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英烈传-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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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威目力超人,他马上看出那是一人一骑。
这么深的夜,是谁骑着马在城根儿下逛?
他的心念刚动,一个低低话声传了过来,是个女子话声:“小黑儿,咱们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生地不熟,咱们上哪儿去找舅舅去? 只有先在外头将就一宵再说了,兵荒马乱的时候,谁也不肯让咱们借宿,客栈也都关了门,你说怎么办,难道叫咱们睡荒郊野地不成?”
顿了顿,话声又传了过来:“跑了这么远的路,我知道你累了,别急,咱们马上就能找到歇息的地方了,即便是荒郊野地,咱们也得找个安稳舒服地儿,要不然让贼兵发现了咱们俩都惨了,知道不? 再忍会儿啊? 好乖。”
话声柔婉甜美,但听来却令人心酸。
这不是那位……
李德威心里一跳,就要往上起站,只见那匹小黑驴突然停步不走了,随听那甜美柔婉话声又传了过来:“咦,小黑,你怎么不走了,这儿不行啊,这儿都是荒郊野地,怪怕人的,不是咱们歇息的地儿,走吧,小黑,咱们往前找找去。”
她说她的,那匹小黑驴儿就是不动。
只听她一声“哦”惊声说道:“我明白了,前头有人么,是谁?”
李德威马上也明白了,敢情那匹小黑驴是发觉前头有生人,所以不再往前走了。
牲口性灵,感觉往往比人都灵敏。
李德成站了起来,把“鱼肠剑”往杯里一藏,扬声说道:“姑娘,是我。”
那匹小黑驴惊叫了两声,四席移动,往后退去。
随听那位姑娘惊声问道:“你,你是谁?”
李德威道:“我姓李,跟姑娘一块儿进城的。”
遥遥传来大姑娘一卢轻“哦”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下去,惊魂定了:“是你啁……小黑,别饱,是熟人,不是贼兵,这时候在这地方能碰见一个朋友还不好么,走吧,咱们快过去见见李大哥去!”
一声“李大哥”听得李德威心里泛起一种异样感受,杨敏慧也叫他“李大哥”,如今杨敏慧却不知道远在何方,山水相隔,想见一面都不能。
他这里心念正动,大姑娘好不容易拉着她那匹小黑驴挨到了跟前,回过身在驴头上轻轻打了一巴掌:“跟你说是熟人儿你不信,看看是不是,累死我了,累得我一身汗,吃点草一边儿歇息着去吧。”
她松了小黑驴,小黑驴却没跑,想必它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确是熟人。
人姑娘回过头来赧然一笑道:“你差点儿没把我跟小黑吓死,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啊,你那个道士朋友呢?”
李德威没答反问,道:“姑娘不是找亲戚去了么,怎么也跑到城根儿这荒郊旷野来?”
大姑娘眨了眨眼,长长的两排睫毛一阵翕动,道:“跑了大半夜,我都累死了,咱们坐下来说话好么!”
李德威—步跨离大树,道:“姑娘这边儿坐吧,可以有个靠头儿。”
大姑娘深深地看了他—眼,道:“李大哥,你真好,谢谢你。”
她走到树旁矮身坐下,往树干上一靠,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看模样她混身上下没一处不舒服:“虽然是骑着小黑,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在城里转了大半夜,可也够累的,一个女儿家,人生地不熟,大黑夜里没地儿去,怕得都想哭,没想到在这儿会碰见李大哥,这下总算安心了,八成儿是老天爷看我可怜……”
说着,说着,冲李德威抿嘴儿一笑。
她长得不算美,可是笑起来十分动人,此时此地能遇见一个不沾贼味儿的人,也让人有—种亲切感,所以这一笑笑得李德威心头怦然一跳。
她却没在意,事实上她并没有发现李德威心里的感受,当然了,她怎么能看到李德威心里去?
只听她接着又道:“李大哥问我为什么大黑夜里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地的城根儿来?”
李德威道:“记得姑娘告诉过我要去看亲戚……”
大姑娘道:“是啊,可是进城的时候天已经晚了,我不知道我那家亲戚住哪儿,又没处打听,只好等明天了,‘彰德城’的客栈都没了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在街上又怕碰见赋兵,所以只有跑到这荒郊旷野来找个安稳地儿将就一夜了。”
李德威摇摇头,道:“姑娘可真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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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我胆大?”大姑娘苦笑一声道:“真是天知道,骑在小黑背上,心里只打哆啸,都快哭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只好硬起头皮咬紧牙了!”
