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第3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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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将军,上次见面是诋毁在下父亲,这次见面是诋毁在下战友和在下所爱,看来我林阡真有必要考虑一番,日后还有没有应邀赴约的必要。”阡冰冷的口吻,对陈铸显然厌恶到了极致。
陈铸一听他下次不再和自己独会,吓得脸色苍白:“千万别!林阡,可知我已经选定了你!?”他还策划着怎么一步步地感化林阡,和自己一起隐瞒着天下凤箫吟的身世呢。自己一个人,虽然隐秘安全,终究不能制止一次次的手足相残,他也真怕有一天自己不堪重负,疯了一样到处宣传,或者带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心枯而死……他想,他是时候有一个同伴,一起阻止所有悲剧的发生和蔓延了,这个同伴,权力上首选是林阡,感情上首选也还是他。
阡当然不知道陈铸是这样的苦心,以为他选定自己是为了分化联盟竟然还好意思讲出来,愠怒又气恼地头也不回:“陈将军当真可悲!”
“林阡……我……我其实是有很多话要对你说……”陈铸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看他一骑驰遥,已然离去多时,大惊,赶紧追上去,心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马加鞭一路狂奔也不管那栈道险峻,久之终于又看见了林阡影子,正自欣喜,陡然面色一变,不能再催马上前一步——原来道上竟有几路兵马这么巧就在这边与阡相遇,看情形应当都属盟军。得见林阡,将士们顾不上奔波多时劳顿疲倦,一个个笑逐颜开士气高涨。
绕山而行,林阡不再策马,而是与左右两位首领一边走一边倾谈,似是比半年前夔州之役要忙碌更多担负更多,适才,陈铸一味圆谎,竟没有留心发现,如林阡这般的把握全局从容大气,独履至尊当仁不让,感觉上早就已经直追王爷。甚至,这等慑人王气,和年轻时的王爷,就好比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和王爷真的相像,再怎么日理万机,都那般游刃有余……”陈铸叹息,见此情景,又哪里能够上前?跟踪了良久,始终保持距离。林阡身边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再走就可能走到联盟驻地了,陈铸只好放弃。
正待离开,忽见不远处林间驰来一匹白骏,马上少女娇小灵动又不失英气,不是凤箫吟是哪一个?见众将士凯旋归来,凤箫吟神色里明显充溢着喜悦,立刻纵身跃下,牵马走到林阡身侧去,一旦她走过去,将士们忽然便开始问长问短,似乎关系熟络,可以没大没小,林阡方才凝重的神色,竟平添了一丝陈铸从没有见过的宠溺笑容。气氛,也一时从适才紧张肃杀变得欢愉活泼……
眼睁睁望着那战甲铁衣之中,蓦然多出了一袭白衣,眼前这幕情景,非但不像陈铸想得那般不协调,反而因为这女子才变得完整,一刹那,宛如看到了许多年前的画面,真的,和传说中王爷与柳月前辈真的太像了,只不过,发生在他们的女儿和林楚江的儿子身上……为什么、一代一代,要如此之像……
好,那今天,就什么都不说!一瞬间陈铸眼睛湿润,更加坚定了要走的决心。
“主母!不用再谢啦,那是杨某人的分内之事,既然你和海将军走了,那沈家寨自然由我和清风守着,有什么要谢的啊,太见外了!”远道而来的几路,原来是从贵阳北上而来的杨致诚向清风。目前沈家寨局面已定,终于可以和这边群雄会师。
吟儿脸当即一红,显然是听见“主母”觉得尴尬。向清风见她脸色欠佳、手上有伤,关切询问:“盟主近来是休憩得不好么?怎地气色不足?”
“是你们主母知道你们要来,连续几夜乐得没有睡着。”阡微笑替吟儿作答。
吟儿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听着听着才发现哪里不对,心一颤:竟然这句主母,是阡当着杨致诚向清风的面,亲自承认和允许的吗?抬起头来失神地看着阡,他也正巧回头凝视着自己,面带微笑:“不过,我倒是和她约法三章过,若是还这样战事为重不顾身体,就不准许她次次都身先士卒,免得别人指责你们主公严酷得连主母都压榨,又伤又病还要被我赶到最前线去。”
吟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最近不好的心情,暂时都忘却。周围将士也相视而笑。
“不过,可能这一次要真的劳烦各位了,还不能在川蜀多休整数日,就又要赶去黔西夺轮回剑。”阡忽然说。
吟儿一怔:“怎么?我们要回隐逸山庄去?”
