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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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掌蕴含太炎真气,可谓重逾万钧,但拍在墙面上毫无反应,倒是手腕酸疼近乎麻木。
墙体徐徐相向推进,林熠被夹在当中空隙越来越小。他临危不乱,左脚猛力一点石壁,吐出一口浊气,放软身躯,轻盈无比的贴到右侧的墙体上,“嗖”的沿着墙面朝前平移,左手的璇光斗姆梭间不容发中往上一送,刚好用两头顶住墙体。
“叮─”锋利的梭芒紫光暴涨,右侧石壁终于禁受不住这上古至宝的反挫之力,裂出十多条细微的纹缝,墙体也同时停止了前移。
林熠脱出夹缝,惊得一身冷汗。
没等他稍有喘息,迎面一蓬黑黝黝的毒砂铺天盖地,充盈甬道卷涌而至,甬道里再不存丝毫藏躲的缝隙。
他无暇思索,飞速褪下外衣挥手舒卷,“噗”的裹住飞砂,身躯被对面迫来的庞大冲力一震,撞在尚未退回原位的两堵石壁上。
林熠运劲于背,卸去余劲滑落地面。脚下方砖突地开裂,“喀、喀!”探出两道金光灿灿的索环,把他的一对脚面扣得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头顶一方巨石五雷轰顶般压落,这些机关环环相扣,一气呵成。
而林熠双脚已被制住,再不能挪动分毫。
林熠心知就算自己硬接住轰落的巨石,后面必然还有数不胜数的明枪暗箭等着招呼自己,至死方休。
他一口气接连打出三枚璇光斗姆梭,“叮叮叮”脆响不断。斗姆梭破入巨石,爆射出蓬蓬夺目光雨。
巨石下落之势不止,转眼压到林熠头顶。
林熠双掌运起十成功力,吐气扬声轰出,伴随着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已被璇光斗姆梭震裂的巨石,再禁受不住林熠排山倒海的掌力,支离破碎,化作无数拳头大小的坚硬玉石,漫天激荡。
林熠双足运劲下沉,施展出“千钧坠”,两只脚齐齐下陷三寸,脱出金环。身后的石壁轰隆隆回撤,那只璇光斗姆梭随之飞回主人袖口。
林熠喘息片刻,看看整条甬道,才走了不过十之一、二。再往前行,公揽月天才般地尽情挥霍着他的种种奇思妙想,令林熠又是头痛又是佩服。
飞索、铁蒺藜、金钱镖、陷阱、箭雨,这些等闲机关制作大师都不屑一用的暗器埋伏,在这里却被公揽月运用得神乎其神,妙到巅毫。
所有的机关设置,简直都如同具备灵性的活物,相辅相成,往往在林熠意料之外的某处,化腐朽为神奇。
在他踏出下一步之前,永远无法预测将会有何种东西等候着他。而这些永远能出人意料的机关,却又显得那样有条不紊,恰到好处。
林熠几乎是一面心里问候公揽月的长辈,一面艰难的前行。
半个多时辰后,他走两步,退一步,方闯到了甬道的中段。可稍一不慎,方砖底下隐藏的传输法阵又被触动,倏忽将他送回原处,前功尽弃。
林熠站在原地,望着徐徐复原的甬道,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突然涌起爆揍公揽月一顿的冲动,却晓得这不过是在痴人说梦。
假如自己的那柄仙剑还在,或可以施展昆吾派的“青雷正心诀”,一鼓作气冲过甬道。然而现今,唯有凭藉身法修为,步步为营,像乌龟一样的在甬道间爬行。
说不准公揽月此刻正一颗颗拨弄着他的算盘珠子,一边听着清脆的响声,一边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偷偷发笑。
好在他自幼修炼玄门正宗心法,很快灵台平静下来,目光转向石壁上兀自燃烧不休的油灯,暗暗讶异道:“这些灯……公老头是用来照明的么?”
第八章蝶现
林熠重新迈动步伐,向前走出八步,身子刚好和两侧石壁上的第一对油灯持平。
甬道如先前一样毫无动静,但只要他再往前走上半尺,幕天席地的机关埋伏立时再次齐齐袭来。
林熠仔细观察着平静燃烧的火苗,绿色焰光猎猎轻响,好似正在向他挑衅。
林熠双掌拍出,两道掌风左右开弓击中油灯上方。“噗噗”一响,火苗骤然熄灭,冒出几缕淡淡的青烟。
见此情形,林熠看着灯微笑了,他试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迈出右脚,足尖点到方砖上,果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公揽月精心设置的那些埋伏,都仿佛在瞬间睡着了一般。
他正要继续前行,蓦地两侧所有油灯一起熄灭,甬道中变得漆黑一团。耳中听到公揽月的声音说道:“不错,不错,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便识破了阵眼。这条‘光暗明灭巷’就算你过了吧。”
他见林熠用掌风熄灭去第一对油灯,索性便尽数关闭甬道机关,出声放行。
林熠轻松大笑道:“公老头,你何必急巴巴的熄灭灯火,心疼那点油钱么?”
