帽,一事未成,哪有即死之理?这说明科举之不得人也。
而那些老臣则又说,我官员居极品实非易事,二十年仕途小心翼翼,才熬到这一地位。大臣又非我一人,我即独死无益!这说明资格不得人也。
这两种人都认为功名是自己苦熬而得,所以全无感激朝廷之意,也难怪他们会弃旧事新而漫不相关。可见如此用人,本来就不显朝廷待士之恩。而朝廷则责其报效。不是痴人说梦吗?
而那些依仗权势,通过情面而被提拔的官员,骄慢贪婪,孝悌尚且不能,怎能指望他们的效忠?既然为提拔而花了本钱,自然要捞钱盈利。哪里还能顾得上忠义?
这就是朝廷取士的大弊端也。”
所完话,徐以显还在不住冷笑。
高原摇头:“老徐你看问题偏激了。至于如何取士,以后再讨论,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明天怎么打皇城?”
徐以显回答说:“根本就不用打,只要围住就成。依在下看来,如果真打进去抓住了皇帝却是个麻烦。能不成还杀了他不成?”
高原点头一笑,问:“你的意思是?”
徐以显说:“我军的口号是请君侧,若皇帝真厚着脸皮出来投降,我们也不好杀了。另立新君吧,崇祯皇帝怎么办?最好的法子是围而不打。逼他自己……”徐以显面色一白,毕竟讨论一个皇帝地死活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很震撼的事情。
高原却无所谓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崇祯皇帝刚烈的性子。逃又逃不掉,降却不能降,也只有自杀一条路可走了。”
徐以显默然无语。
高原继续说:“等皇帝一死,我等自可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去,这事还真有点简单。呵呵,不急,等着吧。对了吴襄抓到没有?”
“据莫清回禀。已经抓到。”
“很好。善待之,将来可用他招降关宁军。”
“万岁。万岁!”王承恩喊了几声。
崇祯皇帝还将头埋在如山的文牍中,但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听王公公喊,这才抬起迷茫的眼神,突然呆板地一笑,话题却扯到另外一件事上面去了,“对了承恩,国库已经空虚若斯,联是不是该发道圣旨让京中各部大员助饷?”
“万岁爷呀!”王承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对,得让他们出钱。”崇祯皇帝猛地站起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晕,“曹化淳出五万两,周延儒出五万两,吴襄做了这么多年总兵官,富裕得很,总不能少于十万吧。”
“万岁……”
“京中几千官员,若人人都感念朝廷恩义,为君父分忧,何愁闯、高而贼不灭。”
“万岁爷!”王承恩已经老泪纵横了。
“恩,联听说田弘遇是京城第一富豪,你立即招他进宫来,联要同他谈谈。”见王承恩没有回答,皇帝哑然笑了一声,又说:“对了,我听说田国丈地夫人顾横波以前是秦淮名妓。国丈倒是个风流人物呀。联听说他前段时间送了个叫陈圆圆的女人进宫来,有没有这回事?”
田国丈姓田名畹,字弘遇。他的女儿田贵妃是崇祯皇帝的宠妃,但不幸于去年因病去世,崇祯非常悲伤。加之内忧外患,接连打了不少败仗,使本就多疑寡断的崇祯皇帝越发寝食不安,常常一个人躲在原田贵妃所住的承乾宫中,手捧着田贵妃地灵牌久久呆坐,默然掉泪。
田国丈女儿死后怕失去恩宠,便在老婆顾横波的皮条下南下南京,联络南京礼部尚书钱牧斋和凤阳总督马士英等人为皇帝选美,并将秦淮名妓陈圆圆给送进宫来。
听皇帝这么问,王承恩抹了抹泪水,答道:“是有这么回事,那个陈圆圆现正安置在宫中。”
崇祯皇帝嘿嘿一笑,“听说是个美人,快引联去看看。”
“万岁……”
“怎么,你敢抗旨不遵?”
“是,老奴这就前面带路。”王承恩心中越发悲伤,他知道皇帝这是对眼前的局势彻底绝望了,这才想起要过去看美人。
乾清宫,这是崇祯皇帝的寝宫。
崇祯皇帝刚一走进宫中,两排女乐就起身施礼,乐声响起,一群美貌女子轻盈地飞舞起来。外面已经打了一整天,这些女子一个个面带惊慌,有的人甚至动作僵硬。
跳了半天,众女拥向后台,众星捧月般迎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的佳人,正是田国丈为崇祯皇帝弄回来地美人陈圆圆。
崇祯皇帝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让人眼花的女人。
崇祯皇帝一辈子都呆在皇宫之内,连北京城都没出过,对于女人的美丑却也能分得清楚。实际上皇帝的女人并不一定都是美女,皇帝的女人首重德行和家世。要求身家清白,身材中等匀称。而太美地女人却被认为有惑主的嫌疑被剔除在外面。对皇帝来说,爱情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必要,他只不过是一个生殖工具,用来传承法统的机器。
也可以这么说,美女同皇帝是没有缘分地,这也是做皇帝的悲哀。
眼前这个叫陈圆圆的女子实在太美,刚才那群跳舞的女子也算不错,可同陈圆圆一比,简直就是草鸡和凤凰。不要说是崇祯皇帝,连王承恩这个太监也看得如痴如醉。
陈圆圆穿着一件月蓝色衣服,如一片轻云般漂来:
“民女陈圆圆叩见皇上。祝吾皇万岁,万万岁!”
