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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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在渊尚未答话,司马玉雁却已面现不悦之色,斥责道:“住口!这里哪有你讲话的余地。你一个小小的黄衣剑士,怎配与龙公子较量。龙公子手下留情,没有伤你,你就自以为有多了不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快快退下。”
天赐僵在当场,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暗道:“这位司马小姐究竟站在哪一方?为什么不分是非,只管袒护龙在渊?”钟云翱诸葛桢也为之皱眉,生怕天赐面子上挂不住。诸葛桢干咳一声,说道:“小姐,李老弟也是为了本盟的利益,据理力争。小姐不能责备他。小姐一定要咱们放手,此事也只好作罢。”
诸葛桢自有他的想法。今日这三场胜负之赌不过是表面文章,能赢下来固然很好,以后讲话自然理直气壮。赢不下来也无伤大雅。卧龙山庄即使输了,也不会甘心退走,必定另生诡计,暗中图谋。武林盟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卧龙山庄为了此行的目的,必将有一场殊死之争,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何况小姐已经参与此事,身份不尴不尬,不能不有所顾忌。此时不了了之,不伤双方颜面,未始不是一条妙策。说不定今夜小姐突然莅临,正是陆鸿儒的有意安排也未可知。
三场之赌有此结果,对卧龙山庄大为有利。龙氏兄弟与贺震天不免心中暗喜。贺震天笑道:“对此空山雪夜,皎皎明月,原应该谈些风雅乐事。打打杀杀未免大煞风景,也辜负了这一桌子好酒好菜。三位请入座,咱们共饮三杯。”
钟云翱心中不快,脸色冷然,说道:“寒夜酒冷,饮之使人伤身。贺大侠的好意咱们心领,告辞了。”双方话不投机,留下来只怕还会另生枝节。贺震天顺水推舟,说道:“三位既然兴致不高,贺某也不敢强留。改日在太白居备下热酒,欢迎诸位光临。希望那时钟大侠不要借故推托。”
诸葛桢暗想:“小姐就这样与卧龙山庄混在一起,太不象话。应该将她请回家,让龙首严加管教。”向司马玉雁道:“小姐,你已经有半年之久未返总堂。现在年关将近,应该回家看看了,也免得龙首挂念。”
司马玉雁离家日久,的确十分思念。但骤然让她与龙在渊分手,心中又有些依依不舍,一时踌躇难决。龙在渊当然不愿意放她走,柔声道:“玉雁,照理说我不应该拦你。可是我只要一日不见你,便觉牵肠挂肚。半年前小别数日,我魂牵梦萦,茶饭无思。玉雁,你忍心吗?”这一席话说的真情流露,感人至深,双目充满热切之意。司马玉雁自然大为感动,去意立刻烟消云散。深情地凝视着龙在渊,柔声道:“龙大哥,我不走了。”
诸葛桢暗骂龙在渊花言巧语,暗怨司马玉雁幼稚糊涂。问道:“小姐,你果真不想回去吗?”司马玉雁歉然道:“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诸葛叔叔返回总堂,请代我问候父亲他老人家,就说我年前一定返家。”
天赐等人暗道:“你居然还没忘了父亲,难得,难得!”诸葛桢道:“小姐孤身在外,比不得在家中事事如意。一切都要当心,切莫做出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武林盟之事。”司马玉雁满心的不耐烦,赴敷衍道:“诸葛叔叔请放心,侄女已非三尺童子,一切都会自己衡量,不劳诸葛叔叔挂怀。”诸葛桢心中暗叹,说道:“这就好,这就好。”一行三人心情沉重,垂头丧气,悻悻然下山去了。
一路上三人闷闷不乐,沉默不语,直奔回住所。郝大鹏等人提心吊胆等了大半夜,现在见他们安然归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七嘴八舌,询问赴约的经过。诸葛桢半真半假讲述一遍,自然将见过小姐之事隐过不提。只说三场胜负之争斗成平手,事情仍未了结。让大家继续加意提防,以免为对手所乘。
将这一群属下都打发走了,三人留在堂上,相对叹息。天赐道:“司马小姐太不懂事,太任性。武林盟与卧龙山庄之间的争斗,她应该有所耳闻。怎能不顾长辈劝告,公然与龙在渊结伴同行,甚至事事袒护。难道情爱之事当真有偌大魔力,比亲情公义都要重要吗?”
