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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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左腿上一轻,酒坛已被林熠顺手牵羊,轻轻巧巧夺了过去,林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仰头一通痛饮,身前门户尽数敞开。
雪老人愣愣望向林熠,脸上的怒容渐渐褪淡,一声苦笑道:“小混蛋,这酒该当你喝!”
他瞧林熠喝得酣畅淋漓,羡慕有之,肉痛有之,但总也不好意思厚起老脸劈手夺回。
林熠舒泰无比的吁出一口大气,满面红光赞道:“好酒!”双手捧住酒坛又凑到鼻子底下,闭起眼用力闻了闻,再将它递还给雪老人。
雪老人大喜接过,一掂量里面少说还有半坛多,诧异道:“小子,不趁机多灌几口?过了这村可再没那店。”
林熠微笑道:“多谢老爷子美意!这般绝世佳酿,晚辈能得尝半口已是幸事,怎能再不知进退,尽夺人所好?等过些日子,我从”抱醉山庄“弄几坛”酒中仙“来,也请老爷子你好好喝上一宿。”
雪老人摇头道:“三两年里,你怕是见不着我老人家啦!你那些酒便先存着,异日或许还有机缘。”
林熠不解问道:“老爷子,这是为何?”
雪老人一指身后石屋,说道:“林熠,你可晓得那是什么地方?”
林熠答道:“我听老爷子你曾说起,这间石室名叫”悔心轩“,莫非有什么来历?”
雪老人摇摇头,怆然一叹。
石室外竹林环绕,日当正午,听风闻鸟,幽然恬静。可神思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再睹那日的风雨和眼前的一片血红,身躯微微一抖竟似不能自已。
耳旁林熠低声唤道:“老爷子,老爷子?”
连叫了几声,雪老人才陡然一醒,目向苍穹惆怅萧索,宛如换了个人般,静静道:“当年我一念之差铸成憾事,错恨难返,害得平生第一知己含恨而逝。我的这条臂膀便是自己一剑斩断的,只为能求稍恕罪孽。”
林熠低低“啊”了声,却不敢插嘴打断。
雪老人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笑意,缓缓道:“再后来,老夫便隐居在这石室里,这悔心轩便是老夫悔心之地。等你走后,我就要闭关修炼,以御天劫,若我所算无差,这场劫难只在这三两年里。”
林熠这才明白,道:“原来老爷子在石室中设下结界,是为抵御天劫。”
需知无论正魔,一旦臻至“凝光”的地仙境界之后,每一甲子期间定会遭受一次莫大的劫难,以证其心。
如果能安然度过一劫,则又可多六十年的岁月参修天道,一步步晋升真仙之列;反而言之,万一抵挡不住天劫历练,则只能落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故此也有许多仙家魔尊自忖难逃劫难,于是抢在天劫莅临之前兵解肉胎,祭出元神转世轮回,以期修得来生。
似林熠的恩师玄干真人,玄门静修一百五十余载,终登大道,突破了“铸元”
境界,跻身散仙一流,却较地仙差了一级。饶是如此,玄干真人于正魔两道中已堪称翘楚,隐隐为一代宗师。
雪老人道:“老夫设下的这座法阵,能否助我躲过此劫尚未可知。好在能在闭关前见你一面,老夫可无牵无挂矣!”
林熠醒悟到老者耗损数十年真元替自己筑基洗髓,对自己而言固然大有裨益,凭空省却一番苦修;然而对老者自身来说,不啻元气大伤,异日天劫一至委实增加不少凶险。
他心中感动,胸中升起一股热血充盈胸膛,说道:“老爷子,晚辈可否能襄助你一臂之力?”
雪老人呵呵笑道:“这桩事情是谁也帮不了忙的,老夫唯有自个儿消受。你不用担忧,我老人家已度过一回天劫,多少算有点经验准备,定可无事。”
林熠苦笑道:“老爷子,都到了这个分上,你为何还不愿告诉晚辈你的真实身分?你与蝶姑娘又到底为了什么,这般的襄助造就于我?”
雪老人道:“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去问蝶丫头。要我说,那就两个字:”缘分“!”林熠叹道:“老爷子,你这不是跟什么都没说一个样么?”
雪老人举起酒坛灌了一口,啧啧咋舌道:“真是好酒!小子,咱们不谈这些,只管喝酒。趁还有两天的工夫,我老人家再传你些心法口诀,保管你出关之后修为飞进,再过些年绝不逊于仇厉那个混球。嘿嘿!他云洗尘能调教出好徒弟来,我─雪老人就不能么?”