也是,一个不会武的单身女子,处在这种情形下,能有几个不害怕的!
李德威心里有些不忍;沉默了一下道:“姑娘不知道令亲戚住在什么地方?”
“是啊,”大姑娘苦着脸,那模样儿看着让人心疼:“要知道不就好了么,我要是知道我舅舅住哪儿,说什么也不会大黑夜里往这儿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要是知道我舅舅住哪儿,没往这儿跑,也不会碰见李大哥了,你说是不?”
听她的口气,她好像很愿意碰见李德威。
李德威能说什么 ?他只有这么道:“只希望姑娘能平安度过这一夜,明天赶快打听出令亲的住处。”
大姑娘眨了眨眼,道:“跟李大哥在一起,还怕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夜么,一定能,我看得出,李大哥会武,而且有一身好武艺。”
大姑娘慧眼独具,好眼力。
李德威笑笑说道:“姑娘高估我了,我不过会一些花拳绣腿,庄稼把式。”
姑娘直愣愣地望着他道:“李大哥客气,我这双眼不会看错的,我一眼就看出李大哥跟常人不同,我却又说不出来……”
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我嘴笨,李大哥别见笑。”
姑娘他才真是客气。
李德威道:“好说……”
大姑娘看了看他道:“李大哥怎么也一个人在这儿? 你那位朋友呢?”
幸德威沉默了一下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李自成贼党,我是大明朝的子民,汉贼不两立,水火难相容,他怎么会是我的朋友!”
大姑娘眨了眨眼道:“我看李大哥也不像贼党一路,只是李大哥怎么跟他在一块儿?”
眼前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别说没什么,就是有什么,李德威也不怕她,李德威没瞒她,把“宛平”缉奸,以“藏宝图”为饵,诱真道人带他到“彰德”来击杀李自成的经过大概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大姑娘睁大了一双眼,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李大哥怎么会跟贼党在一块儿,李大哥真是个大英雄,一行惊天地,一念泣鬼神,足可上比刺秦王的荆轲,令人好生敬佩,虽功亏—篑,也足以惊破贼胆了,我就看出李大哥是个不凡的人物,果然不错。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姑娘夸奖了。”
大姑娘道:“贼党可电真够机警的,竟能看破了辛大哥的行藏,这—来再想找李自成恐怕就麻烦了。”
李德威点了点头道:“姑娘说得是,打草惊了蛇,再想找这条毒蛇谈何容易,李自成帐下不乏猛将,左右不乏能人,要想刺杀他除非近他的身,要不然……不管怎么说,李自成是罪魁祸首,如今天下大乱,京城危在旦夕,不杀李自成无以有消弭这场贼乱,不杀李自成无以安定天下,不杀李自成无以拯救亿万生民于水火,无论如伺我要在他来犯京城之前诛杀他……”
大姑娘道:“那么李大哥现在准备怎么办? 像刚才李大哥说的,李自成帐下不乏猛将,左右也不乏能人,李大哥如今等于是处在贼阵之中,身围千军万马,李大哥一个人能有多大力量,尤其李大哥行刺不成,已然打草惊了蛇,现在‘彰德城’四下一定戒备更为严密,而且他们也一定在满城搜寻李大哥的所在……”
李德威点点头道:“我知道,这是不想可知的,我更知道今后再想刺杀李自成已是难上加难,可是我刚才说过……”
大姑娘道:“我知道李大哥为救国救民非刺杀李自成不可,我是问李大哥今后预备怎么办?”
李德威道:“只有走二步算一步了,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错。”
大姑娘忽地双眉一扬,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大哥心存救国救民之宏愿,单枪匹马深入贼阵,一行惊天地,一念泣鬼神,这豪情胆气更令人敬佩,我也是大明朝的子民,说什么我也不该落于人后……”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姑娘是要……”
大姑娘摇摇头道:“我一个难以禁风的弱女子,走到这荒郊野地来都吓得想哭,自然没能耐追随李大哥身侧振臂杀敌,我倒是有个杀贼的办法,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李德威精神一振,道:“姑娘才令人敬佩,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请说说看。”
大姑娘沉默了一下道:“李大哥知道我只身一个人冒险跑到‘彰德’来,是来看望亲戚的,是不?”