诸葛桢叹道:“对一个男人而言,情爱之事的确可以看得很轻。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男人要有所作为,必须有朋友相助,也要为朋友分忧,儿女之情不必太放在心上。女人就不同了。她们天生就要依附与男人,自然将感情看得很重。一旦见到知心的男人就要倾心相许,牢牢抓住,尤其是象龙在渊这样出色的男人。小姐也是女人,虽然眼高于顶,品貌武功举世难觅,最终也难以免俗。”
钟云翱一直坐在一旁生闷气,这时将桌案拍得震天响,叫道:“气死我也!那龙在渊是个什么货色?貌似忠厚,内藏奸诈,一派虚情假意。可叹小姐糊涂头顶,居然让这混蛋迷上了。女人家天生外向,就是靠不住。惹得我老钟火起,嘿嘿!”火起后便如何,他却没有说下去。
诸葛桢惊道:“钟兄,你可万万不要鲁莽行事。”钟云翱道:“她是龙首的大小姐,我是龙首的下属,还能把她怎么样?诸葛老弟,我有一个笨主意,不知你肯听不肯听。”诸葛桢道:“钟兄请讲,咱们斟酌斟酌。”钟云翱道:“没什么好斟酌的。咱们只要暗中下手,将她擒回总堂,交给龙首处置。以免她任性胡为,坏了本盟大事。如果龙首怪罪下来,我老钟一人承担就是。”
诸葛桢连连摇头,说道:“不妥,不妥!以武力将小姐擒回,龙首也许不会说什么,但你我不能不有所顾忌。何况小姐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要擒住她谈何容易。”钟云翱想想也对,顿时大为泄气。
天赐插言道:“我看钟兄此计不失为一策。本盟与卧龙山庄之间早晚有一场生死之争。小姐沉溺其中,不但妨碍本盟行事,只怕还要害了她自己。咱们不能坐视不理。”诸葛桢道:“咱们的确不能不管,但下手擒人未免太鲁莽,有以下犯上之嫌。最好奏明龙首,请他老人家示下。龙首如果有话命小姐返家,她不敢不听。我这就给龙首写封信,申明咱们的为难之处。”
钟云翱与天赐都表示赞同。诸葛桢命人送上笔砚,略加思索,伏案疾书,不多时一封书信已经写就。诸葛桢将书信交到天赐手中,说道:“李老弟,信中所言事宜干系重大,一旦丢失,就会受制于敌。让别人送我不放心,只有请老弟劳驾一趟。”
天赐当然义不容辞。而且能去总堂一行,见一见仰慕已久的武圣司马长风,也是一大快事。当即慨然应允,说道:“诸葛先生尽管放心。信在人在,信亡人亡,绝不会让它落在卧龙山庄手里。”
诸葛桢道:“老弟切莫说这些不吉之言。凭老弟惊退三仙的神勇,龙老三也奈何不得的身法,只要多加小心,提防一些下三流的江湖门道,应该不会有事。夜色已深,明晨还要起早赶路,老弟去休息吧!”
天赐将书信收入怀中,回房休息。诸葛桢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捻髯微笑道:“钟兄,有关小姐之事,小弟想到了一个妥善的解决之策。”
钟云翱奇道:“我就知道你鬼点子多,快说来听听。”诸葛桢道:“这主意就在李老弟身上。”钟云翱诧道:“李老弟?这与李老弟有什么关系?你越说越玄了。”诸葛桢笑道:“不玄,不玄。钟兄,你看李老弟这个人怎么样?与龙在渊相比谁更出色?”钟云翱道:“这还用说,李老弟武功虽然还及不上龙老三,但我看他功夫下得勤,进境神速,超越龙老三指日可待。他的才学谈吐,心智人品,无不出类拔萃,我老钟十分赞赏。一句话,是个可交的朋友。龙在渊是什么东西,武功虽高,他的为人与李老弟相比判若云泥。这一点老弟你心里清楚,不必我浪费唇舌。并不是因为李老弟是朋友我才称赞他,就算是对头我也一样钦佩他。”
诸葛桢抚掌笑道:“钟兄所言极是,小弟也是如此想法。如果小姐也有你我这般识人之明,事情就好办了。”钟云翱若有所悟,问道:“你想为他们两人做月老?”诸葛桢笑道:“现在言之尚早,言之尚早。”
钟云翱不以为然,摇头道:“何止言之尚早,简直是乱点鸳鸯谱。你刚才没见小姐对李老弟疾言厉色,何曾将他放在眼里。你想将他们两个拉在一起,势比登天还难。而且咱们还不知道李老弟的意思。他性格外和内刚,小姐的无礼他能忍下来,但难保心中不存芥蒂。”
诸葛桢笑道:“李老弟这边不用担心,包在小弟身上。倒是小姐那边要费些周折。女儿家情窦初开,遇上龙在渊这等花丛老手,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难免堕入情网,不可自拔。但小姐不是凡俗女子,如果能返回总堂,由龙首出面向她陈明利害,让她明白龙老三是个什么货色。为了本盟的利益,为了她一生的幸福,她应该有慧剑断情丝的勇气。以后咱们再让她与李老弟多多相处。钟兄,如果你是小姐,面对李老弟这般矫矫不群的人品,能无动于衷吗?”
