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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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马哪来的,老子也要搬去山东。老苟你看这兵士,分明是太平年景的精神头。”
“莫非这些兵马就是去年把宋江那伙打垮的山东兵,还真是了不得哩。”
这位知县连说都懒得说了,他也是有些震惊,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看过的一篇文章“赤身枕剑,坦然高卧,猛虎不敢近也”,眼前地这军营这军队不正是这个状态吗?知县又走了几步。有了方才那些想法,更是感觉到在营内的安闲中,体现出来的那股肃杀之意。
地方官劳军,知县这种级别的,一名千总出来应该感谢几句,也就算是了结了,不过方才那些哨兵通传的时候带回的消息,却是大帅要见他们,被叫做的大帅的,应该就是左都督、山东总兵、援剿两淮军务李大帅了。这位要见。那应该是召见,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兰阳知县也有些提心吊胆。
可千万别是大军要进城驻扎,兰阳知县一边小心翼翼地祈祷着,一边朝着帅帐走过去,还能听见几位经过的军官的议论:
“今天这仗这是没意思,就是骑着马追。刀子都没挥几下。我还指望积功升个小队呢!”
“少叨叨两句吧,上面有令。咱们老老实实听着就是!”
看着盘查盘问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知县这一行人知道快要到帅帐了,不知道为何,从进军营门到现在,没什么凶神恶煞,也没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但这兰阳县一行人却变得愈发紧张了。
所送的猪羊鱼鲜都是被这营中的军需官接受,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们几个拿着几坛酒向前。
帅帐的外观和其他处的营帐自然有所不同,而且在这里看到了不那么休闲的士兵们,全副武装地甲士或宿卫,或者各处巡视。
这山东兵马地确是不同寻常,这些近卫士兵看起来比河南总兵陈永福的亲兵还要精锐啊,可这一路上惊叹了一路,兰阳县这些人反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帅帐周围自有一股肃穆的气氛,那几名多嘴的衙役也是沉默了下来,突然间听到帅帐之中有人大笑着说道:
“李将军,本官心中实在是畅快啊,莫要怪我有辱斯文,可这消息若不痛饮几杯,怎能抒我胸臆!!”
“军中无酒,不过正好,方才儿郎们通传,说是兰阳县劳军倒是拿来几坛酒,去看看,怎么还没送过来了。”
两个声音显得颇为愉快,话音未落,看见帅帐的帘子掀起,两名亲兵急忙的跑出来,看见兰阳县一行,都是眼神一亮,开口笑着说道:
“倒真是巧,兰阳县,快些进来吧,我家大帅等着呢!!”
这话说的客气,兰阳知县整个人却颤了下,对方何等身份地位,居然用个“请”字,还在“等”,连忙和身后一名衙役班头,捧着酒坛,小跑着朝帅帐过去,那两名亲兵给他们把帘子掀起,更是让他们诚惶诚恐。
兰阳知县一进帅帐,有人上来把酒坛子接过,看着坐在上首地两人,一人是总兵地袍服,可看着也就三十出头模样,年纪却未免太小,另一人五十多岁年纪,身上穿着的官服是巡抚地服色。
应该是没错了,兰阳知县连忙跪下给山东巡抚和山东总兵见礼,那年轻人还真是山东总兵,仔细一想,若是白日山东兵马这么能打,这年纪做到总镇一方的大将,好像是也不算是稀奇。
“兰阳县令孙志阳,本帅的兵马来兰阳,难得你们有心劳
这总兵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孙县令不敢多想,还是跪在那里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
“大人兵马解救河南民众与水火之中,下官这点财货又算得了什么。”
“唔……今日叫你进来,却有件事情要叮嘱,这三日内你兰阳城的城门不要打开,免得贼寇混入城中生乱。”
孙志阳有些糊涂,心想自己我这边害怕你们进城,你让我们关城门那更是求之不得,当下口称遵命,上首那总兵托着下巴想了想,又是开口说道:
“城门倒也是无所谓,不过还是关着吧,总归少点麻烦,兰阳县,天色要黑了,快些回城吧!”
莫名其妙的就是下逐客令,孙志阳一行人当然是没有二话,可除了胶州营军营之后,又是遇到目瞪口呆的事情,胶州营的军需官居然给了他们银子,算起来居然还要比市价略高。
不凶神恶煞,客客气气,居然劳军的东西还给足额的银子,这还是大明的军队吗,这还有规矩王法吗?
