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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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边刚被拦下,厅内西首三个青年已经跃出,各人手中持一柄薄刃阔剑,为首青年不到三十岁年纪,喝道:“洞庭三杰今日为鄱阳门复仇雪恨!”阔剑一点,直向白绫衣刺去。
这三人身法颇为轻灵,先后跃出,次序井然,三柄阔剑剑势沉稳中不失迅捷,颇有名家风范。
谢苏身形不动,依然保持面向方才那中年人的位置,这样一来,他便成了背向着那三人。洞庭三杰中的老大为人甚是磊落,见他背向自己,便叫一声:“看剑!”手中剑势却是丝毫未缓。
他剑招已至,却见那青衣人动也未动,心中不由诧异,只这一念之间,忽觉剑尖上不知被甚么东西撞了一下,力道虽不大,撞击得却正是力道将泄未泄之处,剑势霎时散了,剑尖直向他身后的老二撞去。
老二在三人中内力最好,他那一剑力道十足,正待刺出之际,却惊见大哥的阔剑直向自己袭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收剑后撤。但他力道太猛,这一回力,恰相当于将力道全部回返到自家身上一样,收势不住,正和身后的老三撞在了一起。
厅内只听“砰”“当啷啷”之声一响起,洞庭三杰中老大收招,老二坠剑,老三摔倒,这一系列动作,统共发生在一时之间。脑筋慢些的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见三人一并败退。
与此同时,一只银梭掉落在厅内青砖地上,声音轻微,大多数人并未注意到,也更少人知道,方才正是这一只银梭击中阔剑,一招之内,逼退了洞庭三杰。
洞庭三杰这几年在江南创下名号不小,竟为这不知名的青衣人一招逼退,众人皆是惊讶不已。
三人退后一步,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次攻上去的时候,厅下七八个年纪较轻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各持兵刃,纷纷冲了上去。
这些年轻人多是当年为生死门残害过的门派,又或江湖名人的后人,大多未亲身和月天子有过交集,武功大多也未臻一流之境,只凭着一腔热血便冲了上来。
谢苏站在当地不动,只左手青袖倏出,挥带之间,运用的仍是“四两拨千斤”之法。他眼力极毒,方位拿捏的又准,众人只见他随手拨打,一干兵刃已纷纷飞到半空中,更有的招呼到同伴身上,一时间呼痛、叱骂之声不止。
厅上一众江湖名宿只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皆是眼力一流之人,此刻已看出这青衣人内力实在不见得如何高明,全凭着借力打力和对江湖中各门各派招式了解,便轻巧巧拦下了众人攻势。这人眼力之毒、招式之巧,经验之丰富,实是江湖罕见!但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究竟是甚么人?
这一拨人方被击退,眼见又有人意欲冲上来,方天诚、白千岁又不好阻拦,君子堂叶家长老便喝一声道:“都退下!”
他在江南武林德高望重,最是公正不已,众人也皆知君子堂与生死门有血海深仇,便想莫非叶长老要亲自出手?有几个人便退了下去,另有几个人虽然也停了下来,手中兵刃却未入鞘,一双眼只虎视眈眈看着谢白二人。
谢苏并不理众人目光,似乎也没怎么看叶长老。但叶长老却已注意到,那笼在青色衣袖中的瘦削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机簧银筒已被谢苏收入了袖中。
他身上并无兵刃,连机簧也收了,莫非他不愿动手?叶长老心中疑惑。
然后谢苏放松了白绫衣的手,白绫衣先是一惊,随即面色却沉静下来,双眼中呈现出信任之色。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早先就算她与月天子相处之时,虽然为那人的惊才绝艳所倾倒,但却未有过如是完全信任之感。
她还不知道这个青衣人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到今天为止,也不过是见了第三面而已。
然而不知为什么,有一件事她却可以完全肯定。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不离不弃”一类的字眼存在,那么大概说的就是面前的这个青衣削瘦男子。
白绫衣心中思量不提,这边谢苏放松了她的手,身形忽然如风般掠出,按理说,一个人要运用轻功,从其手足动作约略也能看出几分端倪。但众人只是见到他前一刻刚放松了白绫衣的手,后一刻,他已经站在了叶长老的面前。
君子堂的不破罡气江湖闻名,攻则无坚不催,守则刀枪难入。叶长老浸淫这门功夫几十年,几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但任何功夫都有缺点,不破罡气也不例外。
