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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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歇息半日,真气恢复了少许,已能下床行走。与守在屋外的侍女交代了一声,通过传输法阵回到血奕天。
此刻的血奕天空空荡荡,物是人非。金蒙蒙的光澜弥漫激荡,那株曾经巍峨伫立的千仞神木已化为乌有。
林熠心头不胜感慨,叹息道:“丁二哥说他走出血奕天,深感再世为人的滋味,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青丘姥姥幻化出锺灵空罩护持林熠周身,漠然道:“你们这点感触算什么。真正要品尝到再世为人的滋味,你们还差得太远。”
林熠哑然一笑道:“我差点忘了,说起再世为人,你实在是此中的宗师人物。”
他收拾情怀,盘膝入定默念铸神诀,渐渐进入去念存思之境。
极冥魔罡在周围起伏汹涌,宛如海浪般包容拱卫着他的身躯,无休无止地向他提供冥海精气。
过了半个多时辰,林熠隐隐感到胸口气喘心跳,灵台也出现振荡。他晓得这是自己重伤之后真元消耗殆尽,难以长时间静坐炼化极冥魔罡。而守心珠吸收的魔意也临近饱和,需要小憩片刻才能继续修炼。
他收功睁眼,默默体察丹田状况。从极冥魔罡补充而入的太炎真气冉冉流转,温凉写意,悄然游走经脉之间,已然初见成效。
青丘姥姥附身林熠灵台,感应到他的苏醒,也收了心诀说道:“我们出去透会儿气再回来,这里的极冥魔罡过浓,对你身体不利。”
两人转向传输法阵,未到近前青丘姥姥蓦地低咦道:“不好,我们被人暗算了!”
林熠一愣,定睛再看也不禁凛然吃惊。
传输法阵的法坛不知何时竟被人毁去,而这是通向血盏天的惟一通道。
青木宫真的要对自己下手么?还是暗中另有他人在谋害自己?林熠脑筋急转,寻找对策。
青丘姥姥冷笑道:“可惜他也太小看我了,最多六个时辰我就能把传输法阵重新修复。想困死我们,那是痴人说梦。”
林熠苦笑道:“可我能否再在这里坚持六个时辰,却是个问题。而且,我猜他是故意没有把法坛尽数毁去,因为他仍有需要。”
青丘姥姥冷哼道:“你放心,我有法子让你撑过六个时辰,甚至更长。”
第七章祠堂
又过了半个时辰,林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脸颊却泛起病态的殷红。额头上满是冷汗,身躯剧烈颤抖,苦苦支撑。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浓烈的雾光中悄然逼近,危险的气息被漫天肆虐的极冥魔罡淹没,那双灰绿色的眼紧紧盯着他,就像一头饥饿凶兽盯着猎物的目光,狰狞而冷静。
“呼—”一束狂风在林熠的面前卷起,他的身躯宛如落叶般被吹起,无助地旋转飘零,他禁不住低哼一声,从火辣辣的胸膛里呛出一口深红的血。
狂风乍分,像是被一把锋利巨大的天斧从上至下劈成两截。
汹涌澎湃的浓雾里杀气冰寒,那道灰色的身影如同幽灵破茧而出,探出一只碧光闪闪的尖爪,闪电般向林熠的头颅狠狠插去。
锐利的尖啸声里,五根枯槁纤长的手指在空中拉出五缕冗长的荧光,像刀锋一样狰狞地嘶吼。
林熠的眼睛蓦然睁开,对着灰影嘴角绽现一丝笑意,轻轻道:“等很久了—”
他的头顶光华一闪,青丘姥姥的灵魄幻化作一团绚光,包裹起灰衣人的燃木神爪。
“喀喇喇”脆响中,灰衣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五根手指已被青魄灵韵尽数震碎。
青丘姥姥亦低低闷哼,迅速收回林熠体内。
灰衣人疾退,飘浮在半空中宽大的衣衫猎猎飞舞,宛若一只灰色的蝙蝠。她苍老枯干的脸上,灰绿的眼珠恶狠狠盯着林熠,却掩饰不住讶异与惊慌。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离开?”灰衣人沙哑的喉咙缓缓问道,语声微显得僵硬生涩。
“阁下毁去传输法阵,将我困在血奕天,不就是想夺取破日大光明弓?”林熠脸庞上浮起一缕数说不尽的讥诮,回答道:“没有到手之前,你又怎会自动离开?”
