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瘦马-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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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崔易禄微怒道:“你还强嘴做什么?我且问你,譬如你要争夺的剑谱,正好在我怀中,我也使上这一着,你岂有不近身上当的吗?再说我以一人代表人家三四个出类拔萃的高手,百招之内,你尚且难以胜我,若是在刁家寨,你能像现在这样肆无顾忌的单对一个人动手吗?
我替你设想,全是为了你自己,你这人怎的这么不听教诲,偏偏恃强不肯呢!“
言下之意,大是不悦。
傅小保私心揣摸,觉得崔易禄所言,句句均是为自己设想,本来,兵不厌诈,谁叫自己江湖阅历,对敌经验都这么欠缺呢!崔易禄武功只在自己之上,连他尚且口口声声提起刁家寨上高手如云,想来当不致于是欺人之谈。这么一想,心境顿时平和了许多,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前辈所说,在下也深知句句均系金玉良言,但在下也是七尺昂藏男子之躯,要叫我学那妇人之态,委实令在下羞于受命。”
崔易禄正色道:“能屈能伸,方能算是大丈夫,昔日司马懿尚且忍辱收受巾帼衣冠,诸葛亮反而叹服,天下后世,谁又因此小觑于他!你今天不得已时,为了上报师恩,暂且从权,正是英雄本色,有什么可羞的。”
傅小保被他一顿排喧,说得默然无语,良久良久,方才幽幽叹道:“好吧!既是前辈认为这是唯一可循之途,在下理当承允,赴汤蹈火,也只好舍命一试了。”
崔易禄面泛喜容,道:“这才是唐百州的好徒弟,走吧,咱们且进房里再详细计议吧。”
说罢,转身迳向房门走去。
傅小保急叫道:“崔前辈,你还没有替我解开穴道呢!”
崔易禄不禁哑然失笑,用手狠狠在自己头上拍子两拍,这才又回来替他将穴道解开,傅小保含羞带愧,随他回到房中。
这一阵折腾,为时业已不少,傅小保昨夜也是一夜未眠,多少有些困倦。崔易禄将客栈掌柜唤来,令他即速准备食物,又给了他一锭银子,叫他赶购两套妇女衣裙,吩咐完毕,不待那掌柜的惊讶发问,便将他又轰了出去。然后舒一口气,笑道:“咱们准定今夜动手,吃过东西,好好睡上一觉,以备晚上狠狠杀上一场。”
傅小保不解地问:“前辈命他购置女用衣衫,一套已经足够,何以要购买两套呢?”
崔易禄笑道:“我想了想,倘使只你一个人扮作女装,却跟我这么个丑男人同行,难免不反而引起刁家寨的人疑心,说不得,送佛送上西天,也陪你唱这场戏啦!你扮个娇滴滴的姑娘,就让我也扮成个随身唤使的丑陋丫环,这样,你总不致骂我待你不公平了吧!”
傅小保这才恍然,一时间,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感激。原来人家处处替自己设想,而自己竟然不明好心,一直顶撞阻梗。至今想起来,不觉又愧又悔,死心塌地,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崔易禄看看他,丑脸上一阵扭动,又咯咯笑起来,只笑得傅小保满面通红,说不出的尴尬,好一会,崔易禄才笑容一敛,道:“说实在的话,以你目下功力,只怕还在你那师父之上,若非刁家寨上高手太多,委实也犯不上作那男扮女装的事,哦!对啦,方才你用的那一套掌法,莫非就是你所说在荒山山腹中奇遇学得的?那叫什么名称?”
傅小保答道:“正是,那套掌法拳法,俱是碧灵宫不传之秘,名叫多罗掌和万字神拳。
在下也正奇怪,看来前辈手法,甚多地方,与这两种拳掌招式相近,在下还真以为前辈也是从什么地方学得的这一种功夫呢?“
崔易禄浓眉一剔,道:“是吗?这倒是巧得根,由此可见,智者所见略同,要不是你这么说,我至今还当我这套掌法乃精心别创一格的妙法,天下再没有能敌的呢!这么说来,哪天我得找上碧灵宫去,寻找那七指姥姥好好比划一番,看看彼此所创的,究竟敦优敦劣?”