林熠想尽记忆里姓雪的高手,除了传闻中观止池长老雪宜宁外,再无第二个能有仙家境界修为的人物。
只是雪宜宁乃一女子,更不可能躲在筑玉山中。
当下他也不去多想,抢过雪老人手里的酒坛子,一口灌入咽喉,直觉火辣辣的感觉刺得喉咙忒的舒服,扬眉笑道:“好,咱们不管那么多,且先一醉方休!”
第三章飞鞋
此后两天林熠便留滞悔心轩,与雪老人终日切磋,所获收益不啻远超平日三五年的修炼参悟。不仅习得了一套手舞足蹈小八式,剑法、内功乃至对天道的领悟,也水涨船高,突飞猛进。
开始的时候,林熠所提的疑惑症结,雪老人略一思忖即可回答,可到后来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逐渐演变为两人之间的相互探讨。
这晚一老一少聊了半宿“太炎心诀”,雪老人说道:“我已将这套心诀融入手舞足蹈小八式当间,今后你好生研习,再配以我老人家所授的心法口诀,定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不出二十年,凭你的资质,勉强也能达到散仙境界。”
林熠突发奇想问道:“老爷子,你不怕我顺藤摸瓜,从这些心法招式上寻出你的来历?”
雪老人得意笑道:“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各式身法、腿法、手法、指法,经我老人家十多年的去芜存菁,修缮磨砺,早面目全非,当世有谁还认得出?
“至于太炎心诀,所知者本就屈指可数,且无一不是修为登峰造极的绝顶人物,等你遇上的时候,不定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他拍拍林熠肩膀,继续说道:“老夫的身分,你也不必枉费心机去猜。我这么做,归根结底也是为你着想。
“你只要牢记一条,任何时候,都不可向任何人吐露这十余日间发生的事情,更不能告诉别人曾见过老夫。纵是你的师父亲人,也不能透露点滴,否则徒招杀身之祸不说,更会牵累到老夫!”
林熠一呆,说道:“老爷子,你的话晚辈记下了。不过我一身的太炎真气已非师门所传,只怕瞒不过旁人。”
雪老人道:“这个我可管不着,你平素多加注意也就是了,实在不成,便随意编个借口搪塞过去,难不成有人还会为了这个将你宰了?”
林熠苦笑道:“老爷子,晚辈可是一个老实人,你要我编谎话瞒哄恩师、欺骗同道,这事可有些为难。”
雪老人畅快地笑了起来,道:“拉倒吧你!你小子不眨眼就能说上一车的鬼话,如你这般的老实人,打着灯笼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林熠面无愧色,嘻嘻一笑说道:“晚辈耍滑使诈总也要看谁,岂能将恩师也骗了?”
雪老人一时语塞,忽然“咦”道:“蝶丫头来了!”趁机起身开门,外面一线晨曦射入石室,原来已是第十一天的早上。
容若蝶手挽一只食盒,笑意盈盈从竹林中走出,深秋金灿灿的阳光辉映在她的玉容上,仿佛光线也化身成欢乐的小人儿。
见着雪老人举步走出石屋,她浅笑说道:“老爷子,这十余日着实辛苦你啦!
我特意炒了几碟小菜来孝敬你。“
雪老人喜道:“好,好得很,还是蝶丫头有良心。”环顾四周,一把抓起一块四角有型、表面平整的巨石往空地上一放,冲着林熠叫道:“小子,快去把树下最后一坛烈火烧抱来,有菜怎可无酒?”
林熠轻车熟路启出烈火烧,在雪老人对面席地而坐。
容若蝶从食盒里取出六碟小炒,依稀能辨出其中的山菇、笋干、石耳,虽俱是平常能见到的野食山珍,但一道道色香诱人,惹人食虫。
这两人的修为早过了辟谷境界,即便数月不吃不喝,仅是餐风饮露亦无问题,但闻香知味,面对如此美食想不动心也难。
容若蝶又拿出三只小杯,将酒斟满,举盏道:“林兄,小妹先恭贺你功德圆满,顺利出关。”
雪老人不满道:“蝶丫头偏心,若非老夫呕心沥血栽培这小混蛋,哪有他今日的功德圆满?哼,这第一杯酒怎么也该先敬我才对。”
容若蝶嫣然道:“老爷子,要说偏心的也该是你。蝶儿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将一身绝学传下一招半式,你这般厚此薄彼,蝶儿可不依。”
雪老人呵呵大笑道:“好丫头,跟我讨要好处来了?这十多年中,我教你的还少么?再说我老人家将手舞足蹈小八式传与林熠,又和教给你有什么两样?”
