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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长相思·水华传-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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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想着,忽闻殿外有人轻唤:“皇上,皇上……”心下疑惑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搅皇帝休息,又唯恐霖漓会被吵醒,忙披衣下榻:“谁?什么事?”

殿门被轻轻开了一条缝隙,薰谕人迈进来迅速地行了一礼:“娘娘吉祥,打扰皇贵妃娘娘休息请娘娘恕罪。回娘娘的话,兰陵王爷在九州生平等候皇上召见。”

“兰陵王?”疑惑更加重了:“这个时候四王不知道皇上正在歇息吗?无缘无故的等候什么召见——皇上似乎没有宣他来啊!”

薰谕人眉间凝了难言的心事,低声道:“奴婢也不知个中缘由,可是还是烦请娘娘禀告皇上吧,毕竟是兰陵王爷,比不得旁人。”

正在迟疑之间却闻得霖漓含糊地问了一声:“怎么了?”心知他已被吵醒,只好走过去侧坐在榻前一边扶他起身一边道:“薰谕人来禀告说兰陵王求见。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如就叫薰谕人去回了皇上尚寝未醒、叫他晚些在过来也就是了。”

“兰陵王?”霖漓一声凝重,眼中精光闪现,似是在一瞬之间清醒过来。

我轻轻答了一声:“是。”又道:“四王未免太不识礼数,怎么好大半夜的打扰皇上休息呢!”

霖漓抬了抬颔,我便明了他的意思,连忙扶他下榻。他道:“没准是有什么重要的是事情要禀告也未可知,朕若不召他恐会贻误大事。”说着抬头问道:“几更天了?”

薰谕人正唤殿外的宫女近来服侍霖漓更衣洗漱,闻言连忙回身垂首禀报:“四更天了呢皇上。”

霖漓便笑:“听听,四更天也不算早了,四王也不算扰了我休息。”

分明知道他是在宽慰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边从侍女手中接过龙纹明黄便袍为他穿上,一边笑道:“那么三郎早去早回吧,巳时还要选秀呢。”

霖漓笑道:“你先去庇霞殿也罢了,叫秀女们早早拜见皇贵妃也是好的,若我没有按时前去,润儿替我选秀也是一样的。”

我“噗”地一乐:“三郎说笑话呢!润儿也是嫔妃,怎好替三郎选秀?且不说违不违礼制,三郎就不怕润儿替你选一大堆丑女到宫里头吗?到时候看三郎要怎么办!”

他不由也笑了,焐着脸道:“那么你就好生等着,不会太久的。”

我微笑颔首,目送他带着一大群宫人自九曲回廊回了九洲升平宫。他的身影消失在升平宫门时,我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近来完颜溢漓越来越不像话,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作了亲王就可以无法无天?

月曦上前扶着我的手道:“时辰尚早,娘娘可要再睡一会么?”

“睡什么?这么一番折腾,谁还睡得着!”我犹自没好气,好容易平一平心思,问:“本宫记得上次选秀时,四更天很多秀女已经到了,今儿个也一样吗?”

月曦和雨棠为我脱下睡袍、换上鹅黄赤色芍药纹内衬裙,外罩了宽袖长摆紫金百瞿纹孔雀镶边正裙,道:“秀女们巴不得大半夜来行宫候着呢!都以为来得越早,就越能早早见到皇上。”

我“咯”地一笑:“来得再早又有什么用处?她们以为自己可以来四海归心找皇上么?痴人说梦而已。”

雨棠便掩唇而笑:“正是呢,哪里能个顶个像小姐这样有福气?”听她语中触及前事,我不由也笑了,当初却是没有想到信步漫游便会与霖漓相见。

于是依礼作了最尊重端庄的妆饰后,我便自妆奁内取出那枚金镶琥珀点翠戒指。握在手心只觉温暖,这么多年了,它的热度一点也没有降下去。收了它在金箔锦绣香囊中,猛一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却也有了尊重华贵高不可攀的神女一般之觉。心内冷冷一笑,今后面对位分低微的嫔妃们,或许我要永远保持这个姿态了,无论是暂领后宫的皇贵妃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份雍容华贵不可侵犯的威仪都是不可或缺的。

起身,遍身珠宝在尚且微弱的晨曦招摇之下闪动璀璨光芒:“秀女们来得如此早,可不能叫她们白白候着,不若叫她们先领受一下皇家威仪也是好的。”