傅小保忙道:“七指姥姥古老前辈非但慧面佛心,而且技拟天神,如今高龄已逾百岁,修为近两甲子,只怕天下已无人能敌。崔前辈这套掌法虽与古氏秘学相似,但细审起来,仍有若干小异之处。依在下这点粗浅之见看来,这正有些像刁家寨的蛇形剑法与师门灵蛇剑法,乍看相同,实则各具慧心,各有所长,说穿了,大可不必相互忌恨窥测。正如前辈所说,天下武功,本出于一源,纵经许多年分途钻,最终异逢而同旧,却是免不了的。若说自己想到的东西,别人也想出来,便责人剽窃偷学,也就未免自视太高了,在下这些话,尽皆出自肺腑,前辈不要误会才好。”
崔易禄哈哈大笑,道:“看你不出,小孩儿家,倒知道这么许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的确难得。我那意思,不过想有暇之时,到碧灵宫去寻那七指姥姥切磋切磋,看看彼此所创,还有什么破绽没有?如果说到偷学秘技,她年纪比我大上好几倍,论起来只有我偷她的,她是决不致反来偷学我的啦!”言罢,两人忍不住都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候,傅小保对他可以说又有了一层新了解,暗忖此人貌虽丑陋,行事纵也有些古怪,但心地却甚是善良,豪迈爽朗,古道热肠,倒是个不多的武林异人。
谈谈说说,不一会酒菜都搬进房来,两人入席,随意吃喝起来,经过一场架,彼此似乎反倒亲近了许多。傅小保也了无拘求,大家平起平坐,如像兄弟一般。
席间,傅小保又提起“铁臂神枪”蒲兆丰和“金面佛”罗文炳邀约助拳的事,崔易禄道:“不妥,刁家寨近日忙着喜事,或许不致立刻便和他们翻脸动手。咱们饭后只管畅睡一天,傍晚动身,夜半之前,准能赶到大寨,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没多一会,酒足饭饱,傅小保告辞回房,掩了房门,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没多久,便自呼呼入睡。待他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申刻早过,连忙一古碌爬起身来,略作浴洗,匆匆赶到崔易禄房前,敲了半晌门,里面却声息俱无,他心中笑道:真的竟如此好睡?轻轻推开房门,探头一看,房中并无崔易禄的人影。
傅小保讶然忖道:莫非他并未入睡休息,却到哪儿去了呢?于是,转身又匆匆来到前厅,寻着掌柜一问,掌柜的答道:“崔相公在一个时辰前,便独自匆忙外出,临行时留下话来,说他不久便回来,请公子在店里休息着等等他,不要轻易离店。”
傅小保大感诧异,暗想他独自往哪里去呢?莫非发现了什么异样不成?便又追问道:“他在这附近,可有什么相识友人没有?你见他外出之际,是随意模样?还是行色匆匆?”
掌柜的迷着一双迷惑的眼睛,想了片刻,道:“咦,公子这一问,小的倒觉得果然有些奇怪了。崔相公也是十余天前才到此地,一来就住在小店,并未见他有什么要好朋友往来,午后外出的时候,又的确形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于。傅公子,小的看你可要去寻寻他,别是刁家寨又有什么能手来了,崔相公虽然了得,孤身一人,不要吃亏才好。”
傅小保一听大急,三脚两步奔回卧房,慌慌张张将锈剑缅刀暗器革囊一一配带身上,掉头又奔到店门口,急问掌柜,知道崔易禄系独自向东出镇,忙道:“我这就去寻他,倘若他稍等返店,你就说我不久便返,请他务必在店里候我,不要再离开了。”话才说完,便自如飞般向东拔足便追。
晃眼出了镇,傅小保停步张望,但见极目尽是一片荒野,空旷沉寂,何曾有半个人影?
他不禁心急如焚,心想这么大一片荒山,无境无止,又不知道他向哪条路去的,却叫人从何处寻起呢?