灰衣人爆出嘎嘎难闻的笑音,阴冷道:“你很聪明。刚才伤我的是什么东西?”
“她不是东西。”林熠微笑说道,心底却听到青丘姥姥很不悦地冷哼,“倒是阁下鬼鬼祟祟暗算林某,又是什么东西?”
灰衣人一声不吭,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柄碧绿色仙剑,转身射向林熠。
林熠不慌不忙,翻手取出爆蜂弩对准灰衣人胸前一连三发。灰衣人初见此物,不以为然冷冷一笑,挥出落木无边袖想将三支弩箭震飞。
“砰砰砰”轰鸣,灰衣人的左袖炸裂,露出血淋淋的枯瘦臂膀。巨大的冲击力令她的身形不进反退,飘荡向斜上方。
林熠紧接着又是三支爆蜂弩射出,灰衣人双手俱负重伤,哪里还敢再接,一声凄厉长啸,身躯朝着身后浓浓金雾里遁去。
片刻之后,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沉闷的轰响,也不晓得三支爆蜂弩是否射中了灰衣人。林熠暗叫一声可惜。
若非真元损耗得太过强烈,他或可祭起锦云丝带将对方擒下。而青丘姥姥为护持林熠,也不敢轻易离身追去,只好任她逃逸。
“这个人,应该不是青木宫指派来的。”青丘姥姥徐徐道:“但她一定是青木宫的人,而且隐藏得很深。否则以此修为,足以和三木七花并列齐名。”
林熠点点头,明白如果灰衣人是受花千迭或者木太君指使,大可不必冒险逗留在血奕天,只要尽毁法坛,三五日后就可来替自己收尸。
他说道:“我还要在血奕天静修数月,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不愿善罢罢休。只要不死,今后还有机会撞上她。”
青丘姥姥道:“她身负重伤隐入金雾,一时半刻是不会再来了。你依照我方才传授的“青冥灭寂诀”封闭全身气息血行,进入假死状态,六个时辰内,我便能修复传输法阵。剩下的事等到出去以后再说。”
五个多时辰后青丘姥姥修复了传输法阵唤醒林熠,两人出了血奕天。林熠刚回暂居的石室,就见木太君已在屋里等他。
“听说你去血奕天修炼疗伤了,”木太君似乎并不惊讶,打量着林熠的气血面色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人瞧上去有些憔悴?”
林熠苦笑道:“何止是有些憔悴,我险些就被人困死在血奕天里出不来。”
木太君眼中精光闪动,沉声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违抗老身命令暗算你?”
林熠回答道:“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他将血奕天遇险的经历说了,木太君沉住气听完,又问道:“你记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可否详细地描绘一下?”
林熠想了想,将自己对灰衣人的印象描绘了一遍,问道:“老太君,你认识她么?”
木太君面色阴沉,脸上的皱褶似乎更深了,徐徐道:“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林公子请先安心静养,此事老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熠道:“这事我也不急,反正她也没从我身上占什么便宜。老太君一早来找我,应是有什么事吧?”
木太君笑了笑,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回答道:“今天是盈儿的十六岁生日。花宫主晚上设下了家宴,老身是特意来请林公子赴宴的。”
林熠道:“好,今晚在下一定出席,多谢老太君和花宫主的盛情。”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丁淮安他们是否已经走了?”
木太君道:“他们昨晚便已离开青木宫,临行时还警告老身不可难为林公子,否则翌日新仇旧恨必定回报。”
林熠道:“丁二哥他们也是牵挂在下,言词中才多有冒犯,老太君莫要介意。”
“他们受苦这么多年,没砸了青木宫老身已经心满意足,怎会计较区区言词?”木太君极力掩饰着心事,起身道:“林公子,老身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青丘姥姥待木太君匆匆离去,才说道:“她一定是急着清理门户去了。”
林熠摇头道:“这段时间,那人早该远走高飞或隐匿起来,木太君未必能够找到。我只是不想以后每天修炼疗伤时,总有人在暗处潜伏伺机下手,才告诉她遇袭之事,也并不指望木太君能抓出那灰衣人来。”
“林熠,你醒了没有?”门外又响起花纤盈清脆的声音,不等回答,推门闯了进来,惊异道:“咦,你的面色好难看,又跟谁打了架?”
林熠不欲向她透露,微微笑道:“没事,昨晚修炼累了点,歇一会儿就好。”
花纤盈道:“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晚上爷爷设下家宴替我庆祝,你来不来?”