月曦和雨棠忙一边一个扶住我的手臂:“奴婢们伺候娘娘驾临庇霞殿。”

侧首见她二人身上衣着皆是端正而不失皇贵妃近身宫女应有的气派,欣然点头:“衣裳选得不错。”

雨棠抿唇笑道:“旁的宫女太监都要按品阶着宫人装,奴婢和月曦姑姑自然无需守这个规矩了,因而我们故意穿得气派些,也好不给小姐丢脸。”

目光斜斜在她身上扫过,我的微笑终是淡了。雨棠,我也不想叫你置身于险境,只是,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二人扶我除了四海归心宫,江嵚小文子等太监十名、采薇采葛等宫女十名尾随其后成翅状,又自有宫人举着销金掌扇。

乘着黄金辇只一会便到了庇霞殿,然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怡香苑,时至今日我方知道怡香苑原来是有两个门的。当初,我与霖漓应就是同时自两门入园而相遇的吧,那样的巧合。唇角漫出一丝无声的笑意,我扬一扬手示意停辇,道:“时辰还早,本宫去散散心,你们先去庇霞殿候着就是。“江嵚应了一声命太监们抬起轿辇走了。

推门进了苑中,但觉园内景色未曾大改,不似皇宫内的园林一味求气派奢华,更多的是江南园林味道的小巧雅致。抬头看身边林木茂盛,想来自己今日所走的这一条路亦是霖漓当年所踏。捻一朵硕大鲜艳的牡丹花在手内把玩,暗暗揣测着当年霖漓走在此处的心情,那时的他亦与现在不同,他刚刚明白自己宠了多年的碧婕妤并非真爱,或许还期待着借选秀之机选来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一定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一定没想到有人会把风筝放到他的身上。不过如果没有我与他的意外相遇,不知道他后来还会不会对姐姐一见倾心。

“姻缘巧合”,世间的姻缘,也许本就都是巧合。

正笑着思索,忽闻一声轻叹:“富贵本无心,何事故乡轻别?”

乍然抬头见一女子侧倚在湖边的一棵垂柳上,手中撕着柳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扔进湖中。一些鱼以为是有人投食近来,都来争抢,好生活泼,却更衬得那女子沉静如水。

我轻咳了一声,女子连忙起身,回头见我衣饰不凡,虽不知我的身份,出于谨慎还是福了一福,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盈盈站好小心询问:“敢问您是……”

我这才留意她的衣饰,一袭水蓝长裙逶迤拖地,上面只以银线绣了团柳图案;简单的发髻散散以珍珠点缀,唯独一支蝴蝶押发颜色出挑;腕上也不过是两串蓝水晶钏。很是简素。

我微微一笑:“不过是这宫中小小一个嫔妃而已,姑娘无需知道我是谁。”

她的唇角轻轻勾起,声音有如蝴蝶扇动的翅膀,安静而轻柔:“其实光瞧衣饰也猜得出七八分了,娘娘一定是恪尊皇贵妃对吧。”说罢伏身下拜:“臣女参见皇贵妃娘娘。”

我却诧异,展开双袖看着自己的衣裳笑:“宫里能够有如此制的不止本宫一个,要知道洛晨贤妃与秦舒贵妃也差不了多少,姑娘何以断定本宫就是恪尊皇贵妃?”

她一味低着头:“凭两点臣女就可断定,一是看娘娘容貌,娘娘似若天仙明丽不可方物更兼飘飘然神仙气度,这是旁人万万比不了的。二么……”她稍稍抬头向我身上扫来:“凭这个更看得出了。”

我一怔,旋即明白她指的是我腰间的紫玉双飞燕佩,不由失笑:“消息传得倒是快!”又笑:“姑娘是个聪明人呢,只瞧了本宫一眼就把什么都记住并了然于心了。叫本宫自愧弗如。”

说着抬手:“你且起来。”

她跪着喏喏道:“臣女惭愧,与娘娘讲话,臣女只跪着便是。”

我越发觉得她有意思,笑道:“本宫不是老虎,吃不了你!”说着伸出手去。

她复又叩首,方敢搭了我的手起来,垂眼道:“多谢娘娘。”

我抽回手,正着指上的护甲道:“本宫倒是越来越觉得姑娘这个人很有趣,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本宫你是哪家的秀女,叫什么名字?”

