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奇谭-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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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一幕还不够惊人,那么他随后凝聚火焰化为巨刀,将偌大的仙山一刀两半,甚至连茫茫沧海都一刀劈开,就更加令人瞠目结舌。
斩山分海,这已经不是“厉害”可以形容的事情,乃是那些名门大派长老级别才能拥有的大神通大法力,莫说他们这些通幽境界的修士,就算是一般门派的掌门人,也未必做得到啊!
这一战之后,吴解已经被誉为天下炼罡境界之中的最强者,或者至少是有资格角逐这个称号的那寥寥几人之一。对于他们这些通幽修士来说,简直是需要把脑袋仰到连脖子都痛了,才可以仰视到的人物!
“我竟然跟吴解争执?!老天啊!”刚才和吴解争执的那个修士摸了摸脖子,只觉得凉飕飕的,心中满是后怕,“没有被他一把火烧死真是太走运了!”
“是啊!原来这独秀公林麓山的结拜哥哥居然是小火神!他的运气可真好!”另一人却想到了别的,“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结拜哥哥该多好啊!他手指缝里面漏一点点东西出来,我就享用不尽了!”
“是啊!当初他可是把那座仙山里面的东西刮走了十之七八啊!光是顶级法器就有二十多件,其中据说还有从法宝退化下来的——那种宝物,只要带在身上温养个上百年,就很可能重新变成法宝的!”
“如果我有一件法宝的话,就能开宗立派了……”
“呸!就咱们这点修为,开宗立派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法宝献给那些散修宗师们,这样他们一定愿意收我们为徒。有一位凝元宗师指点的话,突破炼罡境界岂不是易如反掌!〃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热火朝天,心中都激动不已。
不过等他们的激动之情平息下来,看着那两个被捆得如同粽子的同道,兴奋之色便荡然无存,变成了愁眉苦脸。
再怎么美好的幻想,终究也只是幻想,眼前的这个难题,却是实实在在的啊!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咬咬牙,一人提着一个驾起遁光飞出了长宁城。
吴解指派的任务,他们是绝对不敢推搪的。所以就算是再怎么麻烦,就算是后患无穷,他们也只有咬着牙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办了。
而且在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念想——如果这件事能够办得妥当,办得漂亮,能够让吴解满意的话,没准自己可以得到一点好处……
吴解这种大高手给予的好处,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很了不起了!
于是这两人便分头出去联络长宁城中的各路修士,将他们聚集起来,将吴解的话公诸于众,并且当众处死了那两个随手杀人的修士。
可怜那二人修炼上百年,好不容易踏入了通幽境界,结果却因为杀害了区区两个凡人而稀里糊涂送了命——不知道他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这些事情吴解暂时都不知道,他交代了那件事之后,便来到了相府内院,找到了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的林麓山。
林麓山的身体瘦得惊人,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但他的精神却很好,眼中精光四射,更有一股无形的气势油然而生,令吴解这在天下修士之中已经赫赫有名的大高手都为之一震。
每当他写完一句,身上就有青光一闪,然后天空中那条白色气运凝成的游龙便会翻滚,犹如是在为他欢呼一般。
也不知道林麓山已经写了多久,只见书房之中此刻已经满是青光,久违的文运不断散发出来,似乎将书房中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迷蒙的青霞。
林孝也在书房之中,正在给父亲磨墨。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悲戚,但却也有一分喜色——一直以来,林孝都是听着父亲的故事长大的,故事里面那位文采盖世的东南魁首林独秀,是那么的传奇,那么的出色,那么的卓尔不凡,令人为之心折。
但在林孝记忆之中的父亲,却根本和“文化”二字搭不上关系。他先是户部的尚书,每天都在跟钱粮数字打交道,后来虽然当了宰相,也只是每天忙于政务,提起笔来不是写奏折就是批文书,从不见他写诗作文。
甚至……就连他平常交往的人物,也多半是长于事务而不善诗书的。
传说中的独秀公和现实中的林宰相,俨然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林孝智慧开得很早,小时候就问过母亲,询问为什么父亲和传说之中完全不像。杜丹儿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摸摸他的头,笑着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二十多岁的年纪,无论在那里都是足以撑门抵户的大人了。他已经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从传说中诗文盖世的独秀公变成记忆力整日忙碌的林宰相,理解了父亲的选择,也对此十分赞同。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期望着父亲能够有朝一日放下那些繁杂的政务,重新提起尘封已久的笔来,写下一篇篇精彩绝伦的诗文,重新恢复成那位传说之中才冠天下文盖东南的大才子林独秀!
