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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落日风雷-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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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薇瞪眼道:“你是皇帝的同胞兄弟,咱们还是皇帝的姐姐呢,荒唐!”天赐笑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不是同胞兄弟,为什么生得如此相象。”

二女当然不解其中缘故。小薇却假作明白,煞有介事道:“不懂就要向我请教。告诉你们,这世上的人有几千万,上万万,只怕还不止。这世上的容貌却只有几千种,几百种,只怕还不到。所以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生一样的相貌,只是这些相貌相同的人很少碰在一起,我们觉得很稀罕罢了。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天赐连声称赞高明,大放宽心,暗道:“亏你们想得出如此妥贴的理由,省得我再费唇舌。”

回到住处,夜色已深。扣了半天门,里边才传出于老头颤巍巍的声音:“是谁呀?打搅老夫的好梦。”门开了,于老头揉着惺忪睡眼,看清是主人回来了,忙赔笑道:“原来是您老,老奴该死。刚才刘府派人送来马匹礼物,老奴已经替您收下了。”

天赐自不会与这老糊涂计较,说道:“辛苦你了,马匹在何处?”于老头道:“礼物在您房中,马匹在马厩里,老奴已经差人饮饱喂足。嘿!这马真是匹好马,刘大人忍痛割爱,自是对您老十分巴结。不过,老奴劝您以后少跟他来往。不是老奴倚老卖老,在京城里整整住了六十年,经的多见的广。象他这等飞扬跋扈,红极一时的权臣,最终都没有好下场,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于老头之言虽嫌聒噪,却也有几分道理。天赐暗暗点头,说道:“你去休息吧,此事贫道自有分寸。”于老头唉声叹气,蹒跚着回房接续他的好梦去了。

进到内院,只见正堂透出昏黄的灯光,窗棂上映着一个人影。天赐深感诧异,重重咳了一声,推门入室。室内那人正坐于灯前,把玩案上的两只锦盒。穿一身夜行衣,便捷利落,却是韦应麟。见主人归来,他含笑起身,说道:“恕小子冒昧,不速而至,打扰仙长了。”

这韦应麟来的好不突兀,看他的装束就知是偷偷潜进来的。天赐笑道:“韦公子效此宵小行径,逾墙入室,莫非欲做梁上君子,盗窃贫道财物乎?”韦应麟将两只锦盒向天赐面前一推,笑道:“仙长财物在此,分文不少。小子偷入尊府,只为防刘贼知觉,别无它意。”天赐抚掌笑道:“贫道已知公子来意,只在这两只锦盒。藏匿行迹,欲盖弥彰,反而启人疑窦。下次万万不可如此,明来明去,何必顾忌。刘贼处贫道自有说辞。”

打开锦盒,只见一盒中是银票,整整一百万两,另一盒则是玉器珍玩,宝光流动,满室生辉。韦应麟虽出身王侯之家,如此奇宝重资也难得一见,啧啧称赞道:“好重的礼物,我猜一定是刘贼所赠。”

天赐反问道:“公子是怀疑贫道已经投靠刘贼?”韦应麟正容道:“如果怀疑,我今晚就不会来。实不相瞒,寿王千岁听说仙长今日去刘府作客,深感不安,只当仙长贪恋财货,变节投靠。小子却相信仙长绝非见利忘义之徒,特来求证。”天赐道:“知我者,韦公子也。贫道收刘贼礼物,虚与委蛇,别有所图。请公子务必转告寿王千岁,且拭目待之,不出旬日即有佳音。刘贼羽翼尽除之日,即其伏法之时。”

韦应麟大喜,说道:“得仙长襄助,大事必成。不过,如此迁延日月,恐节外生枝。小子冒昧,已向寿亲王千岁献上一条计策,定能一举击垮刘贼。可行与否,请仙长裁夺。”天赐道:“愿闻其详。”韦应麟道:“小子有一知交名叫陆鹏,现任锦衣卫百户。其人忠勇尚义,热血豪侠,又深悉锦衣卫内幕,必能助我等一臂之力。可以请他收集证据,向圣上出首,使刘贼无可遁形。再由仙长从中协助,刘贼必死无疑。”

天赐惊道:“不可,万万不可!公子可曾将此事告知陆鹏?”韦应麟奇道:“未得仙长允诺,尚未将此事告知。难道陆鹏有什么不妥吗?”天赐如释重负,说道:“据我所知,那陆鹏是江南武林盟安插在锦衣卫中的密探,虚有其表,其心难测,断不可信。”韦应麟大惊,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子有目如盲,若非仙长告知实情,几乎坏了大事。”

