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一叹-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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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喜欢这里，我们去别处看看可好。”
李承乾一愣，笑道：“说哪里话，这里风景比起花果山来都不逊色，我怎会不喜欢。”玉藻道：“我见你好像总是不甚开心的样子。”李承乾默然，道：“没有。”玉藻道：“何必骗我，你还想着姐姐是不是？”
李承乾叹道：“也不是……玉藻，我心中着实乱得很。”玉藻轻轻握住他的手，道：“说与我听听好么，或许我能出些主意。”李承乾道：“大劫将至，三界纷乱，女娇如今为人皇，只怕躲不过这场劫运，我担心得很。”玉藻安慰道：“承乾，你放心便是。姐姐是奉女娲娘娘之命，娘娘自然会翼护于她。”李承乾冷笑道：“这次是五千年一次的灭世大劫，就连我师父也说自己有杀劫临身，女娲自顾不暇，又焉能翼护女娇。”
玉藻默然半响，道：“承乾，上次在太素天，娘娘说得话却也不错。你如今已经有五德之身，未必不能成就混元，到时候姐姐就算有什么危难，你也能救得。”李承乾摇头道：“混元大道，哪里是那般容易成就的。我也曾听说过，三清道尊修行近五百年，方才证得混元；我师父也修行近五百年，方才在菩提树下一遭悟道。我纵然有五德之身，难道资质还能比三清道尊和师父更出色么。大劫眼看就至，我却哪里能等得及这五百年。”
玉藻亦不能回答。李承乾笑道：“罢了，多想无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玉藻，我记得你以前有个玉石琵琶的，怎么没见到了。”玉藻微微一笑，虚空探手，取出那只玉石琵琶来，玉指拨动，轻轻弹奏出一首曲子，正是那广陵散。当日在辽东，玉藻和李承乾第一次见到时弹过的。
一曲奏完，玉藻放下琵琶，笑道：“许久未曾试过了，手法有些生疏。”李承乾正要说话，却听得头顶有人称赞道：“好一曲广陵散。不想嵇康没后，还能在人间闻此佳音。”
李承乾和玉藻一齐抬头，就见那巨大鸟巢之中，走出一个人来，随风飘下，近前施礼。乃是个光头赤足的和尚，一身大红僧袍，手执念珠，脸上光莹如玉，微微含笑，道：“贫僧独居于此，闻君弹琴，音曲清和，昔所好，故来听耳，还望勿怪。”李承乾连忙还礼，道：“闲游至此，内子偶弹一曲，不想惊扰法师清修。法师既然雅好音律，便是同道中人，正要请教才是。敢问法师法号，宝刹何处？”心中暗凛，这和尚原来就在自己头上，居然一直不曾发觉，那方才所说的话，岂不都被他听见了？且先不多说，想探听这和尚来历。
和尚道：“山野小僧，无名无姓，哪有什么法号。我看两位施主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似乎不是这浮屠山左近人氏。”李承乾道：“原来此山名浮屠山？我两人确实并非本地人氏，乃是南瞻部州大唐子民。”和尚道：“原来是中华上国人氏，失敬失敬。此山原本无名，是小僧来此后胡乱取的，便于称呼，让施主见笑了。”坐下谈论几句，李承乾发觉这和尚见识渊博，谈吐灵便，眼光气度绝非寻常山野僧人，纵然是长安大慈恩寺的主持，也未必能比得上。他倒也不甚惊异，只是想：“西牛贺州果然佛法昌盛，藏龙卧虎，有这等隐世清修的高僧。”隐隐猜到方才空中看到的虹光宝焰，种种妙相，定然是与这个和尚有关了。
和尚又道：“贫僧昔日也曾蒙异人传授，习得这广陵散曲谱，颇有心得。方才听这位女施主弹奏，指法已经尽得其中精微玄妙，只是曲调中却多了些妩媚柔靡之意，似乎与曲意有些不合。”
玉藻微微浅笑，道：“法师所言甚是。”李承乾听这和尚批评玉藻，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又不好多说，只是道：“这广陵散本是慷慨激越之曲，女子弹奏，自然难免有些柔媚，亦是理所当然。”和尚摇头道：“这倒不是。女施主弹奏技法并无丝毫差讹，是这琵琶的问题。”