而此刻,他所期待的事情,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
林孝小心地磨着墨汁,侧过头注视着父亲。父亲正在专心地推敲文字,完成一篇讲述东南风光的散文。
此刻的父亲,眼神中有他从未见过的璀璨光芒,整个人散发出他从未见过的强大气息,和父亲相比,过去见过的那些所谓才子文豪,全都成了土鸡瓦狗。
那些人并非没有才华,并非没有气质,可如果他们是高山大河的话,此刻的父亲就是师父带着自己去过的青羊山!或许不是那么高大雄伟,但却有无以伦比的灵秀之气,足以将名山大川对比成不值一提的小土丘,小沟渠!
纵然明知父亲现在的光芒是燃烧生命而来的,但他心中却欣慰多于感伤。
人总是要死的,别说是身为凡人的父亲,就算是身为半妖和修仙者的自己,也不能例外。在死之前,能够散发出如此的光芒,这一生就是值得的,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林麓山一直很忙碌,林孝的启蒙老师是他的夫人杜丹儿,杜丹儿的脾气柔中带刚,温婉之中颇有偏激之处。不求寿与天齐,只求璀璨一时,是她从小就常常对儿子说的话。
母亲的教导,林孝从不敢忘。他继承了杜丹儿的血统,更继承了那股柔中带刚,温和之下充满锋芒的妖气。所以对于父亲最后的选择,他实在是万分欢喜。
吴解并没有打扰林麓山,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于是他就注意到了徒弟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徒弟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但徒弟的想法,他并不赞成
修道求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在这条路上,常常会有不得不绕道,乃至于不得不等待,甚至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的时候。有所取舍,才能不断前进。如果要有所取舍的话,他觉得除了大是大非之外,别的事情都是可以放弃的。
但林孝显然不这么想,他像他的母亲一样,哪怕是将数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也要追求一时的灿烂;哪怕是将生命燃烧成划过天空的流星,只要能够尽情燃烧,就无怨无悔!这样不好!这样不是长生之道啊!吴解为此劝说过林孝多次,但他的劝说显然没有多大的效果——正如当年他没有能够说服丹儿一样,现在他也没办法说服丹儿的孩子。这让他非常遗憾,却也无可奈何。林孝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做师父的只能帮他设法弥补一点,却不能将他强行从那条道路里面拉出来。
对于那种性格飞扬的人来说,强行抑制他们的性情,反而等于害了他们。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林麓山身上,此刻的林麓山光芒万丈,比他过去几十年里面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耀眼。耀眼得连他心中的悲伤都被驱散,只剩下由衷的赞叹。
他当然希望林麓山能够长命百岁,但就像林麓山自己当年说过的那样,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能够博一个名闻天下千古流芳,别说能活五十年,就算只能活三十年,也已经心甘情愿!
人生若流星,划破天空留下痕迹,好过像一堆煤炭,藏在深山之中千秋万载!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道路,不求长生不老,唯以事迹留芳。
千古风流,此之谓也!
第五章 激扬文字
过了好一会儿,林麓山终于写完了手头上的那篇文章,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边,提笔修改了两三处,这才微微颔首,放下了手上的毛笔。
他抬起头来,见到吴解和林孝,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
“三哥,孝儿,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吴解看着他清瘦的面容,忍不住叹了。气,“身体不舒服就该躺在床上好好休养,这么冷的天气,当心着凉啊!”