天赐道:“公子提起这陆鹏,贫道倒想出了一条妙计。各处反贼派在锦衣卫中的密探只怕不止陆鹏一人。除他之外,还有一个百户曹谦,与湖广教匪似有勾结。公子可速将此事禀明令尊,缉拿这二人,严加刑讯,搜查其住所,必能获得其通匪的明证。刘贼即使不被问个共谋之罪,也难逃驭下不严之过。那时贫道就有文章可做了。”

韦应麟大喜,说道:“真乃妙计也!事不宜迟,小子这就去安排。”天赐道:“陆鹏曹谦武功都不弱,为防其逃脱,可请二位令师出手。行事宜机密迅速,不可让刘贼得知,杀人灭口。”

送走韦应麟,已经是后半夜了。小蔷小薇倦极,自回后堂休息。天赐却非常兴奋,毫无睡意。想起久别重逢的老伙伴小黑,便去后院马厩寻他亲热。

事情之顺利出人意料,天赐进京不过数月,心愿一一达成。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赢得了皇帝的信任,又与刘贼套上了交情。眼见一条条毒计使下去,刘贼死期不远。曹谦陆鹏是杀父毁家的帮凶,做先行官早死几日,而后是刘贼许贼。再其后便是助皇帝整肃朝纲,任用贤能,荡寇平乱,重整天下。这些心愿全部了结,便可以无牵无挂遨游天下,寻觅妻子兰若,重建家园,隐居不出,享受山野林泉之乐。这一幕幕美好的前景已经不再是幻想,如在目前,伸手可及,让他怎能不为之兴奋。

第二天是朝会之期,整整一上午皇帝都在与群臣议事。天赐虽得宠幸,却没有资格参与朝会。闭门家中,不知皇帝能否依昨日之议,难免如坐针毡,忧心如焚。

刚一散朝,皇帝便迫不及待传天赐入宫,相见于隆道阁。他今日心情极佳,笑逐颜开,春风满面,喜滋滋道:“朕今日方知为君之乐。往昔诸事皆由许大人作主,他提建议,群臣随声附合,朕只能点头赞成,简直是个傀儡。今日朝会,朕依仙长之议,提出京军赴边屯驻之事,群臣有提出异议者,朕皆斥退之,竟无一人敢再多言。许大人不发一言,刘进忠主动求请,称颂朕之英明。可见为人主者当加威于臣子,不可使君权旁落于人。”

天赐心想:“见识仍嫌浅薄,却已大有进步。乘你心情正佳,不妨进一忠言。”说道:“为君之乐,非止于此。为君之至乐,在于布仁德于四方,加声威于海内,则群臣惕惧,万民诚服。此时握天下如在掌中,使臣民如同指臂。今日朝堂之上,群臣所服者非陛下之威,乃策略之善也。如陛下能明察忠奸,用人无误,朝政无失,则群臣自然心悦诚服,何须斥之责之。”

皇帝满腔高兴化为乌有,但想想此言甚是有理,面孔不禁为之一红。说道:“如仙长所言,则可比于古之明君,朕如何能及。”天赐道:“若不为,焉知不能为。陛下才智未必逊于古之明君,所差者不过决心毅力耳。昔齐威王荒淫逸乐,不理国事。得淳于髡之言,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愿贫道能比淳于髡,而陛下能如齐威王也。”

皇帝得天赐恭维,颇有些沾沾自喜。自己有多大本领他也并非全然无知,比于古之明君相差太远,效法齐威王或者还有希望。他道:“愿领仙长教诲。”他以帝王之尊,能这般虚心求教,诚为可贵。天赐暗暗赞许,说道:“齐威王所以能强齐垂数十年者,勤国政,明赏罚,去奸佞,用贤臣也,陛下亦可效之。方今天下大乱,究其滥觞,乃民心之失,民心之失缘于朝政之失,朝政之失缘于用人之失。望陛下善用贤能,勤理政事,以收民望,则乱可制国可宁也。”

皇帝频频点头,问道:“今海内不振,匪类猖獗,割据州县,寇掠四方,官军屡败,朝野震动。请仙长教朕破敌制乱之策。”

天赐道:“贫道观各路贼首,皆乱世之雄,非治国之主也,虽嚣张于一时,实不难平之。河南地近京畿,匪患最烈,应先取之。匪首龙在天其人寡才无德,目光短浅,收群盗为用,民心早失。中原一带,无险可据,连年兵戈,民穷财尽。而龙在天弃险固之关中,富庶之山东不取,留恋于中原,实自困于死地。陛下若遣一能臣据潼关以固关中,再选一二骁将率精兵巡于大河之北。待明年春荒,贼众食尽,渡河觅粮时相机邀击之,迫其南向与江南各路反贼相争,可获渔人之利。再乘其两败俱伤,必能一鼓而破之。中原即定,则天下可定也。”