李承乾和玉藻都是一怔，就见和尚眼光一转，指着玉藻手中的琵琶，道：“这琵琶四弦十二柱，直项圆形，与目下流行的胡域曲颈琵琶迥然相异，应当是上古之物。如若贫僧看得不错，这琵琶是轩辕黄帝陛下当年用过的‘松风’罢。”
玉藻眼中清光一凛，低声道：“法师好眼力，这琵琶正是松风。”
和尚道：“贫僧也曾听说过这琵琶。当年盘古开天辟地，女娲娘娘造人，娘娘兄长伏羲下世为人皇，教化生民。伏羲大神喜好音乐，制作了不少乐器，这松风琵琶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传到轩辕黄帝手中。黄帝羽化，这琵琶陪葬于轩辕坟，吸摄日月精华，时积月累，渐渐有了知觉，终于修成个人形，乃是女身。后来在商周封神时，与妲己一起入宫迷惑纣王，最后被姜子牙斩杀，两千多年的道行毁于一旦，又复成琵琶之体，不知所踪，没想到原来落到施主手中。这琵琶昔日既曾为妖，又化美人，故此总有些妖媚之气在内，女施主用它来奏广陵散，便有些不合了。”
玉藻道：“法师所言半点不差，正是这松风琵琶。乃是先祖偶然得之，传到小女手中。”
和尚叹道：“可惜了，只为贪恋尘世繁华，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可惜，可惜。”连声感叹。李承乾道：“原来还有这段来历。但它既然能修炼得道，如今形体无损，自然还可重修来过。”和尚笑道：“施主，世间生灵，人身最合天地之理，修道最易；鸟兽鱼虫之属等次之，花草树木之属又次之；无性命魂魄的死物修道最难，若无天大机缘，决不能成功。这琵琶乃是玉石之身，并无三魂六魄，修道最是艰难无比。总是伏羲大神亲手所造，又常在轩辕黄帝陛下身侧，沾染灵气，又得在轩辕坟里修炼千年，方才能修得个人身，神通法力都是平平。如今又哪里能再有那等机缘。”李承乾不语，想起孙悟空来，“这猴子是女娲的五色灵石所化，倒和这琵琶来历近似，却要厉害得多了。那琵琶几千年道行，不过勉强修成个人形；猴子如今却已经修到太乙金仙了，哪有半点‘修道艰难’的样子。”
又说了几句，渐渐谈起如今南瞻部州的战事。和尚叹道：“战乱一起，生灵涂炭，白骨露野，城郭为墟，真不知何苦来哉。”李承乾道：“法师悲天悯人，所言甚是。只是世间之事，往往有无可奈何之处，亦无法可施。”又想起太平之事来，心下总是横亘着一块大石，眉头微皱。和尚见状，笑道：“施主恕罪，方才小僧在树上，偶然听见施主说话，一时不及回避，还望不要见怪。”李承乾见他如此说，连忙道：“哪里，是我等打扰法师清修了。”和尚又道：“施主，神通法力，小僧虽然平平，不过前朝古事，倒也知晓一些。窃以为，施主大可不必如此忧虑。”
李承乾讶异道：“请法师指点。”
和尚道：“世间之事，本就没有定规。长江大浪，今胜于昔，亦是事理之常。施主既然有五德之身，焉知就不能三年五载，成就混元大道？”
李承乾笑道：“法师说笑了。”和尚亦笑，道：“所谓大道千万，各取其一，本就未必一定要证得混元才能有广大神通。就算要证混元，亦是有种种不同法门的，未必就没有简易快捷的方法。”
李承乾皱眉道：“法师此言差异，大道艰深，岂有什么捷径可走。”
和尚道：“不然，施主难道不曾听过斩三尸成道。”
李承乾道：“听则听过，不过听闻这法门凶险无比，人身脆弱，只怕修炼不成。”
和尚笑道：“那是自然。斩三尸乃是先死复生，死中求活的法门，最是凶险。妖族天生躯体强悍，或许有几分渺茫希望，施主乃是人类，大约是炼不成。这不过是打个比方，说明要成大道，确实是有捷径的。”
李承乾叹道：“但除斩三尸之外，似乎就不曾听说还有什么捷径了。”
和尚合十道：“自古到今，修炼者成千上万，未必就没有什么旁门蹊径的，施主何必灰心。以贫僧之见，只需遍览古事，穷索密闻，未必没有线索。”
李承乾听和尚也说不出什么仔细东西，只是泛泛而谈些道理，心中略有些失望，口中谢道：“多谢法师指点。”那和尚又谈得几句，道：“须做晚课了，两位施主慢坐，恕贫僧先回。”李承乾和玉藻道：“法师请自便。”和尚袍袖一扬，飘然上了树梢。
李承乾和玉藻也便告辞，下了山，正要回花果山去。李承乾突然站定脚步，怔怔沉思，玉藻诧异，道：“承乾，怎么了？”李承乾不答，过了许久，忽然呵呵大笑，道：“是了，是了。”跌足腾云而起，便朝西北方向而去。玉藻连忙追上，道：“承乾，你要去哪里？”李承乾笑道：“我许久不曾见师父了，今日正好来西牛贺州，也该去拜见才是。”携了玉藻的手，使出神通来，刹那间罡风烈烈，风助云势，便朝灵台方寸山而来。
