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五好家庭2-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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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希陈道:“你既然不认,巴巴地去寻他说什么?只不理他罢了。若是在中国,或者打官司麻烦些个。在琉球,不理他就是。”
明柏两只眼睛变得通红,两只手捏着衣袖点点头,一声不吭转向内宅去了。
狄希陈看着这个孩子高瘦的背影消失在八字楼的门洞里,叹了一口气,吩咐早候在一边地来福:“帐房里支二百两银子,去打听林大人走了谁的门路来封王的。同来的内相是哪个。若是能打听出林家的底细就更好了。”
来福晓得关系重大,先叫人手远远跟着林大人。再去帐房子支银子带着几个得力的人速去那霸打听。到晚回来,狄家酒席已散,主宾都已醉倒,连陈老蛟都在狄家客院歇下。来福到二门央婆子传话,却是素姐带着紫萱出来。
来福道:“小人花了银子买通了同来地内相管家钱真多,他说林大人死了嫡子,恰巧遇见流落在外的婢生子,起了心思要寻回去。小的许了他一百两银,他说林大人与同来地几个官儿都不大合得来,谁也不会管他闲事,他们大人至要紧是带来的货物都要卖得掉。小人问过都是交与陈家发卖。这事越发不必担心了。”
紫萱听得婢生几个字,眉头绞的紧紧的,问:“真是因为他现在无儿子才要寻俺明柏哥回去?”
来福答道:“钱真多说林大人是对他们大人这样说的。小的为求保险,叫他们几个拉着林大人的几个管家去吃酒去了,想必吃一晚上酒必能套出老实话来。”
素姐道:“他是怎么谋的这个差使?靠山是谁?”
来福想了想道:“是他夫人的一位族兄走地杨大人门路,听说很花了些银子,所以这一回几个官儿里,就数他捎地货物最多。如今天已是换了新帝,都说那位杨大人风光不了多久了。”
至要紧是换了新帝,素姐合紫萱都松了一口气,相对看了一眼打发来福下去歇息。紫萱就有些伤心,道:“俺师叔必定伤心死了。”
素姐叹息道:“世事无常,就是贵如天子,也是要受拘束的。你师叔地令郎,偏又是个不肯受拘束的人,做出这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来也是为着心里不好受,倒是去了一了百了的好。”
母亲合爹爹谈起皇帝来一不敬二不怕,就像管家娘子们说村里谁家汉子又打老婆了一样不当回事。他们怎么这样大胆?紫萱虽是松了一口气,却是积了许多疑虑在心头,闷闷的应了一声是,不敢接口议论天子家事。
素姐看女儿愣愣的,笑一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必你师叔发动,张太后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俺们再等一二年就回乡去瞧瞧,说起来,真是有些想念我们小花园的那池泉水呢。”
紫萱附合道:“琉球什么都好,只是用水艰难,俺们家的甘蔗都长的不大好呢。其实俺到觉得琉球比济南呆着舒服。只是亲戚们都不在一处,到底不热闹。”
素姐笑道:“你大伯二伯这不是搬了来?他们前日还合你爹商量呢,狄家原来就是在海上讨海活的,琉球到底比南洋离中国近又比台湾是非少。正好落脚。”
紫萱低着头笑道:“从前大伯合二伯都说死不离故土的,才过得一两年。就改了主意,枉费爹娘从前那样劝说。”
素姐也是好笑,合女儿在院中分了手。看两个媳妇子接着她进了后院,才搭着小露珠的手上台阶进正房,站在廊下吩咐春梅合守门的媳妇子去各处察看。
狄希陈在卧房点着两个灯。煮着一壶浓茶,见素姐进来忙将茶碗送上去,笑问:“娘子大人,可有好消息。”
素姐道:“林大人合你说的多是实话。只是他那位夫人与他生地儿子没了。想必是怕没儿子送终,见到明柏才起意要认他回去,并不是晓得我们家合正德的干系。吃了几口茶却是不伏气。冷笑道:“婢生子,我呸,认回去又有了儿。他夫人又不恼他,倒打地好算盘。”
狄希陈道:“就是不纳妾,将来只有明柏这一个儿子,林家族长从前可默认了林大人别娶富家女儿,还帮着哄了明柏母亲好几年,这样贪权爱富的人家岂能轻易叫明柏顶他爹的门户?必要在族里寻个人过继。好好地人不做跟他回去做半个奴才,明柏算什么,我们紫萱嫁给他又算什么?是以我一口回绝了林大人。万一明柏还想认,也由他。只是咱们女儿不能嫁。”
素姐笑着替狄希陈倒了一杯茶。送至他唇边,劝道:“你消消气。我们女儿不傻,明柏也不傻。”
狄希陈看了一眼素姐,道:“你从不出门,不晓得这个时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叹息道:“根深蒂固!越是老实人越信这个!明柏的心肠比小全哥还软些。怕只怕世人拿礼教地大帽子压他。早晓得林大人会来,倒不如早几日把严七舅那个老封建送走。”
素姐笑道:“不怕,严七舅要是听说林大人说明柏是婢生子,生吃了林大人的心都有,岂有叫明柏回头的道理?那日他当着我们面想劝明柏回转,明柏拿林大人有嫡子来堵他的嘴。我就留神瞧他神情,甚是尴尬呢。若要认明柏是嫡子,他就要出头替他姐姐讨公道。你说他要是能出头会等到今日?”