使用不破罡气,运气吐纳时间,要比一般内家功夫长上一倍。
说是长上一倍,其实也不见得多长,最多不过别人呼一口气的时候,叶长老要呼两口气罢了。
但就在他第二口气刚刚呼出的时候,谢苏已经到了。
叶长老只觉得面前多了一个人影,当他刚反应过来这个人影似乎是谢苏的时候,三根冰冷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那三根手指甚至有几分绵软无力,但是叶长老却如坠冰窟,因为谢苏手指所触之处,正是不破罡气的罩门所在。他甚至不必催动多少内力,只要他想,自己几十年修为随时便可毁于一旦。
一眼看透君子堂内也无几人知晓的罩门所在,一招之内便凭着无比轻功制住了自己,一瞬之间,那句话在叶长老脑中忍不住又转了一个圈:
——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可是叶长老实在也想不出这个青衣人会是谁,他能想到的那些曾经风云一时,年纪又和面前这个青衣人相近的人物,大半都已经死了。
随后他听见那个青衣人开口,声音依然沙哑,口气平静得如同甚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本朝律例虽有罪及妻孥之说,但白绫衣并未与月天子论及嫁娶,那孩子更与他无关。”
“白绫衣是我妻子,我是那孩子父亲。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辱及我家人。”
一时间,叶长老目瞪口呆,不知当如何作答。
然而谢苏已经放开了手,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退了回去,再次回到了白绫衣的身边。
这青衣人竟与这一群江湖人讲究起朝廷律法,众人不由愕然。但叶长老出身君子堂,熟知律法,却知谢苏所言非虚。他默然半晌,无法反驳,终是长叹一声道:“你所言虽是正理,然而你可想过,有几个江湖人能依法行事?你娶了这女子,日后有多少个江湖人要针对于你?”
谢苏神色不变,只道:“我知道。”
他转身而行,青袖随走一带,方才被他击落的一柄长剑自地上跃起,直插在方才一个口中言语最为难听的青年两腿之间,剑锋再偏一点,只怕便有断子绝孙之虞,那青年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众人为他武功气势所夺,又见方才君子堂长老对他未加阻挡,方、白二人不发一言,竟是不自觉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任他带着白绫衣离去。
刀剑双卫中的零剑年纪还轻,只看得兴奋莫名,向身边的刑刀笑道:“难怪咱们堡主对谢先生十分推崇,你看他今天做得这件事,真是帅极了!”
刑刀一笑,他年纪较零剑为长,行事沉稳,并未多说甚么。
谢苏携着白绫衣,一直出了方家大门。
出门后,谢苏不再顾忌甚么,厅上为护白绫衣,他已经显露出了师门武功,被认出身份不过是早晚之事,此刻他展开“千里快哉风”身法,白绫衣只觉风生两腋,身体轻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方才的种种委屈、折辱在这飞逝而过的大风中统统被抛到了脑后。她闭上眼睛,心中只想,若能和这个男子如此在风中携手而行,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那还不是感情,而是恩义。只是这份恩,这份义,已足够世上任何一对夫妻共同度过一生一世。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郊外一处树林外,脚下踏的是柔软的草地,天蓝得清澈透明,一分杂质也看不出来。在方家发生的种种事情,一时间恍若隔世。
那个青衣的削瘦男子站在她面前,一到郊外,他已经放开了携着她的手,然后解开她身上所封穴道。此刻他虽是与她正面相对,眼神却不再看她。方才在大厅内的旁若无人全然不见,竟有几分淡淡的羞涩。
“我送你回客栈。”他说,脸到底微微红了。
白绫衣有几分惊讶,她想这男子不会轻易离开,一定是有甚么重大事情。
谢苏续道:“那客栈中有罗天堡好手护卫,我前去赴一个约会。”
在离开大厅那一刻,他经过介花弧身边时,罗天堡的堡主面上带着笑,对他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话:“半个时辰后,云深不知处。”
他说得轻描淡写,白绫衣虽与他相识未久,却已对他的个性有相当了解,心道这个约会必然十分危险。她想都没想,便道:“我和你一同去。”
这次轮到谢苏惊讶了,他重复了一次:“我送你回客栈。”
白绫衣低了头,低声道:“我武功虽不见得如何高明,但对医术药物也略有了解,也许帮得上忙,何况你身上有伤……”她见谢苏微蹙了眉,自己也知道这些理由不见得能打动他,一咬牙,道:“我是你妻子!你有危险怎能不与你同去?”