她的笑容恰如初春时节牧野微风:“小门小户的女子罢了,娘娘知道也没什么用处,何劳挂心?”

我微微一笑:“姑娘想与本宫打哑谜么?看姑娘衣饰虽然简洁,却一眼便可明白一定是刻意而为之。姑娘的裙子是什么料子制成的?蜀锦么!贫门小户用得起这么奢侈的料子?还有姑娘头上的蝴蝶押发,八颗宝石制成蝶翅,只怕价值不菲吧。”正说着,目光却被那隐藏在她长裙褶皱间的玉佩吸引,不由失声:“墨玉团龙玉佩?!”我惊诧抬头:“皇家信物……”

第四十九章。姹紫嫣红总是春(2)

第四十九章。姹紫嫣红总是春(2)

她微微一笑:“看来瞒不得了。”顿了一顿道:“不敢欺瞒娘娘,臣女是欣和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先朝欣和长公主与我一样曾经立马横刀浴血疆场,征战九载年近三十时才破敌回朝,由先帝赐婚,嫁给户部尚书武安侯慕容安。欣和长公主三十二岁上方得了个女儿,自己却因难产而死。她的女儿芳名早闻于朝野,说是三岁能吟、五岁能诗、七岁可填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芳名慕容静,小字静夕。

我脱口而出:“静夕郡主?”

她轻轻垂首:“臣女正是慕容静。”

我笑道:“欣和长公主之女、皇上亲表妹、南陵郡主慕容静夕也要作秀女入宫选秀么?”

她骤然抬头,我这才发现她的一双眸子很有特点,如山间岚气般迷蒙而纯净,带着挥之不去的清愁。冷冷一笑,恰似腊月寒冰初溶:“亲表妹?他还记得有我这个表妹么?我都快要记不清他是表哥了呢!”

我默然,方想起他的父亲早在朝野斗争中落败,失了户部尚书的官职,之留了武安侯爷的虚衔在家颐养天年。静夕的母亲欣和长公主过世、父亲隐居,家中再无人在朝中任要职。至此,即便她拥有“南陵郡主”这一“陵”字辈的尊崇皇家后嗣封号,毕竟也是家道中落的人了。如此一说,慕容安举其女入宫以求重振家风也就顺理成章。

微微沉吟:“许多事情不是皇上所愿,亦非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郡主要体谅皇上才是。”

“是。”她眼里大雾弥漫般的朦胧,一字一句道:“他、是、皇、上。”

蓦然想起慕容静方才吟咏的诗句,便笑:“郡主方才说‘何事故乡请别’,难不成郡主本身不想参加此次选秀?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慕容静突然盯住我的眼睛:“娘娘不知道?”

我一头雾水:“本宫知道什么?”

她慢慢地转过头去,顺手折了一枝柳枝在手中,轻声笑道:“是啊,娘娘是不应该知道的,其他娘娘小主们也不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她轻哼一声,带有自嘲的意味:“本就不应该让任何人知道。”

我承认,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女子,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似乎说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关于她的一切我问霖漓会比问她好得多。于是便笑:“既然本宫不该知道,那么本宫就告辞了,郡主自便。”说着抽身欲走。

“娘娘且慢!”慕容静忽然开口唤住我,我回头看时发现她眼里满是恳切的光芒:“可否问娘娘一句话。臣女……可以相信娘娘吗?”

我温和而笑,带一点和蔼和亲近:“本宫希望可以。”

没想到她忽然跪了下去,眼中泪水簌簌而落:“求娘娘帮帮臣女吧,娘娘,求求您大慈大悲帮帮臣女吧!”

我忙不迭要去扶:“这是怎么说的,郡主有什么话且起来讲啊!”

她执拗地不肯起身,哭道:“除了娘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帮到臣女一点一点的忙了,臣女没有别的路可走,只好来求您,娘娘答应帮臣女一个忙吧!”

我缓缓收回手来:“郡主先说是什么事,本宫若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多谢娘娘!”她叩首哭道:“臣女不想入宫啊娘娘,求娘娘劝劝皇上,一定不要留臣女的牌子。臣女从不企望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只希望能够平平静静嫁作人妇罢了。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此生此世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身为帝嫔虽说身份高贵,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为皇家延绵子嗣的工具而已……”

言至此处我不由身形一晃,心似被尖刀狠狠地一划。却是不得不装得若无其事,拿了绢子抵在唇上掩饰,淡然道:“郡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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