“民不与官斗……”狄希陈摇头叹息良久,苦笑道:“咱们当年为的什么要做官?严家若是有出头的本事,林大人岂敢停妻再娶,明是欺严家无人呢。再者说,到底是明柏地生父,咱们也不好做的过份。且见招拆招罢。”
“阿弥陀佛,幸亏江玉郎逃了。”素姐突然念起佛来,笑道:“不然还真是个麻烦事。这会子到林家头痛了。这几个官儿想必已是忙开了,正到处查问世子的真假吧?”
狄希陈想了想,笑道:“那是自然。尚家或者还能出头也说不定,不过我倒情愿是林家当权。他们到底还是中国人,若是这小小弹丸之地尽着华服说汉语,过得几十年安知不是琉球府?过得几百年当知不是琉球县?”
素姐回身躺在摇椅上,闭目笑道:“不如你抢了这个中山王叫儿子做呀,亲家巴不得叫你儿子称王。”狄希陈大乐道:“你又来哄我了。才说地中国人都喜欢讲君臣父子那套,你见过几个造反的不想招安?那个大海盗汪直,称了王还想投诚做明朝的官儿呢。论时间倒是合咱们隔的不远,还有几十年?”
素姐摇头道:“我哪记得,不晓得这个汪直,跟眼前的汪家有没有干系。我只记得汪直也是称王了的,不过好像在日本,并不在琉球。”她睁开眼睛看见狄希陈的胡子离她只有一寸来远,一把攥住了笑问:“你想干什么?”
“我是想说,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倒是不错。”狄希陈笑着把素姐拉起来,道:“小心些,好容易养这么长,你轻点,这年头没胡子的都叫公公。”
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四十四章 认儿子要有证据(上)
第二日早饭后,董姨娘从陈宅过来,特意悄悄儿寻着陈绯说:“侄少爷昨日傍晚酒醉,也不听劝,带着他的人出海寻人去了。”
陈绯急道:“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这可怎么好?”急切间顾不得再合董姨娘说闲话,打发个丫头带她去父亲宿处,就回家寻小全哥,说:“大海去寻晴姐姐,他身上还有伤呢。”
小全哥也皱眉,道:“他也性急了些个,这样乱撞怎么寻得到人?”抬腿走了几步,在门边停下,笑道:“我不是傻了么,我们这样去寻,不是合他一样么?阿绯,你爹爹可晓得?”
陈绯摇摇头道:“我不晓得,只听说大海哥出海了就来寻你拿主意。”
小全哥抓了抓头发,笑道:“这是陈家的家务事呢,丈人不说话俺们不好做什么。俺们到底不姓陈,大海哥才姓陈。”
陈绯原是满怀希望等丈夫陪她去寻人的,听小全哥这样说却是愣住了,难道女孩儿嫁了就不好再管娘家事?她两只杏眼瞪的溜圆,肉乎乎的脸上露出又不伏气又疑惑的神情来。
小全哥将她抱在怀里,两只胳膊紧了紧,笑道:“你去寻紫萱她们说说话儿,俺今日要合虞二叔还有阿慧兄弟去船队查查可有夹带。有事叫人那里寻我去。”又在陈绯面颊上啄了一下,毫不迟疑的出门去了。
小全哥从来不曾在卧房外这样亲热过。陈绯摸着热得发烫地脸发了好一会呆,才想明白这一去查船队只怕没有一天回不来,小全哥这是为着脱身对她使的美男计。她又是恼又是羞又是喜欢,轻轻跺了跺脚,却是忍不住微笑起来,一直走到客院门口还是笑。
院里,日头早已跳到高墙墙头,墙外面的竹林枝繁叶茂,在深碧中透出些金色来,照到人身上并不觉得热。
陈老蛟在院当中教明柏打拳。见女儿站在门口笑的魂不守舍的傻样,收了拳脚笑道:“绯儿。你今日起晚了呢。”
陈绯笑道:“爹。你老得空揍揍女婿也罢了,怎么连我们妹丈也要拉来对练?”