正在着急,无意间一抬头,望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座虽不太高,却挺立在旷野中的小山。山顶有几株大树,冲天并列而生,宛似雄鸡头上的鸡冠,假如站在树尖,周围数十里地,可以尽收眼底。他遂也不再犹豫,急忙伏腰吸气,快如箭矢般向那小山上奔去。
他此时心中存着一种不祥之感,总认为崔易禄这样匆匆外出,甚久不归,必然是发现了刁家寨有高人掩至,是以蹑踪而出。至于这么久未见返店,则一定是孤身中了人家埋伏,这时候只怕已经岌岌可危了。他虽然知道崔易禄武功卓绝,已在自己之上,但无论如何也难压抑心中那股惶急之情,放开大步,风驰电奔地向那小山上疾扑。小山本不甚远,吃他一阵飞奔,哪消顷刻,便到了山下。
他甚至连脚下一步也没有停,仅只抬头向山上望了一眼,一低头,便急急登山,小山上原没有路径,他索性施展轻身功夫,飞石越树向上狂奔。
待他一脚抢到山顶,触目处使他险些失声惊呼出来,万没想到那山顶一块大石上,正盘膝坐着一个人,无巧不巧,竟然正是崔易禄。
崔易禄端坐石上,双目紧合,两手互握太极,掌心向上,呼吸急迫沉重,额上滚着豆粒大一颗颗汗珠,对于傅小保抢登山顶,又似知觉,又似不知,但端坐的身子,却丝毫也没动过。
傅小保可就更加迷惑了,看这情形,也不知道他是在打坐演练一种功夫呢?或是受了内伤,正在行功自疗伤势?处在这种情形之下,无论是属于哪一种可能,傅小保都不能对他稍作打搅。他紧张而不安的游目向四下里望望,山上山下,一片宁静,既无动静,也没有人影,那沉寂的气氛,处处与石上闭目跌坐的崔易禄透着极端的不调和。傅小保又仔细察看地面,除了人少许凌乱的足印之外,看不见一点血迹或异样。
这可把他难住了,若说是练功吧,似乎没有必要特地跑到这么远的山顶上来,同时,神情也不致有痛苦形象。但若说是与人拼斗而负了重伤,那些强敌又怎会没声没息自动退走,而且走得没有一点败退的痕迹?他不由得怔在一旁,既不能轻率离开再往左近勘察敌踪,又无法开口问问崔易禄本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谜底,仅有崔易禄自己才知道,傅小保无法,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守候一旁,等侯他行功完毕之后再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崔易禄额上汗水渐收,但双眼仍然紧闭未开,傅小保百无聊赖,便蹲在地上仔细察看些凌乱的足印。
经他聚精会神一一审视,发觉这些足印仅只有两个人的,一种印大而宽,显然是属于崔易禄的,而另一种,却纤小玲珑,长不足三寸,分明竟是女人留下的莲鞋痕印。傅小保陡吃一惊,连忙抬头望了崔易禄一眼,心下骇然忖道:似他这种丑陋之人,莫非还会跟什么女子在这旷野荒山上幽会不成?
他方在百思不得其解,石块上的崔易禄已经缓缓睁开双眼,傅小保见他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迟钝,全然不似先前神光激射的样儿,心中不禁一怔。
崔易禄自从睁开眼来,一直凝神注视着博小保,未曾稍稍一瞬,不言不语,就像突然面对一个极其陌生的人,久之久之,跟中却蓄满了盈盈泪水。
傅小保先见他痴痴注视,因为不知他究竟真正复原了没有?及至忽见他热泪盈眶,这才一惊,连忙抢步上前,急急问道:“崔前辈,你可是受了伤吗?要不要在下替你略效微劳?
助你疗抑内暗伤势?“
崔易禄缓缓地摇摇头,双目一闭,那眼中热泪,扑簌簌滚落在胸前。但他似乎在强自振作自己,突然又用力睁开双眼,眼中已隐约恢复了先前的闪耀神光,冷冷问道:“你来这里的时候,可见着什么人从附近离去吗?”
傅小保忙扭头向四下看看,道:“没有呀!在下来到这儿,就只见前辈一人正在打坐行功,在下不明就里,所以未敢惊动。”
崔易禄似乎松了一口气,勉强地笑笑,道:“这样最好,想来她已经真的离去了,唔!
这样最好。“
傅小保不解,又道:“莫非有什么人在这里和前辈过招动手吗?他……。”他本意要问:“他是不是一个女人?”但话到喉边,又突觉这乃是人家隐私,似乎不便出口,忙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