谢苏怔了一下,眼中的神色由起初的些微羞涩和惊讶,慢慢地转为了柔和。他看着她,淡淡地说:“好。”
他刚要转身前行,身后的女子却又叫住了他:“请等一下……”
谢苏停下脚步,“甚么事情?”
“我……那个,你的名字……”
这样一对夫妻,倒也真是世间少见。
白绫衣未等谢苏开口,先急急地摘去面上一层人皮面具,“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面前的女子发黑如墨,肤凝如脂。脸容轮廓秀丽分明,额前的散发合着眉眼在肤光雪色中愈发漆黑,衬着她一身白衣,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谢苏为她丽容所映,不由怔了一下。随即他笑了,笑意很淡,不仔细也许看不出去,但是一种温暖之意却是了然如现,他说:“我叫谢苏。”
碧草蓝天掩映下,一青一白两道人影前后走着,二人之间的距离大概一步左右,仔细看去,当真是一对璧人。
“谢先生……”白绫衣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用这样称呼他,她与谢苏初识之时,称他为“公子”,但这其实是当日她对月天子的称呼,此刻再以此称呼谢苏,她心中却是不愿。
谢苏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我之间,以此称呼似为不妥。”
话是这么说,但若不这么叫,又该怎么叫呢?谢苏不知道,白绫衣更没甚么经验,何况她对谢苏满是尊敬感激,倒觉得如此称呼才为合适。
于是,谢苏虽然对“谢先生”这种称呼略为反对,但此后的日子里,白绫衣也就一直这么叫了下去。
此刻在方家,流水宴席已经摆了上来。
虽然遭到如此变故,但该行的仪式依旧是一步也不能少。方天诚、白千岁为了让众人取信方玉平与小怜的婚事,更是勉强打点了精神陪客。但这一天遭遇之事毕竟太多,方天诚又是主人,支撑到现在,未免也有些精神不济。
白千岁在一边看得分明,此刻介花弧已经告辞,另外几个身份较重要的人物也各有御剑门大弟子作陪,便道:“亲家,你去歇息一会吧,我看你面色不对。”
方天诚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下去,便道:“也好,这里劳烦亲家了。”便独自回了内室。
他记得自己书房的抽屉里有长白帮主上次送来的高丽参片,含几片,大概会好些。
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书房,门竟是虚掩的。方天诚一惊,再怎么疲惫,身为江南第一大门派掌门的警觉也立时占了上风,他立在门前,手中已握住了剑柄。
书房中确实有个人,从方天诚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是个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散着发,没有梳髻,正在他的书房翻着东西,动作虽然不大利落,却很仔细。
方天诚看了一会儿,心存疑惑,他在门前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但那灰衣人却似根本没有发现一样。更诧异的是,从那灰衣人身上也丝毫感受不到一个高手应有的气息,甚至连一个会武功之人的气息也没有——方天诚行走江湖这些年,眼力还是准的。
他便想,莫非是哪位客人带来的仆役,乘婚礼纷乱之际借机来这里偷盗?
能带仆役前来观礼之人身份必然不会太低,既如此,倒不可匆忙行事。
于是他立于门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直到这时,那灰衣人似乎才发现方天诚的存在。室内昏暗,他转过身来揉了揉眼睛,又拿起一根蜡烛,走近几步照了照,才笑道:“原来是方掌门。”
灰衣人一转过身,方天诚见他眉眼生得十分俊秀,面上若有笑意,令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感。又见他见到自己并无一分惊讶惶急之色,也是诧异,心道莫非自己判断有误,这个人并非仆役之流?
他还没说话,那灰衣人手执着蜡烛,却先开口了,声音亦是同他的面容一般温和可亲。
“方掌门,今日令郎大婚,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