“不会的,我这几天精神挺好。”
“你这是存心要气死太医吧,我可是听说了,陛下派了两位太医来给你看病,结果被你给气走了。”吴解摇摇头,苦笑着将刚才听到的街头闲聊的事情说了出来,“真的假的?你究竟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说‘有神仙给我算命’说我注定活不到五十岁,眼看着我就要过第四十九个生日了,大概是阳寿将尽两位还是别浪费时间了……”结果他们就气走了。”
“你平时挺厚道的,怎么突然说得这么尖刻?”吴解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大概是临死转性吧,不是说有人一辈子作恶多端,结果死到临头的时候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吗?我可能属于反面例子。”林麓山脸上带着笑容,很轻松地谈论着关于死亡的话题,一点也没有惧怕之意,仿佛在说诸如今天的天气或者晚上吃什么似的,轻描淡写。吴解看在眼里,叹在心里。以他的道行,已经能够看到凡人身上的寿元之火,此刻林麓山的寿元之火的确衰弱到了极点,眼看着随时都会熄灭。如果不是天空中翻滚的气运之龙不时地分出一丝白光渗入他的身体,让寿元之火继续燃烧的话,很可能他已经死了。
换句话说,林麓山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恰恰是因为他重新开始写诗文,文运的反哺延长了他的寿命。
可文运的反哺不会一直下去,吴解已经注意到了,从刚才到现在,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长宁城上空的气运之龙就已经小了那么一丝。
这一丝看起来似乎微乎其微,但实际上数量不少,而且文运对于护主方面的效果是极差的,就算气运之龙没有耗尽,也不能一直保住林麓山的性命。
那些聚集在这里的修士们,不就是在等着林麓山在气运之龙耗尽之前死去,好立下愿心继承他的气运吗。
闲聊了一阵,林麓山便请吴解评鉴自己刚写好的那篇文童。
这篇文章不长,用词也不华丽,甚至可以说相当朴实,朴实得简直充满了土气。
当今天下的诗文,大多讲究一个对仗工整、音韵合拍,若想要得到美誉,还得多用典故——昔年林麓山独占魁首的那几首诗,就是用了许许多多的典故,甚至于被称作“无字不用典……”俨然是堪称诗文教科书的典范之作。
吴解知道,林麓山是能够写出那样的文章来的,但为什么却不写那种符合文坛主流的文章,反而写这么朴实的,实在让人有些疑惑。
“这文章不像你当年的风格。”他很直率地说。
林麓山笑了:“的确不像,我当年的风格很华丽的,就像画舫上的舞姬,衣服穿着一层又一层,行动之间都要将裙摆和袖子抖出个节奏来,以示行云流水。现在这种文章,如果我当初看了,只怕会很不屑地摇摇头,说一句‘粗俗不堪’吧。”
“那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因为需求不同。”林麓山说,“当年的文章,是写给文人墨客们看的,是写来吟诗作对的,是跟人一起指点江山的。可我现在的文章,是写给老百姓看的,是写给那些我希望他们能够多读点书,多点学问多点见识的人看的——我甚至希望,就算是不识字的街头老妪,也能听得懂我的文章,而且能够感受到我文章中要表达的情感,能够真正明白我的意思。”
“父亲,这可是有损文人身份的!”林孝闻言,有些担心地劝道,“天下文人,都把自己摆得很高。文字既是他们用来交流和记录的工具,也是他们用来彰显身份,和普通人拉开距离的凭借。你写这样的文章,岂不是砸了文人高高在上的地位?”
“砸了就砸了吧,虚无缥缈的东西,要它作甚?”林麓山微微一笑,“高高在上……是能吃还是能喝?是能治病还是能治国?是能移山倒海还是能长生不朽?都不能!既然都不能,那它就是多余的!”
“古往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