公揽月哼了声,说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但愿你也能笑得这般欢畅。”
林熠大笑朝前,回应道:“奇怪了,在下笑笑也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么?”
说话间,他已大摇大摆走过甬道,一点也不顾忌对方会突然毁诺施出冷箭,就好像是在自家长廊里散步一样的,从容自如。
公揽月略微缓和了些口气道:“穿过绿澜门,便是一间密闭的静室,凶险犹胜过光暗明灭巷,小子自己小心了。”
林熠道了声“多谢提醒”,屏息运转真气护体,走进飘浮在甬道尽头的迷离绿雾。这团迷雾也不晓得公揽月是如何凝铸而成,似粘稠的汁液缓缓流转,令林熠的视线与灵觉同时失去作用。
走出公揽月所说的“绿澜门”,前方正是一间方圆不过丈许的静室。回过头再看,绿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面玉石镜壁。
静室的四壁没有一丝缝隙,也没有出入的门户。
巨石屋顶比甬道中悬垂得更低,距离地面高不到两丈,吸引林熠目光的,是屋顶突出的漩涡造型,和镶嵌其中的七十二片狭长耀眼的亮红色锋刃。
在静室正中是一张红木矮几,上面摆放着一幅残局。
棋秤右首有一个竹制棋罐,里头盛着数十颗黑子。妙的是,棋罐一边还放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居然是刚沏上不久。
在矮几的对面,跪坐着一尊和真人大小无异的彩木雕像,身着蓝色长袍,可惜脑袋只是一个光溜溜的大圆球,除了该是眼睛的部位嵌有一对珠子外,其他五官都不见着落。
这尊木像的左手执着羽扇,右手悬在半空,指尖捏着一颗白子。右下角上同样也摆放着一个装盛白色玉石棋子的竹罐。
林熠愣了愣,回头对着玉石镜壁叫道:“公老头,你搞什么鬼?学人摆摊设套么?我身上可没多带银子!”
玉石镜壁上亮起,公揽月的光影回答道:“此静室并无出入门户,出口只在这珍珑棋局中,好好解吧。”
林熠问道:“若是解不开又会如何?”
公揽月的光影抬手示意上方的屋顶,嘿嘿道:“棋局一旦发动,你头顶的‘乱云刃’便开始缓缓转动下沉,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令其停止。除非你能破解棋局,使得黑子反败为胜,‘乱云刃’自当恢复原状,否则只能看你变成一滩血水肉泥了。”
林熠叹道:“公老头你也真够损的,万一进来的人压根不黯棋艺,岂不是注定要被绞成肉泥?这种害死人的东西,你怎么想得出来?”
公揽月闻言不仅没有动怒,反而颇为自得地笑道:“老夫耗费了十五年,方才筑成这玄映地宫,岂是凡夫俗子所能领会?”
林熠摇摇头,道:“难怪你的修为无法精进,原来这些年都把精力耗费在这座玄映地宫上头。今后你找人打架,也能把整座宫殿全都搬了过去么?”
“你懂什么,这是老夫毕生最完美的杰作,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及得万一。少啰嗦,快解局吧。”
林熠急忙抬手招呼道:“公老头,等等!这子落下,还准不准悔棋?”
水纹光影波动微停,公揽月没想到林熠居然会问出这样无赖的问题,没好气的答道:“落子生根,生死大事岂同儿戏?”话音一落,光影散去。
林熠对着玉壁笑道:“我是怕你待会儿下错了子,想和我耍赖悔棋。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知这静室中,必然暗藏着某种特殊设置,能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到对方的耳中。他只是存心气公揽月一气,如果能气到他吐血当然是最好不过。
林熠悠哉游哉在矮几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望着对面一动不动的木偶人像,说道:“老兄,你一个人在这儿坐了这么多年,想来寂寞得很,今日我便陪你玩玩。可惜你不会说话,不然跟我聊上一会儿天也好。”
那木像直呆呆看着他,亮黄的眼球不晓得是用什么材料打制,居然隐隐有波光流动,透出一股灵气。
林熠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轻笑道:“公老头的品味倒也不差,难得还藏有洞庭雾峰的碧秋清茗。嗯,沏茶的手艺也算了得,和京城闻花坊的白小姐有得一拼,比我可强多了。”
耳畔就听公揽月问道:“白小姐是谁,老夫怎没听说过这位茶道大家的名头?”