李德威点头说道:“不错。”
大姑娘道:“我是来看望亲戚的是不错,不过我的来意并不单单为看望我那家亲戚,要不然我才不会冒这么大的险呢,我娘也不会让我来。”
李德威心里跳了一下道:“那么姑娘此来除了为看望令亲之外,还为……”
大姑娘道:“李大哥既然是这么一位心存救国救民宏愿的英雄豪杰,我也不瞒李大哥,我此来除了为着望我舅舅之外,还为劝我舅舅杀贼反正,将功折罪。”
李德威呆了一呆道:“这么说令亲是……”
大姑娘那清秀的娇靥上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现在是,不过半个月以前他还是食皇禄,拿皇俸的官军。”
李德成又复一怔道:“姑娘,令亲是……”
大姑娘道:“保定副将谢嘉福杀巡抚得标,劫持真定府邱茂华同叛降于贼,这件事李大哥可知道?”
李德威两眼——睁道:“谢嘉福、邱茂华,令亲是哪一个?”
大姑娘道:“就是那食皇禄,拿皇俸,官至副将的谢嘉福,我的亲娘舅!”
李德威道:“原来姑娘是谢副将的外甥女,这倒颇出我意料之外。”
大姑娘道:“我宁愿没有这门亲戚。”
李德威道:“谢嘉福弑上降贼,跟姑娘无关。”
大姑娘道:“奈何他是我的亲娘舅,我娘为了他弑上降贼,差点儿没悬梁自绝,到现在还卧病在床,天天吐血。”
李德威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是奉令堂之命前来劝说谢嘉福的?”
大姑娘点了点头,道:“我娘不敢让谢家出此不忠不孝之人。”
李德威道:“姑娘有几分把握”
大姑娘道:“我老爷、姥姥过世得早,我舅舅是跟着我娘长大的,长姐比母,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对我娘甚是敬畏,我娘说什么他听什么,他离家从军到现在有十几年了,谁知道他现在心早还有没有这个老姐姐了。”
李德威点了点头道:“这倒是……”
大姑娘道:“即使他心里有悔意,恐怕他也不敢贸然杀贼反正,李大哥该知道,弑上降贼是怎么样的一个罪。”
李德威双眉一扬道:“姑娘,这一点好办,只要他肯杀贼反正,我可以保他将功折罪,以功抵过,我也可以保他还是个副将。”
大姑娘两眼一睁,讶然说道:“李大哥可以保他将功折罪,以功抵过,甚至……”
李德威道:“不瞒姑娘说,我也算得半个官家人,权势不亚于满朝文武。”
大姑娘道:“真的?”
李德威道:“事关重大,我不敢欺骗姑娘,只要谢嘉福有悔意,姑娘可以告诉他‘布衣侯’‘银牌令主’保他将功折罪,以功抵过,也保他不会丢官罢职。”
大姑娘两眼猛睁,一丝异彩飞闪而过……
“‘布衣侯’,‘银牌令主’?”
李德威道:“布衣侯相当于朝中王侯,只不过一袭布衣,不食皇禄,不拿皇律而已……”
大姑娘道:“李大哥是‘布衣侯’?”
“不,”李德威道:“那是我义父,我义父当年有大功于朱家。”
大姑娘道:“这么说李大哥是小侯爷!”
李德威摇头说道:“姑娘千万别这么叫,我不敢当,我不是布衣侯的哲嗣,我只是布衣侯的衣钵传人!”
姑娘微显激动,道:“不管怎么说,我原来只有三分把握,李大哥如今又给我增添他以功抵过,甚至还保他官复原职,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应该是没有了,他要是再不肯,那他就是丧心病狂,无药可救,那他就是亲手杀了他那恩深似海的老姐姐了!”
李德威道:“谢嘉福要还有一点良知,他会毅然反正的,大明朝的安危系于他一身,真要说起来,他的功劳还不仅只是折罪抵过。”
大姑娘忽然皱起一双眉锋道:“只不知道李自成待他怎么样,给他派了个什么官,要是那个一点的,只怕还近不了李自成。”
李德威道:“那倒不要紧,他尽管到时候反他的正,杀贼是我的事,只要他想办法打听出李自成的所在,能让我扑到近处去就行了!”
大姑娘两眼一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