第三百零九章 欲见先纵 舍子求功
“颜大人莫要着急饮酒,,等伙房那边把鱼送过来,有个下酒物岂不是更好?”
在李孟的帅帐中,一点也看不出来白天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倒是很有节日的气氛,倒是非常的不搭调。
除却几名站在营帐边上的亲卫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被打发了出去,帅帐周围的亲兵护卫也被要求距离远些。
因为在帅帐之中的山东巡抚颜继祖实在是放浪形骸,完全不顾得官身体面。说起来,山东总兵李孟和他的高下关系,并没有改变,巡抚颜继祖仍然要事事听命,让他这么高兴的原因有一个。
正在四川、湖广督师剿灭张献忠、罗汝才的内阁学士、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兵马的杨嗣昌,因为襄王和福王的被杀,作为统兵的文臣,失陷亲藩,而且还是两位最尊贵的藩王,这等大罪不管如何也是逃不过惩处了。
据连夜传来的文告,说是杨嗣昌在将要出四川的时候就开始绝食,在进入湖广之后就“畏罪自杀”,而统领兵马的任务,则是交给了监军万元吉。
山东巡抚颜继祖如今这巡抚官位,恐怕是全天下的巡抚大臣之中,政务最清闲的一个,也是最没有权力的一个,事事都要仰李孟鼻息。
之所以有今日的境地,无非就是那年满清鞑虏入寇北直隶、山东。因为杨嗣昌的错误调动,山东兵马扼守德州,济南城空虚之极。导致在济南城的德王被满清鞑虏抓走,这失陷亲藩地大帽子扣在颜继祖和监军太监刘元斌的头上,要不是李孟的军功作保,那一次恐怕就被杨嗣昌的议定功罪砍了脑袋。
后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这巡抚地官位已经成了个空架子,每件事情都要看山东总兵李孟的眼色。
杨嗣昌若是秉持公心,议定功罪,巡抚颜继祖或许没有这么深重的怨气,偏偏杨嗣昌的行事。出于私心的多,为自己推卸责任地情况更多。
今日杨嗣昌也因为当日给别人定下的罪名获罪…………失陷亲藩,巡抚颜继祖真是大感痛快,若是从前可能还要讲究个涵养气度,可这几年巡抚颜继祖自觉地和总兵衙门一个师爷比,地位都有所不如。那还顾得这么多。
现在的颜继祖是唯恐在李孟面前表现的严肃,越是这般不顾体面,就越显得和山东总兵李孟的关系亲近,这一年来,巡抚颜继祖越来越发现一件事,荣华富贵已经不敢提了,但这身家性命却在李孟的手中握住,尽力讨好吧!
不管颜继祖在李孟面前如何地表现,督师杨嗣昌畏罪自杀的消息对李孟来说,他听到之后也感觉到颇为的快意。
这些年地位飞涨。李孟看东西所占的位置也与从前不同,每次想起死在北直隶巨鹿的卢象升。就是惋惜异常,这样的忠勇之臣,却因为杨嗣昌的一己私心,死在鞑虏的优势兵力,一名如此出色的人物,却变相的死在杨嗣昌手中,李孟心中怎么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虽说临敌大战之际。饮酒也是很忌讳地事情。但李孟还是和颜继祖喝了一杯酒,李孟也看出来了。颜继祖现在是用各种的方法和自己表示善意,这样地一个文臣,若是能和自己站在一条阵线上,总归是好事。
颜继祖看见李孟能他和饮酒,知道自己的示好已经是起到了作用,他也是知道行为分寸,当下不再打扰,告辞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位山东巡抚白日观战已经是心情激荡,晚上在这么折腾了一番,着实是感觉到疲惫了,回到住处就是呼呼大睡。
在另一处的太监陈敏还有那些锦衣卫也是被圈在帐篷里,早有胶州营的文书拿着今日的战况和斩首等数目,让这位太监朝着朝廷报告功劳,这伙人真是亦喜亦忧,喜的是自请监军,总归是有些军功地分润,升官发财应该是有地,可洛阳陷落,福王被杀,这失陷亲藩的大罪,连杨嗣昌都要自杀,自己这边催促出兵地会不会受到牵连,似乎也是难说。
不管是文官还是太监,都是闷气的很,眼下这局面,武将犯了天大的错误,只要是手下的兵力还在,朝廷最多是削职,然后还要这武将暂时代管,这和不处罚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文官和太监,只要是犯了罪,立刻是下狱。
这几年杀文官、杀内官有如杀鸡一般,皇帝丝毫不曾手软,这次福王失陷,实话说和山东兵马出兵快慢的关系不大,陈敏私下里也是算过,就算是自己刚一催促的时间就出兵,沿着黄河前进,还没有到洛阳,那边就应该陷落了。