林熠答道:“白小姐是京城第一名伶,在风月坊间的声名,直如三圣五帝一般响亮。你竟没有听说过,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
公揽月听他居然拿京城名伶与自己相提并论,忍不住狠狠呸了声,不再开口。
林熠笑意盈盈放下青瓷茶杯,俯身观看棋局,禁不住眉头一皱。
这幅珍珑棋局多达两百余子,黑白双方短兵相接,犬牙交错,战局已接近尾声。双方相互争劫,寸土必争,黑子取得实地,而白子占得厚势。
关键在于黑子右上角的一条大龙,被重重白子围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几乎无处容身,怎也做不成双眼成活。
唯一的办法就是突出重围,与下方的一片黑棋连接起来,但中间关山望断谈何容易?
林熠默默计算着棋局上的各种变化和劫材,苦思解围之道。
光阴悄悄流逝,林熠心神完全沉浸在棋局之中,浑然忘却身外之事,额头上亦不觉渗出一层细微的汗珠,一杯碧秋清茗早已告罄。
良久之后,他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喃喃道:“声东击西,应该是这样走的了!”
取起一颗黑子悬在空中正要落下,就听公揽月冷冷道:“小心了,黑子一落,机关即刻发动。往下你只要走错一步,便是错恨难返。”
林熠“啪”的落下黑子,晶石制成的棋子敲击在木质的棋秤上,声音煞是好听。
随之头顶上隆隆闷响,乱云刃已然发动,但并没有立刻下沉。
林熠泰然自若,微笑道:“公老头,该你了。”
林熠对面的木像“喀”的轻响,右手缓缓下落,将白子不偏不倚的摆在棋盘上,而后收回手去,五指张开再从棋罐里捏起一枚白子。
林熠由衷喝彩道:“公老头,你这手绝活真俊,往后家里可以不雇佣人啦。”
公揽月哼道:“乱云刃已开始启动,你还有闲心说笑?”
果然,白子一落,整个屋顶开始徐徐下沉,锐利锋刃开始缓缓转动。虽然速度很慢,但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横扫至地面。
林熠不假思索又落下一子,回应道:“头可断,血可流,塞在嗓子眼里的话却不能不说。”
他嘴上插科打诨,走出两步棋看似漫不经心,但实乃暗藏杀机,就等公揽月应对失当,右上角的大龙便能挣脱桎梏脱困而去。
而当他的黑子落下时,巨石屋顶也旋即停止,锋刃保持缓缓的速度转动,等待公揽月落子后屋顶继续沉落,锋刃再次加速,逐渐幻化成一团红色的旋风。
然而公揽月既苦心设下这珍珑棋室,对于棋艺的自信自不待言,微作沉吟下了一手“尖”,大是出乎林熠的意料之外。
林熠一怔,手里捏着黑子沉吟半晌,才走出第三步。
两人你来我往,对弈了十余回合,林熠的局势却越发的吃紧。
周边的白子犹如一张天罗地网,不断的朝里收缩,挤压着黑子的生存空间,令其动弹不得。
林熠感同身受,无心再和公揽月打趣,棋子走得越来越慢。每落一步,都需经过冗长的思考。
短短十余步棋,已花去了两炷香的时间。
头顶上的吊顶不停缓缓下沉,乱云刃转动发出越来越大的沉闷响声,好似在不耐烦的催促着他赶紧落子。
林熠充耳不闻,锋刃旋转生起的风吹乱他的头发,可灵台中除了棋局之外,再不顾其他。
“啪!”公揽月白子落下,木像的右手提起被围杀的三颗黑子,缓缓放进对面的棋罐里。
公揽月的声音得意笑道:“你大势已去,后面不论怎么走,亦无法起死回生、力挽狂澜了。可惜,可惜,终究差了一点。”
林熠一翻眼道:“你怎知我必死无疑?大不了我乱下一气,只要不停落下黑子,乱云刃便不会下沉。等棋盘填满了,我就拿黑子不停敲打棋盘,看它还会不会沉?”
公揽月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怒哼道:“焚琴煮鹤,无赖,无赖之极!”
林熠哈哈一笑,道:“真正大煞风景的该是你公老头才对。想那对弈明月青松、享受微风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