※※※
到得灵台方寸山，落下云头，沿着石阶一路步行上山。这是他昔日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熟悉无比。上得山，便见楼台殿宇，山门外有一人看守，见李承乾和玉藻上山来，便行个礼，问道：“两位何来？”李承乾还礼道：“烦请通传，就说弟子悟心来拜望师父。”悟心是他昔日在此修道时的道号。那守门者亦是准提弟子，自然知道规矩，听李承乾如此说，连忙道：“原来是师兄，师父正在堂上开讲，请稍待，我这便去通报。”李承乾道：“有劳师弟，多谢。”守门者进去了。
候了片刻，守门者出来，道：“师兄请进，师父在堂上相候。”李承乾和玉藻整衣服，进门上殿来，却不见半个人影，堂上空空荡荡。李承乾一怔，想了一想，笑道：“原来如此。”握住玉藻的手，道：“闭眼。”默运神通，刹那间周遭景象流转，虚空变幻，玉藻再睁眼看时，便见绿树飒然，一望无涯，鹫岭云深，八德池碧水淼淼，浩浩汤汤，翠盖接天，白莲花开，映日分明。有两人正在池边手结法印，闭目默坐，左侧正是准提，右侧是个灰衣僧人，面色木然，长眉灰白，嘴角微微下垂，略有苦相。
李承乾上前拜道：“师父圣寿。”玉藻亦拜。准提道：“起来罢。这是你接引师伯。”李承乾知道这接引导师乃是佛门教主，号南无大慈大悲接引导师阿弥陀佛，故此又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在梵语中，乃是“无量光”、“无量寿”之意，所以接引又称无量光佛、无量寿佛。当下也拜见了，接引并无多话。
准提道：“起来罢。承乾，你不在花果山静修，来此何事。”李承乾站起，道：“不敢欺瞒师父，弟子本是赴友人宴会而来，不敢打扰师父清修。只是突然想起一事，须请师父指点方可，故此只得前来。”准提道：“什么事，你说罢。”
李承乾道：“弟子想请师父讲讲轩辕黄帝陛下的故事。”
第四章 轩辕
玉藻听李承乾说：“想请师父讲讲轩辕黄帝陛下的故事。”刹那间明白过来。
古往今来的修道者，若要说成就最高，自然是三清、接引、准提，这五人都是自凡人证得混元，开宗立派。但若是要说修为进境最快，却定然要数轩辕黄帝了。
世间传说，轩辕黄帝曾跋涉万里前往东胜神州昆仑山求道。其时三清道尊还未证得混元，道门尚未创立。元始天尊见黄帝心诚，便遣座下弟子广成子见他，指点一二。
据古籍记载，黄帝见到广成子，问曰：“敢问至道之要。”广成子答曰：“至道之精，杳杳冥冥，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净必清，无劳尔形，无摇尔精，乃可长生。慎内闭外，多知为败。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千二百岁，而形未尝衰。得我道者上为皇，失吾道者下为土。将去汝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参光，与天地为常。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矣。”言毕瞑目不语。
黄帝天赋英才，闻此寥寥数语，便即明悟在心。回转南瞻部州，亦无明师指点，亦无同道切磋，独自一人数十年间便修到大罗金仙的境界，与当时的三清道尊修为相当。其后更锻轩辕剑，荡天下，平六合，诛天神，杀妖魔，更逼迫女娲退位，实在是古往今来第一强者。
虽然这其中也颇有不少谜团未解。轩辕黄帝有应龙率龙族相助，能诛灭天庭，倒不算多么出人意料。但他终究不过是大罗金仙的修为境界，如何能逼迫女娲退位？须知女娲乃是上古大神，混沌得道，早就已经是混元大罗金仙了。大罗金仙和混元大罗金仙，虽然看起来仅是一步之遥，其中差距却既为悬殊，不是用什么厉害法宝就能弥补的。
但无论怎么说，轩辕黄帝以数十年修炼，威压天人，三界无可抗手，却是不争的事实。对于李承乾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仿效对象。
“轩辕黄帝？”准提微微抬眼，看着李承乾，叹道，“承乾，你如今已然�
