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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落日风雷-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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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鲜血汩汩而出,其状甚惨。

情势突变,出乎意料。四侍女知道来了帮手,精神振奋,怒火化为杀机。四枝长剑化成团团银光,冲入群贼之中,一阵乱砍乱斫。群贼此时如果联手拒敌,未必抵挡不住。可是首领已死,心胆早寒,无心恋战,四散奔逃。四侍女如同猛虎入羊群,冲到蓝衫女郎身边,七手八脚将巨网斩破。蓝衫女郎从网中脱身而出,凤目几欲喷火,心中的委屈恨意全部出在群贼身上。拾起地上的铁剑,紧追逃散的贼众,一顿好杀,砍翻了十几名悍贼,血染蓝衫。四侍女怕小姐再出意外,紧随其后,不敢稍离。

杀散贼众,仍不见那放箭之人露面。五女回到原地,蓝衫女郎恨意未消,将刘奎的尸体一阵乱斫,砍为肉泥。忽然,鸣环惊呼道:“小姐,穿云箭!”众女转首望去,只见鸣环纤手遥指着不远处钉在树上的那只利箭。那箭虽然沾满鲜血,仍看得出乌黑的本色,正是洞金裂石如入腐土的穿云箭。

众女深为诧异。蓝衫女郎疾步上前,不顾箭上的血渍,伸手拔下,仔细端详,叹道:“果然是穿云箭。是他救了我们。”凝霜喜道:“原来那人不是山贼同伙。小姐可以放心了。”

鸣环心有不服。她方才断言天赐是山贼,惹起一场纠纷。现在仍不肯认错,强辩道:“就算他不是天人山的贼伙,难保他不是其他山上的强盗。这叫做狗咬狗。”凝霜道:“鸣环姐,你可别乱说。他如果是强盗,为什么要救我们?”鸣环道:“谁知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也许是故示恩惠,有心讨好。”

蓝衫女郎责备道:“鸣环,他不计前嫌,仗义相救,可见一定是个胸襟博大,侠肝义胆的奇男子。决不可能是山贼同伙。就算他是山贼,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恶语相加。”凝霜笑道:“鸣环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人家瞧扁了。”鸣环不敢顶嘴,心中却有十二分的不服,小嘴噘得半天高。

蓝衫女郎叹道:“神力拔山刘奎在山贼中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好手。父亲多次与他交锋,均被他冲阵逃走。这位不知姓名的壮士却能将他一箭射死,不费吹灰之力。父亲军中若有此等勇将,何愁山贼不平。”

鸣环道:“我看未必。公爷军中高手如云。就象王少侠,人称银剑潘安,武功就胜过刘奎甚多。那人一箭射死刘奎,不过是乘其不备,凑巧而已。”凝霜等三侍女见她提及王少侠时,两颊微红,双目透出异样的光彩,不免暗自好笑。

蓝衫女郎道:“这不能相提并论。王少侠练的是小巧功夫,在两军阵前却没有太大的用处。那位壮士却有一身超人的勇力,箭法如神,不亚于汉将李广。如能从军杀贼,报效朝廷,不难成为一代名将。可惜,可惜!”

鸣环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暗恋银剑潘安王少侠已非一日,却知他志在小姐。投效公爷军中,不辞劳苦,忠心耿耿,为的也是小姐。她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决不能与小姐相争。此时听小姐似乎对王少侠并无垂青之意,不免心中窃喜。又听小姐对王少侠评价不高,却有几分不乐。

山中的天气说变就变,冷风乍起,卷起枯枝败叶,漫天飞舞。山雨欲来,阴云蔽日,浓密低垂。狂风吹过,翻卷飞腾,宛若狂涛巨浪。凝霜疾呼道:“小姐,要下雨了。我们快走吧!”

一行人收拾兵刃马匹,匆匆启程。可是天气不等人,疾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扑面而至。众女冒雨狂奔,浑身湿透。深秋雨凉,寒风刺骨,冻得她们瑟瑟发抖。雨越下越大,已有倾盆之势,风势却渐渐缓和,天色也明亮起来。

五女冒雨顶风而行,也不知翻过了几道山梁,穿过了几处山谷。已经是申末酉初时分,天色渐黑。她们中途两次发生纠纷,又恰逢暴雨,山路难行,今晚只怕赶不到目的地了。正当心急如焚之时,忽听远处有人高声作歌。歌曰: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千村万落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语。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尔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歌声高亢悠远,凄风夜雨之中乍然闻之,动人心魄。蓝衫女郎心驰神摇,眉宇间笼上了一丝轻愁。四侍女却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叽叽喳喳道:“小姐,前面既然有人,一定有避雨之所。咱们不必露宿山野了。”

一行人循声而去,穿入树林,趟过一道溪水。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爬满藤蔓之属。若非有红红的火光透出,很难发现。鸣环喜道:“小姐,咱们快进去。”也不等小姐吩咐,就要闯进去。

蓝衫女郎道:“鸣环,不要冒失。此人先我们而到,就是此洞主人。未经主人许可,怎能贸然闯入。”

凝霜叫道:“洞里有人吗?我家小姐山行遇雨,欲入洞一避。请尊驾行个方便。”洞中人道:“荒山野洞,无分宾主。诸位是客,在下也是客,但进无妨。寒夜孤寂,得诸位相伴,在下求之不得。”话音清朗,是个青年男子。

五女钻进洞中。这山洞入口狭窄,洞内却十分宽阔。洞中央篝火熊熊,一个青年壮士蹲坐火边,将几只穿在木棍上的山鸡野兔烤得滋滋作响,香气扑鼻。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浓眉大眼,英挺不俗。

蓝衫女郎在洞外曾为他苍凉的歌声所动,又见他人品矫矫不群,心中便有几分好感。抱拳当胸,山洞:“打扰了!”那青年也不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一瞟,笑道:“原来是几位女英雄。咱们缘分不浅,又见面了。”这话未免有几分轻薄的意味。蓝衫女郎虽然大方,脸蛋也不禁微红。上下打量,一时想不起何时曾有过一面之缘。那青年笑道:“不认得最好,以免再将我当成天人山的贼伙,挨上几剑才叫冤枉。”蓝衫女郎一怔,忽然发现那青年身边斜倚着一张乌黑如墨的铁弓,她顿时醒悟,说道:“原来是你!”语调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惊喜。

那青年笑道:“正是区区。小姐不算健忘。”青年人正是天赐。他冒雨赶路,被雨水冲去了脸上泥垢,焕然一新。

蓝衫女郎暗道惭愧,一揖到地,说道:“壮士救命大恩,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只怪我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请壮士海涵。”行的是男人礼,说话也是江湖口吻,颇具须眉之风。

天赐笑道:“一场误会而已。我生相凶恶,的确不象好人。怨不得诸位姑娘。”半是调侃,半是实情。蓝衫女郎啼笑皆非,叫过四位侍女,吩咐道:“快谢谢这为壮士救命之恩。”凝霜等也学着小姐的样子,长揖为礼。鸣环虽有几分不乐,却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也随在众女身后行礼。

天赐笑道:“快坐下来烤烤火。你们淋得象落汤鸡,大冷的天,染上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众女早就等不及了,纷纷围坐到火边。篝火烧得正旺,很快身上便冒起腾腾白汽,暖融融寒意尽除。

蓝衫女郎道:“失礼得很,还没请教壮士尊姓大名。”天赐道:“我姓李。”他说姓不说名,蓝衫女郎也不好深问,说道:“听壮士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天赐道:“我是山东兖州府人。请问小姐又是何方人氏?”蓝衫女郎道:“我叫萧若男,老家是哪里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就算是雁北吧。”女儿家往往羞于向外人道出闺名。这位萧姑娘却直言无讳,落落大方,当真人如其名。

天赐道:“小姐说笑了。哪有不知自己家乡的道理。”萧若男道:“不是说笑。我自幼在军中长大,随父亲东征西讨,居无定所,从不知家乡为何物。父亲的部属多是雁北子弟,在雁北驻留的时间也最多,所以我勉强算得上雁北人。”

她姓萧,又是雁北人。天赐陡起戒心,问道:“令尊如何称呼?”萧若男尚未回答,鸣环却抢着道:“我家公爷官号上定下乾,官拜河南总督。你听说过吗?”小嘴一撇,七分炫耀三分威胁,好不得意。萧若男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是怪她多嘴多舌。

天赐暗自吃惊,强笑道:“原来小姐是镇国公萧大人的女公子。失敬失敬!令尊英名威震华夷,在下仰慕久矣。”萧若男道:“壮士过誉了。家父不过是一介武夫,唯知尽忠报国。侥幸立了几件功劳,略有薄名,却当不起威震华夷之誉。天人山的贼人便不把家父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场纠纷。”