但这话解释给上面听,皇帝和内阁大臣们根本不会理会,眼下这局面,陈敏这帮人就是李孟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指望着军功能跟着分润下,减轻自己的罪责。
颜继祖和陈敏忙碌完了就去安歇,这军营之中也没什么娱乐,很快也就睡了过去,但身为一军之帅的李孟,却不能和他们一样的清闲,他的夜晚才是刚刚开始。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一直是远远跟随着郝摇旗部的探马也是返回了军营,胶州营的马队从河滩上一直追出去三十里,郝摇旗比胶州营的马队多跑了十五里,在那里铺开摊子,开始收拢溃兵。
流民、流民,本就是一盘散沙样的集团,对于他们来说,被官军打散是兵家常事,到时候再寻找一个可以投靠的,加入进去就是。
今天的战斗,虽然郝摇旗的大军一点上风也没有占到,但不管是基干的头目,还是大股地士卒。都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而且如今的河南地,唯一值得投靠的就是闯王,流民们被马队撵地满山遍野的乱跑。
但胶州营的马队停止追击之后。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朝着郝摇旗的收拢处聚集过去,郝摇旗部白日间看着已经是把他十成地实力打掉了成,可让他这么一收拢步队溃兵,马上又是恢复了成。
所谓的流民之军真正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这个,无法彻底的打死。只要是还有天灾,只要是土地兼并,只要是官绅不必缴纳税赋徭役,流民之军就始终有源源不断的兵源,打散了就始终能恢复。
不过之所以能收拢起来,那是因为山东兵马没有打开杀戒。骑兵追击,面对那些背对着自己的敌人,只要是马刀劈下,木枪刺出,就是一条人命,就是斩首地功劳,何况是骑兵一直控制着速度,如果全速的追击,兜个***就能把差不多所有的步卒圈进去,到那时候可就是屠杀了。
在距离河滩地四十五里的地方收拢败兵。这个距离对于郝摇旗在暂时的确是安全的,不过在这个位置。距离开封城也才三十五里左右。围攻开封城的李自成直接是感觉到了侧翼的危险。
郝摇旗的兵败,自然有快马把消息传到了闯王的那里,闯军立刻是分散出来上万人地步队,在开封城西侧布防。
这次不足十万兵,分出两万去阻截官军,对开封城的围攻已经不能是十面埋伏,而只能是针对几个重点区域攻打。开封城已经可以和城外互相传递消息。
郝摇旗地兵败消息同样是传进了开封城中。白日攻城,城上的反击就更加激烈了。那场胜利对士气的激励可是不小。
等到分出一万兵去东侧防御,策应收拢败兵的郝摇旗,对开封城的攻打,只能是在西门一带进行,而且这攻击牵制城内守军的成分更大一些,目前闯营可是有被里应外合夹击的危险。
方才喝地那杯酒,让李孟有些微醺,那名探马地头目禀报完之后,他只是让探马继续盯着郝摇旗的动向。
李孟并不担心郝摇旗在这几日内还会有什么动作,今日地战斗,山东兵马一直是很克制的状态,相信对方也能明白。
看着站在帐内的几名亲兵,虽然目光看向别处,可都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李孟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说道:
“你们这些小子,自己倒是有主意,莫非听到探马禀报郝摇旗的动向,就以为本座要调兵遣将吗?”
那几名亲兵被李孟说中心事,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李孟挥挥手,开口道:
“让王海那边加强营内的防卫警戒,我这边不需要人伺候了,你们下去休息就是。”
知道了郝摇旗那边在收拢败兵,这边不做出任何应对吗,几名亲兵都是颇为的诧异,可还是恭恭敬敬地行军礼,然后走出军帐。
李孟看着几案上跳动的烛火,慢慢的眯上了眼睛,心中暗道:李某的姿态已经是做出来,能不能看明白可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在开封城下的闯军大营,闯王李自成的营帐之中***通明,闯王和手下的大将谋士都是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