皇帝大喜,说道:“仙长真高见也!只可惜朝中乏人,并无能臣骁将当此重任。”天赐笑道:“普天下的才俊之士多如恒河之沙,只是陛下未能用之也。陛下以贫道为高人,而江湖奇士朝中贤臣胜过贫道者大有人在。此辈素怀忠义,只因朝中权奸当道,无由以进耳。陛下应仿效前人千金市骨之事,重用朝中贤臣以收人望,则天下贤才必争相归附,何虑无人可用。”

皇帝道:“朝中有何贤才,朕为何不知?”天赐道:“陛下非不知其名,乃不知其贤耳。贫道进京路经兖州之时,曾见一驿卒形貌非俗,身怀奇技。寻人一问,才知是原锦衣卫指挥左使杨宗翰,为刘进忠所不容,沦为驿卒。此人虽蒙奇冤,未存怨心,兢兢业业,不亏职守,真忠臣也。陛下何不用之。”

皇帝道:“朕记起来了。这杨宗翰曾上表弹劾刘进忠勾结教匪,图谋不轨,种种不法之事。现在想来,其言甚有见地。朕即招其回京,任为大将,征讨反贼,可乎?”

天赐道:“杨宗翰其人铁面无私,用之察奸断狱则可,用之为大将恐不相宜。大将之材另有其人,民间有南熊北虎之说。南熊者,九江府总兵严梦熊也。其部众不过三千,却屡破十倍乃至数十倍之敌,威震敌胆。北虎者,兖州府副将王致远也。今春河南盗贼窜入兖州,兖州总兵畏敌如虎,不敢出战。王副将独率轻骑,大破贼军,横扫百余里,使盗贼不敢再入兖州。此二人堪为朝廷柱石,陛下何不用之。”

所谓南熊北虎之说,不过是天赐杜撰出来的。皇帝却信以为真,大喜道:“不想朝中竟有如此良将,朕几乎失之交臂。当立即提升为总兵,不!提升为巡抚总督。”天赐道:“陛下欲重用此二人,不必加以高官,只任命为总兵,拨与精兵三五万,授予全权。使军中无粮饷之缺,朝中无掣肘之虞,则足抵数十万人之用。待其立下大功,在加官进爵不迟。”

就在这时,大太监余广疾步上殿,弓身禀道:“万岁爷,有段云鹏程万里施明轩常荫亭四人奉诏入宫,现于西华门外候旨。”皇帝道:“你去传他四人进来,朕要亲眼见见四位高人。”余广弓身退出殿外。

天赐道:“这四人也是良材,可以派上大用,陛下不可因其无官无爵而相轻。”皇帝微微点头。

不多时,余广引四人来到阶前,伏地叩首,行入觐之礼。皇帝记起天赐的嘱咐,堆起笑容,说道:“四位爱卿平身,入内说话。”四人起身上殿。皇帝见他们相貌奇特,暗暗称赞。说道:“有劳四位爱卿,朕甚不安。”

段云鹏道:“臣等蒙陛下赏识,以卑微之身随侍圣驾,实为无上荣宠,自当竭死效命,以报皇恩于万一,何敢再言辛劳。”太行双凶听他说的如此漂亮,颇为妒忌。也不甘落于人后,说道:“臣等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皇帝极为高兴,笑道:“有四位爱卿护驾,朕高枕无忧了。卿等皆为布衣之身,行走御前,多有不便。朕即加封卿等为虎贲将军,食三品俸禄。以后朕与卿等时常相见,君臣之礼皆可免之。”四人受宠若惊,伏地叩首谢恩。同是行礼,太行双凶与燕山双雄却有所不同。燕山双雄只是出于礼数,并非十分看重三品虎贲将军之职。太行双凶却是由衷感激。他二人投效刘贼多年,没能捞到一官半职,名为客卿,实为家奴,郁郁不得志。如今才入宫禁,便得显官,当真做梦也想不到。

皇帝注目太行双凶,似乎颇感兴味,问道:“施爱卿,常爱卿,朕观你二人仪表堂堂,必为草野奇士,却为何被冠以双凶之名?”太行双凶惊得汗流浃背,羞得老脸通红。刚刚站起,又跪倒在地,说道:“微臣该死,幼年时误交匪人,沦入邪途,多行不义,杀人如麻。武林同道不齿我等为人,畏惧我等凶残,背地里便以太行双凶相称。现在思之,悔恨无及。请陛下降罪,我等绝无怨言。”

皇帝沉下面孔,说道:“本朝律例,杀人者死。你二人不知自爱,辜负了一身绝技,真令朕痛心。不过,朕不欲以微瑕而弃美玉,念你二人已生悔过之心,旧事不必再提。双凶之名不雅,可改为太行双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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