天赐如坐针毡。这位萧姑娘居然是萧定乾的女儿。她如果得知当面之人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李天赐,会不会擒他去报功,这可难说得很。天赐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报出名号,低下头去翻弄山鸡,沉默不语。

萧若男却没有留意他神色的变化。从箭囊中取从出那两枝铁箭,说道:“这是壮士的穿云箭,原璧奉还。”天赐接过铁箭,问道:“小姐说这箭名叫穿云箭?”萧若男笑道:“壮士居然不知自家物品的来历,不是说笑吧?”天赐笑道:“六月债,还得快。小姐真是睚眦必报。这副弓箭是一位朋友所赠,在下的确不知其来历。请小姐赐教。”萧若男道:“壮士的朋友肯将此神兵利器相送,这份交情可谓不薄。”天赐默然点头,想起王致远孟文英,心中怅然。

萧若男道:“《兵器谱》中记载,壮士的弓箭名叫落日弓穿云箭,皆为兵中圣品,犀利无匹。据传是上古神物,遇乱世方出,非有德者不能持之。说它源于上古我不相信,说它是神物却名副其实。”

天赐道:“《兵器谱》在下也曾读过,似乎并未提及落日弓穿云箭。”萧若男道:“壮士读的一定是时下所流行的《兵器谱》,其中所述并不详尽。我说的《兵器谱》却是前朝无名氏所作,又名《谈笑知兵录》,内中记载纷繁博杂。许多奇门利器,兵中神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今日有幸目睹壮士的神弓神箭,始信所言不虚。”

天赐道:“小姐不愧为将门之后,家学渊博,胜在下多矣。以后如有机缘,一定要读一读这本奇书。”

萧若男道:“这可难了。此书据说是海内孤本,只有沧海书阁藏有一部。别处恐怕是找不到的。”

天赐道:“在下虽不敢说学富五车,却也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对天下藏书之地大多有所耳闻。为什么从没听说过沧海书阁?”

萧若男道:“沧海书阁在东海之滨,雁荡山下。阁主人是位风雅文士,以收藏书籍为乐。阁中藏书汗牛充栋,诸子百家无所不包。他却颇为自谦,阁名沧海,隐含沧海一粟之意。他与家父是早年故交。年前登门拜访,他家的一位小姐与我很投缘,带我在阁中读过几天书,令我大开眼界。他们父女不求名达,所以少有人知。”

天赐心生向往。他出身书香门第,自然对书籍特别偏爱。说道:“原来如此。这真是个好去处。有机会我一定去长长见识。”想到身负血海深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此闲情逸致,不免心头沉重,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萧若男道:“他们父女不喜交往,只怕不会欢迎壮士入阁读书。不过壮士人品脱俗,也许能让他们父女破例一次。”天赐笑道:“还是不去为妙。凭我这付尊容,说不定又被当成偷书的雅贼,碰一鼻子灰。”

这功夫野味已经烤得透熟。天赐深深吸了一口香气,赞道:“我的手艺还真不赖。几位姑娘想不想尝尝?自己动手,不必客气。”

四侍女大喜,七手八脚,争抢着撕扯野味。凝霜扯下两条山鸡腿,递给萧若男。野味入口,众女一齐皱眉。萧若男笑道:“壮士射的一手好箭法,却不是一个好厨子,手艺糟透了。”天赐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边缺油少盐,再好的厨子也无用武之地。”

鸣环飞跑出洞,很快便抱着一大堆零碎回来。先将两个盛满酒的大皮囊交给天赐和萧若男,又取出油盐酱醋各色调味品。四侍女一齐动手,很快就将几只淡而无味的山鸡野兔调制成美味佳肴。天赐垂涎欲滴,鸣环送上半只野兔,他一口咬去,几乎将舌头也吞下。赞道:“好手艺,胜我一百倍。”又解开酒囊,狠灌一口。赞道:“好酒,过瘾!”鸣环大乐,笑逐颜开,前嫌尽释。

萧若男捧着酒囊一口接一口,象是在喝水。不多时一囊酒被她饮去了大半,红晕上脸,娇艳欲滴。天赐看得呆住了,不知是惊于她酒量之豪,还是感于她容颜之丽。萧若男嫣然笑道:“没见过女儿家喝酒是不是?在我们雁北这平常得很。塞外苦寒之地,一到冬天,冷风刺骨,滴水成冰。我常年随父亲行军打仗,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饮酒可以暖暖身子,日久天长就成了习惯。”

天赐道:“天子拜令尊为河南总督,清剿河南匪患。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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