林熠道:“刚才老太君已来邀请过在下,小公主的十六岁寿诞,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捧场的。”
“太好了,”花纤盈欢呼道:“到时你一定要坐在我身边,把邓宣那小子隔得远远的。”
“就是花宫主要你嫁的那位邓宣?”林熠笑问道:“为何每回听你提起他,都好像气得可以?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花纤盈愣愣,说道:“其实我现在也并不讨厌他了。只不过,一想到爷爷要我嫁给他,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坐下来陪我聊聊吧,”林熠温言道:“看得出,你现在的确有些苦恼。”
花纤盈犹豫了片刻,在林熠身前坐下,回答道:“林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愿意相信我?”林熠道:“毕竟咱们昨天才算真正认识。”
“可是,我总觉得你和我前些日子认识的一位朋友有点像。”花纤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个青衣人,笑道:“不过,他有些傻乎乎的,连话也不怎么会说。林大哥,要是你—你心里偷偷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你的爹娘却逼你去娶另外一个姑娘,你会怎么做?”
“原来小公主心里另有喜欢的人,难怪看邓宣不上。”林熠微笑道:“不晓得那位被小公主悄悄喜欢上的幸运儿是谁?”
花纤盈的俏脸红了起来,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在外面的那段时间里,楚凌宇一直在保护我,不过,他好像没把我喜欢他当成一件幸运的事情,反而老是想躲开我。林大哥听说过他么?”
“当然听说过,”林熠颔首道:“不过他是不夜岛的少岛主,小公主又怎会结识他?”
花纤盈眼眸里幻生光彩,轻轻道:“是上天安排我认识了他—”
接下来,在林熠“循循善诱”的引导下,花纤盈缓缓说出了她与楚凌宇相识的经过,最后轻咬贝齿鼓足勇气问道:“林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林熠摇头道:“不,我认为你很勇敢,很了不起。”
花纤盈脸上焕发神采,惊喜道:“真的,你是这么想的?不是在骗我开心吧?”
林熠道:“一个人敢爱敢恨不难,难的是能够将这份感情化成执着,久久珍藏保留。但是,我还是得说,楚凌宇并不适合你。”
花纤盈的笑容立即消失,沉下脸怒道:“我还当你和别人不同,才跟你说了这么多心事。早知道你也是这么想,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不就是因为楚大哥是正道名门子弟,我出身在青木宫么?”
“问题不在这里,”林熠摇头道:“你不觉得楚凌宇对待你的态度,更像一个在包容宠爱妹子的兄长么?而你对他了解多少?
是否知道他的志向是什么?他的喜恶,他的内心,你又体会到了多少?”
花纤盈呆了呆,猛力摇头叫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管喜欢他,这就足够了!”
“这远远不够啊,我的好妹子!”林熠不知不觉里将自己“升格”成了花纤盈的兄长,语重心长道:“感情是需要两个人一起经营的,就像你和邓宣,任何的勉强都会适得其反。何况,你真的喜欢楚凌宇么?我宁可把你的这种感觉叫做“仰慕”和“好奇”。”
“我不听,我不听!”花纤盈塞起耳朵大叫道:“你们都坏透了,就是不想我和楚大哥在一起。是不是老太君托你来劝我的?
我才不要听呢!”
林熠含笑道:“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没有道理,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这说明,其实你潜意识里已经赞同了我的说法,只是感情上难以接受而已。”
“才不是呢!”花纤盈从椅子上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屋子道:“我不理你了!”
林熠悠然望着她远去,青丘姥姥冷冷道:“有经验的人说起这些事来,果然不一样。从你托姚人北绘制了假图,将花纤盈诱到邓宣夜宿的旧庙开始,心里便一直在转动这些坏水吧?”
“怎么会是坏水呢?”林熠轻笑道:“你不觉得她和邓宣很般配么?”
青丘姥姥问道:“你这么煞费苦心地撮合他们,究竟是什么企图?”
“邓宣的心里有太多的阴影了,我很担心他会性情大变走入歧途。”林熠徐徐收起笑意,回答道:“而花纤盈的天真烂漫,正是他心中渴望的那一缕灿烂阳光。如果他们能够走到一起,金牛宫和青木宫之间的仇恨也能慢慢被稀释,邓宣更会重新获得真正的快乐。”
“也许你是在自作多情,”青丘姥姥道:“他们两个人相互厌恶、针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