阡点头。
“那孟流星呢?我们还没有要到孟流星,该如何回去见孟良关?”吟儿不解的表情,“瀚抒不会肯将孟流星送给我们,更不会押解人质亲自去黔西,他应当是执意留在这里铲除黑道会的……”
阡摇头,一笑:“区区一个黑道会,比得过我们的事情吸引瀚抒?你放心,他一定会押解着人质亲自去黔西,不管他是自己要夺,还是会转变态度帮着我们,他都一定会跟着去。”
“那为何要这么急?立即就动身?”吟儿奇问。
“我接到柳大哥的信,说孟良关那边可能另有保留。”阡轻声道,“而且,沿途有探子来报,金南已经分批撤离川蜀,重返黔西。”
吟儿蹙眉,阡续道:“还有,两位将军刚从黔西而来,称船王和流年自黔西一战之后便没有留在沈家寨,而是云游四方去了,实在是令我很不放心。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什么联系。”
“其实,我也觉得流年姐姐的事情有点蹊跷。”吟儿说,“因为,流年姐姐,她也抢过瀚抒的马啊……”
阡一怔,也终于忆起当时他与云烟、吟儿在黔西初逢流年、船王时,正是因为瀚抒这匹疯马的关系:“不错。祁连九客的马,原是流年姑娘所盗……”
“奇就奇在,却是孟流星被瀚抒抓了起来。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吟儿说。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阡一笑,思绪因吟儿而顺,反过来为她梳理,“她姐妹二人,先后看中同一匹马的可能太小,孟流年个性清高,孟流星生性娇纵,不可能说孟流年跟孟流星要了这匹马,于理不合。所以,这匹马是后来孟流星私下找到了孟流年强行向她要过去的。但问题便在这里——既然如此,孟流星被祁连九客抓住的时间,很可能是在去年的八月我们去贵阳以后,而那个时间,轮回剑早就已经被叶文暻押送往了黔西,孟良关夺剑,更在那个时间之前,又怎可能是为了一个几个月后才失踪的女儿而夺剑?!我先前以为孟流星失踪的时间和怡儿相当,现在看来,明显是晚了好几个月,根本就是孟良关言语里的陷阱。他的确是想救下孟流星,所以夺剑之后才一直行踪不定还差点来不及赶到隐逸山庄,但是他夺剑的目的,却是为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吟儿一震,点头:“所以,孟良关口口声声要我们给他找女儿,是一语双关,名为孟流星,实为孟流年?!”
“这么严重。那的确是要尽快去了。”“既然孟良关这么狡猾,就不能光顺着孟良关来。”杨致诚、向清风都面带焦急。
“可是,胜南,向杨两位将军今日刚到川蜀,可以不必那么快便随我们去吧?”吟儿提议,“这边环境幽静,适合向杨两位战后休整,不如由他们代替黛蓝在这边看着局面如何?反正黛蓝在这里也是权力被架空了,不如随我们去夺剑。”
阡笑而点头:“那便就留他们在此先休整几天,等恢复了再追上我们。至于局面,还是交给黛蓝看着,毕竟她更熟悉。”低声对吟儿说,“黛蓝的权力没有架空,趁着洪瀚抒离开川蜀,我还需要她好好地整治祁连九客……”
吟儿一怔,面露喜色:“原来胜南对黛蓝已经委以重任了?”
“我林阡手里,贵在有不同的武器,针对不同的敌人。”阡笑着说。
第五十三章 欲寻陈迹怅人非(2)
那个傍晚,是吟儿第一次看见阡在处理战事时用异常急迫的方式。
是的,从前再怎样的千钧一发,阡都可以后发先至,她相信,现在也是。所以她明白,这般仓促,一定有更深入的原因。
难道,这么快就要重返隐逸山庄,是为了尽快地安妥轮回剑,免得牵连更多的无辜?的确,如今云游四方的船王和流年姑娘最是危险。
又或许,本就必须尽快地安妥轮回剑,以免再为短刀谷内乱节外生枝?不错,治国齐家平天下的轮回剑,可以给盛极一时的抗金联盟锦上添花,也更加是抗金联盟将取代苏降雪统一短刀谷的序言……
可是听见阡那么说,吟儿才懂他是为了谁——胜南说,“瀚抒离开之后,我还需要黛蓝好好地整治祁连九客。”所以,胜南其实是为了把瀚抒尽快地引开,尽快地从侧面帮瀚抒脱离这条走火入魔的路!