钟云翱放声大笑,说道:“听你这一说,好象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老钟一生不近女色,不明白女儿家的心事。你问我等于问道于盲,恕我无法回答。”
诸葛桢哑然失笑,说道:“这我倒忘了。与钟兄谈论男欢女爱,等于是对牛弹琴,小曲唱与聋子听。”钟云翱听诸葛桢将他比做牛和聋子,难免要吹胡子瞪眼,反唇相讥。两人嘻笑怒骂,百无禁忌。这一次口舌之争,谁胜谁负,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不必细表。
扬州古称广陵,地处大江运河之会,是粮运盐运的大埠,自古便是繁华之地。城南的瓜州古渡是南北通行的咽喉,因这一带的沙洲形与瓜似而得名。从前只有一个荒僻的小村,以后商旅云集,便渐渐繁盛起来。唐时于此筑城,有了瓜州镇之名。南面临江,东西南三面是城墙,派有重兵驻防。南宋之时,北地沦为夷狄,朝廷偏安于江南,此处就成为江防要地,遂有“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之说。
天赐日夜兼程,赶到扬州,当晚便在城中歇脚。第二天一早,寄存了马匹,匆匆赶往瓜州镇,打算在此搭船渡江。谁知天公不作美,一大早便大雾弥漫,丈余外难辨行人,江船被迫全部停航。码头上挤满了等待渡江的商旅,难免“鬼天气,鸟天气”骂个不休,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天赐只有耐心地等下去。他知道要等太阳出来,浓雾消散,只怕还要一两个时辰,这样枯守实在难熬。沿着码头边有一排卖吃食的小酒店,肮脏破败,此时却挤满了客人。天赐在市井中混迹了半载有余,早就习惯了下层人的生活,也不会嫌它肮脏。沿着码头走下去,终于找到了一家客人较少的小店。靠里首有一个空座,但同桌已经有了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桌上摆着四色小菜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
天赐一阵犹豫。就这样径直过去落座原也无可厚非,但他与这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素不相识,打扰了他的酒兴,未免于心难安。那中年人猛然抬头,看见天赐的踌躇之色,便猜知他的心意。抱拳道:“兄台请坐无妨。出门在外,随遇而安,没有那么多讲究。”
天赐道声谢,撩袍襟坐到他对面,吩咐店小二取酒上菜。那中年人笑眯眯地看着,搭讪道:“听老弟的口音,不象是本地人。官话说得好,应该是北面来的。”天赐笑道:“兄弟是山东人氏,家在兖州府,小地方。”
那中年人道:“山东自古多豪杰,兖州府也不是小地方。看老弟这付身量,不愧为山东人。一定也是豪杰之士,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天赐笑道:“兄台过誉。兄弟读书不成,复又学剑。学剑不成,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岂敢自称豪杰之士。听兄台的口音也不是南人,请问府上是……?”那中年人道:“兄弟是南阳府人氏,套用老弟的一句话,小地方。”
中年人风趣健谈,天赐不禁为之莞尔。说道:“南阳府才是自古多豪杰,当年出了个高卧隆中的诸葛孔明,未出家门已定天下三分之势。兄台与他是同乡,足可引以为豪。”那中年人笑道:“老弟这就外行了。诸葛孔明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祖籍在琅琊郡阳都县,就是现在的沂州府,与兖州府近在咫尺,自豪的应该是老弟你。”
两人一番谈笑,将距离拉近了不少。待店小二送上酒菜,那中年人擎杯在手,说道:“古人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与老弟虽是初识,却一见如故。今日有幸同桌共饮,也算是有缘。来!为你我的缘分干一杯。”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中年人问道:“老弟也是等船过江吗?”天赐道:“不错,过江到镇江府一游。”那中年人道:“镇江府是个好地方。自古便是江南重镇,三国时称京口,吴主孙权曾驻跸于此。晋时为延陵,宋时为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