明柏平常合陈绯见面最多不过笑笑。突然人家摆出一副老嫂子的亲热样子来,他很是招架不住,擦着汗跳到七舅身边道:“方才狄大伯叫俺过去瞧木料,俺去一会。”一转眼就出了院门。论溜走的功夫比小全哥还高一筹。
严七舅笑嘻嘻的看着外甥进屋,对着陈绯点点头抬腿出门,一般儿也回避了。陈绯原是想问七舅好,问好的话还不曾出口他老人家也溜了,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恼。
陈老蛟道:“听说读书人家规矩都是这样,不肯合女眷打交道。”他背着手走进昨夜住的那间屋。董姨娘正跪在床上收拾床铺,滚圆地屁股翘在半空甚是扎眼。陈绯看不过去,借着倒茶转过身来。
陈老蛟瞧着爱妾甚至是喜欢,津津有味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咳了两声道:“绯儿。你男人呢?”
陈绯将两盏热茶移到桌边,笑道:“他合虞二叔去船上再查一回。姨娘。你来吃茶。这些交给该房的嫂子们做。”
董姨娘涨红着脸从床上爬下来,笑道:“闲着也闲着,顺手就收拾了。”过来握着茶盏吃了几口,对陈老蛟说:“方才有人奴不好说得。侄少爷昨天傍晚带着人出海寻晴姑娘去了,秋芳在家急地哭。”
陈老蛟将茶碗重重地抛在桌上。几点茶汁溅到桌上。“胡闹!”陈老蛟忍住怒火,停了一停又问:“大海和人是怎么说的?”
“说是出海寻点什么回来好过年。”董姨娘小心地看了一眼陈绯,怯生生的说:“秋芳说必要拦下他才好,她不敢来寻老爷说,叫我来的。”
这个妾虽然写算皆通,却没什么胆色。陈老蛟叹了口气,道:“你就回去合她说,大海自有分寸,叫她休乱说话。”董姨娘还有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叫陈老蛟赶小鸡似地赶出门。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陈绯,轻唤了一声:“姑奶奶。”
陈绯会意,忙道:“爹你还要去码头瞧瞧?姨娘到我那里坐坐。”上前拉着董姨娘上台阶到她们院子去。
她们院子里的小丫头合媳妇子们正忙碌,洒扫庭院,揩抹桌椅。见大少奶奶带了个姨奶奶打扮的年轻妇人进来,都猜是那位董姨奶奶,你推我我推你,都想送茶进去。小玉米看不惯,道:“你们平常都没这么勤快,今儿是怎么了?”
一个小丫头笑道:“玉米姐姐,俺们是想瞧瞧那位董新娘。她也是读书人家的正经女儿,就是与人家做填房也罢了,怎么肯做妾?”
小玉米啐道:“你们什么不好嚼,说这些揭人家的短儿。都做活去。”她自将茶搁在点心盒的盒盖上,小心捧到屋里。
小全哥屋里自是比不得陈老蛟那屋里各色琉璃光彩夺目,只得一个博古架,架上摆着的玻璃器皿都是小全哥手制的,也有花尊,也有盘盏,也有人像,花色都素。最出奇地是一把插在旧磁瓶里地像生花儿,都使玳瑁做茎,珊瑚做花,绿茵茵琉璃做的花托花叶,在日头底下闪闪发光,极是招人爱。
董姨娘头一回见这个,就看呆了眼,瞧了又瞧,还有想拿起来摸摸地架势。陈绯因这个是小全哥亲手制成送她的,却是不舍得送把人家,笑道:“那是小全哥试制的花样儿,每日无事他就对着那几朵花儿琢磨,寻思着要叫作坊制这样地簪子卖呢。”
董姨娘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嗫嚅半日方含羞道:“我今日来,原是想求姑奶奶一件事。”
陈绯奇道:“你有什么事不好合我爹说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可是要替我生小兄弟了?”
董姨娘涨红着脸连连摇头,一迭声道:“不是不是!是我娘家两个兄弟。姑爷不是管着南山村的团练?他两个也是团丁,却是想到作坊里学些手艺。所以我来央你合姑爷说说。”
陈绯想了一下,笑道:“听说作坊谁想去都使得,他两个不曾问过?”
董姨娘面上现出不平的神情,道:“虽然说是谁去都使得,然只教烧制瓶子坛子几样。好些个精致活计。他们都不肯教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