这话一出,饶是容若蝶辩才无双、慧心通明,也消受不住,窘羞薄怒道:“老爷子,你还没喝酒,却哪里来的疯言疯语?”
雪老人满不在乎,见容若蝶受窘更是开心,笑嘻嘻道:“老夫说错了么?你和他─”刚说到个“他”字,猛然像记起了什么,急忙咳嗽道:“不说啦,喝酒!”
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林熠也把酒喝了,容若蝶却只是浅浅啜上一小口,便放下杯子,又为两人斟酒。
林熠见她语笑晏晏的娇柔模样,如何也无法将眼前殷勤劝酒的少女,与那个指点群魔、谈笑间力压正道围攻高手的容若蝶联系在一起。
他当然不会傻到自我陶醉,以为容若蝶对自己另眼相待、垂青有加,乃是倾心于己之故。
从雪老人与容若蝶谈话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中,林熠断定其中必另有隐情,只不过自己毫不知晓,亦无从去瞎猜乱蒙。
但为何这两人始终三缄其口不肯说明,这其中隐藏着怎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是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
想到这里,林熠心中哑然失笑,暗道:“本公子不过是个昆吾剑派的二代弟子,容若蝶也不需耗费偌大心力来算计。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容若蝶又举起杯盏,说道:“林兄,这第二杯酒是小妹与雪老爷子为你饯行,祝你日后能笑傲四海,前途不可限量。”
林熠笑道:“这酒小弟就更加要喝了,也祝蝶姑娘青春永驻,秀颜长青。”
雪老人夹了一箸菜塞进嘴里,满面笑容含糊不清的问道:“蝶丫头,有二必有三,这第三杯酒又有什么彩头,是交杯酒么?”
林熠大摇其头道:“错了,错了,这第三杯酒应是我和蝶姑娘一起敬你老人家,预祝老爷子春风化雨,晚来有伴,老夫少妻,花好月圆。”
雪老人满口烈火烧呛在喉咙口,上下不得,涨得老脸通红,连连咳嗽道:“小混蛋,好心没好报,竟敢消遣我老人家。老夫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哪来的老婆?”
林熠一笑,转眼看见食盒里还有三套杯盏碗具,奇道:“蝶姑娘,莫非还有其他客人,怎不见岑婆婆?”
容若蝶笑道:“小妹正要告诉林兄,数日前有两位朋友闯入筑玉山,一路高呼狂喊林兄的名字,寻到小妹的竹庐前。
“小妹好言相告林兄正在闭关,不能分身,那两位朋友却闹了起来。岑婆婆忍不住出手驱逐,不料那两位朋友修为甚是了得,无奈之下小妹只好将他们诱入竹林,困在了五时七候阵中。”
雪老人怒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跑到老夫的一亩三分地来闹事?蝶丫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老人家定要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容若蝶微笑道:“听他们的口气并无恶意。我将他们困在五时七候阵里四、五日也就够啦!不敢劳动你老人家出手。”
林熠会心一笑,道:“若我猜得无差,那两位惹是生非的朋友定是邙山双圣。”
容若蝶道:“林兄猜对了,小妹听他们自报名号,果是邙山双圣。”
不待林熠说话,竹林里传来拳掌交击、呼喝怒骂之声,但见岑婆婆与一对连体怪人且战且走往这边过来,正是白老七与白老九这两个活宝。
白老七一面出招一面怒道:“臭老婆子,你说谁是丑八怪了?还不赶紧向我们兄弟赔礼道歉,摆上一桌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
他与白老九被困在五时七候阵,委实吃了不少苦头,憋着一肚子邪火,好不容易逮着岑婆婆,再不肯轻易放过,打得兴起,竟没注意到石屋前的林熠。
岑婆婆左支右绌,气喘吁吁道:“放屁!”腿踢连环踹向白老九。
不防邙山双圣一个转身换位,白老七将将杀到,一把捞住岑婆婆右脚,哈哈笑道:“老太婆,这回我看你往哪里逃?”
白老九在后面叫道:“老七,别放手,把她甩到我这面来!”
白老七刚应一声“好”,不料手上一空,迎面劲风凛凛,岑婆婆小腿一曲一弹,右脚从鞋子里脱出疾点白老七面门。
白老七“哎哟”大叫:“好臭的脚!”忙不迭的远远逃开,伸手拼命煽动鼻子四周的空气。
岑婆婆恼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