直到这个时候,崇祯皇帝这才醒悟过来。刚才这一幕让他心中震撼,皇城之外的血火大战也被他抛在脑后了,心情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他忙道:“起来,快快起来。”
“谢皇上!”
陈圆圆缓缓起身,微笑着大胆地抬眼看着皇帝。
崇祯皇帝被她目光一盯,身体一颤,心道,天下居然有这么美貌的女人,就算去世地田贵妃与她相比也逊色许多。哎,这大概是联在这个世上最后地一天了,何不风流快活一番?
他转身对王承恩道:“今夜就由陈圆在乾清宫侍寝,时辰也不早了,带她沐浴去吧。”
“是!”王承恩又偷偷地抹了下眼泪。
第七卷 幽燕 第二十四章 长夜(四)
屋子里难得地点了许多硕大的蜡烛,地上的金砖和屋中的雕梁都在这一片烛光中熠熠生辉。清凉的微风吹来,黄色的纱帘拂动,黄色漂浮中,头顶藻井上那一条龙仿佛飞翔在云端。
褪去罗裳只穿了一件贴身薄衫的陈圆圆美丽得让人窒息,雪白的肌肤、优美而细长的脖子如天鹅一般,娇羞的脸上一团红晕,健康的身躯爆发出青春的活力。
太监们帮崇祯皇帝脱掉龙袍之后,悄悄地退出寝宫。看着美得惊人的陈圆圆,崇祯皇帝突然感觉呼吸急促,身体发冷,竟然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他慌乱地解着内衣,却怎么也脱不掉。
烦躁之中,皇帝手一用力,却碰到旁边的一只小木盒上。
“轰隆!”一声炮响,那是宣武门那边又在放炮。这声音是如此地响亮,直让皇帝猛地一颤,几乎跳了起来。
他默默地蹲下身体,从地上拣起那只小巧的梳妆盒。这是天启皇帝的作品,看起来非常简单,但其中却有巧妙的机关,需要使用复杂的手法才能将之打开。
一想起去世的长兄,崇祯皇帝突然落下眼泪来。
这只小巧的花梨木盒子红彤彤地在手上闪光,如果天启皇帝那双责备的眼睛正悲哀地看着他,若一声激烈的警钟在崇祯皇帝心中敲响。
在崇祯皇帝看来,大明朝从这几代的衰落均因女色而始。从明神宗开始到明光宗朱常洛,再到崇祯皇帝的哥哥朱由校无一不是如此。虽然为尊者讳,但崇祯皇帝认为,女色绝对是其中最大原因。其中,崇祯皇帝的父亲光宗朱常洛更是过分光宗帝一继位。一到夜里便一夕两旦,不停宠幸美女,本就是个病秧子的身体如何抵抗得住。在位仅仅一个月边龙御殡天了。
等天启帝匆促继位,除酷爱木匠活儿外,对女色也是有独特的爱好,以至于魏忠贤弄权,客氏乱政,大明江山就此衰败。天启临终时幡然悔悟,他不去说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不上朝,反叮嘱弟弟“女色误国。”并让崇祯皇帝在他面前发誓一定勤政持国,不近女色。
看到这个盒子。皇兄临终前地话又浮现在脑海中。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刚才的和冲动已然不见。他将盒子放在桌上。猛地穿好衣服,大声吼叫:“来人了,来人了!”
一对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万岁爷!”
“送……”皇帝指了指床上的美女。“把她给联送走。”
陈圆圆一脸委屈地坐起来:“皇上,民女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皇帝悲哀地叹息一声:“都是联地错,都是联的错。”
崇祯皇帝看着被抬走的陈圆圆的背影,继续大叫:“来人,点烛,联要看奏折,联不能就此颓废。联要振作……”
天渐渐亮开。仿佛过了一百年,如此难熬的长夜。
五月的北京天亮得如此地早。
站在勤政殿大门的台阶上看出去。城中到处都是炊烟,那是贼兵正在生火造饭,密密麻麻怎么也数不清。
崇祯皇帝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已是早朝时间,往日的勤政殿早已挤满了人,可今天这里却空荡荡地连只鸟影也看不到,只崇祯皇帝一人站在那里,竭力地挺直身体。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一人上朝?”皇帝笑了笑,笑容诡异,他让太监到门口去传诸臣上朝。可小太监却怎么也不挪动脚步。
“怎么了?”
“好的,好地。”太监见皇帝要发怒,心中一惊,忙跑到朝门口,大声喊:“上朝了……上朝了……”
声音凄厉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