好啊,你洪瀚抒要和我林阡比,那不必用川东战绩来拼我黔西,我允许你直接把轮回剑夺去!
有时候,可以让一个有野心的人拥有更多的野心来分心。
何况,瀚抒他的本性,连吟儿都可以摸得清。
马不停蹄跟着阡从川蜀回黔西一条回头路,吟儿再怎样辛苦都觉得幸福。既要嫁林阡,当然要满天下地走,走满风烟的路。
隐逸山庄。
一直留守于此的柳五津为群雄接风洗尘时,似是为大家积累了不少见闻:“众位还记得吧?先前我们揣度这个向叶文暻托镖的人是什么居心时,曾说过他是想利用叶文暻,一路护送轮回剑一路传递消息把天下英雄都吸引来。”
“记得。现在看来,这个推测是完全对了,孟良关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企图。”吟儿点头说。
“当时,我们是不是还推测说,他一直保持神秘从不露面,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是谁?”
“对啊,这两个揣测,都是文暄师兄当时提起的。怎么?难道又猜对了?”吟儿笑问。众人不禁以崇敬的眼光投向文暄。
“不错,我先前以为,他本身就有名望地位,所以一直徘徊于公开和隐秘之间。但最近才知,他一直保持神秘,很可能是因为他非常想见一个故人、却怕这个故人知道他是谁之后不会和天下人一起被轮回剑引来,故而才保持神秘……”柳五津点头说,“当然,这个故人,不是我,不是东方雨,而是,与他关系更亲近的一个人……”
“咦?那这个故人是谁?”海逐浪奇问。
“唔……那就是孟良关的家事了……孟大侠比较好面子,所以掩盖得很好……不过,你们柳大叔留在这里,也不是吃闲饭的,哈哈。”柳五津笑着与他们赘述,“这孟良关,当年武功自成一派,在川黔这边也堪称拔尖,而且娶了他的表妹孟紫狐为妻,功成名就,生活幸福,真教旁人羡煞……不过,听说他有个亲生弟弟,名叫孟良修,一直生活在他们身边,也是暗恋了表姐孟紫狐多年,为了得到她而和孟良关决裂,后来在黔西也设立武馆,几年时间就成了孟良关的对手,名气越来越响,正巧那时孟良关已有功成身退之意,所以几乎就快被孟良修赶超……哎,孟良修这样还嫌不够,竟然还去引诱孟紫狐,更加做出了……出轨之事……”
“啊?”故事进展如此之快,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孟紫狐,竟是这样的不守妇道?”“孟良修也真够得寸进尺啊。他哥哥是正巧不想跟他争了,否则哪会给他赶超?他还引诱他大嫂,这不反了嘛!”莫非和海逐浪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
吟儿冷冷说:“这还不一定呢。你看孟良关那般狡猾,人前君子,背地里不知如何的阴险狡诈,孟紫狐搞不好是受他胁迫才嫁给他,心里应当还是喜欢孟良修。”
五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准你这么说他……”那个可是自己偶像啊,“这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其实,孟良关等同于已经隐了,唉,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关注,我也只听说过孟良修的名号,懒得去问他什么来头……可是,原来事情是有内情的……”
阡一听到“内情”就想起陈铸,想起陈铸就反感,不自觉地咳了一声。
五津不知他为何一脸厌恶的表情,所以一开始差点没说得下去:“呃……据说,孟良关和孟紫狐的第一个女儿,孟流年,就是孟紫狐红杏出墙和孟良修所出……但是纸里包不住火,丑闻终于被抖露了出来。咱们外人虽然不知道,孟家的老奴倒是都知道……”
“这内情……到未必是假……不然孟良关为什么对流年姐姐总是那么得冷淡,冷淡到流年姐姐宁可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宁可去苍梧山那么远……”吟儿叹气。
“嗯,也据说孟良关不信妻子不守妇道,为保妻子名节,相约和孟良修比武决斗。可是不知怎的……决斗前夜,孟良关竟然失手杀死了孟紫狐,第二天在孟家,等待孟良修的,竟然是孟紫狐的葬礼。这样的痛苦,试问又有谁能接受……从此孟良修便人间蒸发,而孟良关,据说是想遵从妻子遗愿、和孟良修和好如初的,却怎么也挽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